那一次的不愉快之后,两人之间多了很多隔阂,像在冷战,但又不是冷战,极短的见面时间,两人还是会像没事了一样交谈。两人白天多不在家,晚上不是韩睿很晚回来,就是卓凉秋很晚回来。
最近,卓凉秋一直和香港方面的代理商策划镶容(sharing)在香港举行发布会的事情,一切都已准备妥当。卓凉秋很是重视这件事,这将是镶容进军香港化妆品市场的第一步。第一步一定要走好。此次随卓凉秋到香港的还有伍经理曹经理和她的秘书。
发布会当天,内地的第一代言人常野也会来香港。香港方面,也请了三位当红女星和好些模特。这些人都是卓凉秋和香港方面一同选中的,也算是费尽周折才办妥这件事。
这天她很早回来,收拾东西,决定明天去香港出差。很巧合的是,这天韩睿也较早回来。
韩睿说:“我要出差去一趟重庆。”
“哦,”卓凉秋看着他井井有条地收拾东西,问,“明天吗?什么时候回来?”
“今天晚上九点的机票。大概要一个星期左右。”
卓凉秋说:“我明天也要去一趟香港,明天早上九点十分,大概也是一个星期左右回来。”
“真巧。”
“是比较巧。”卓凉秋说。
韩睿提着包,悉心嘱托卓凉秋:“明天早上,自己要记得吃早餐。”
“恩,你也是。”
完全平淡干巴的对话。卓凉秋一时间竟有些不适应。韩睿临走前喝了杯水,对卓凉秋笑了笑,然后快步离开。
卓凉秋偷偷走到阳台上,看到他的秘书正在等他,过了一会,就看到韩睿步伐稳重地走出来。韩睿出乎她意料地抬头,正好和她目光对视。她赶紧冲韩睿摆手,咧嘴笑了笑。
次日,卓凉秋赶到浦东机场,登上飞机。四人一行乘坐的是经济舱。
在飞机上,卓凉秋又翻开了一遍香港近一两年举办过的所有彩妆发布会,美国的某品牌、nare、amy gao等等。此行,她不敢说自己充满了信心,毕竟在差不多五个月前,镶容名誉受损,在公众心目中留有一定不好的影响,但八十分的自信还是有的。
下了飞机,差不多是十一点半。刚走出来,卓凉秋就发现有人在那儿单手举着牌子,上面用黑色的笔粗粗写着几个字:迎上海卓凉秋。字体不潦草,让人一眼辨出。
这人个子偏高,胖瘦适宜,肤色白净,大约三十岁不到。他上身是一件白色的外套,穿着运动裤,球鞋,十分随意的装扮,完全看不出是职业人。他一只手擦在运动裤口袋里,看着十分惬意,心不在焉地看着前方。卓凉秋能很快看到这几个字,是因为先看到了这个人。他身上似乎有某种气质,让人能一眼就注意到。卓凉秋脑子里想到了鹤立鸡群这个词。
卓凉秋有些奇怪,虽然香港方面知道他们要来,但并没说来迎接,也不需要迎接。下了飞机,直接打车去之前订好的酒店就行了,何必如此麻烦呢。
迎上前去,卓凉秋笑着说:“您好,我是卓凉秋。请问您是?”
那人一见卓凉秋,赶紧露出笑脸,说:“你好,我叫何钫。我叫知道你要来香港,我替您一个朋友来接你。”他说着非常标准的普通话。
何钫,名字很好玩。伍经理不得不因为他的名字而多看他几眼。
“一个朋友?”卓凉秋有些奇怪,“我的朋友?难道不是区先生?”她在香港没有朋友,只有商业伙伴和竞争对手。
“不是区先生。他说叫我别告诉你,不过你长得比我想象中好看,所以我乐意告诉你。他叫韩睿。”何钫笑了笑,问,“他是你朋友吧?”
卓凉秋怔住,没想到何钫说话也很有趣,莞尔一笑,答:“他是我朋友。”走的近了,她闻到何钫身上淡淡的香水味。
何钫说:“我真怕那小子糊弄我。他怎么可能有你这样的朋友?”
“恩?”卓凉秋有些不解他话里的意思。
何钫轻轻一笑,眼底的笑意在脸上漾开,如此刻的柔和阳光。他解释道:“那小子和我是一个德行,都是下里巴人。你气质如兰,分明是阳春白雪,细胞里隐藏着拒绝别人的特别因子。咋看不是一个档次。”
“呵呵,谢谢,我姑且将你的话当作夸奖。”卓凉秋很想反驳他说:其实我才是下里巴人出来的。韩睿那可是正儿八经的富家子弟。
何钫又说,“你住哪个酒店?”
卓凉秋一愣,没想起来,转头看秘书。
“华美粤海。”秘书机灵地回答。
走出大厅,看到金灿灿的阳光。
“香港的天气真好。”秘书笑说。
何钫道:“这几天的确一直都很好。”
五个人,叫了两辆车。卓凉秋很自然地和何钫坐在同一辆车里。
何钫问卓凉秋:“凉秋,你和韩睿是多长时间的朋友了?”
卓凉秋无视了他的自来熟,说:“我跟他很早就认识了。何先生您呢?”
“叫我何钫就行了,真不喜欢朋友叫我何先生。我和韩睿也很早就认识了。当时我们是读高一吧。”
卓凉秋不得不默默看了他一眼。他是韩睿的朋友,可是这是第一次见面,总觉得生疏,而何钫似乎一点都不觉得,直接把卓凉秋归纳为自己的朋友。朋友的朋友,也算是朋友吧。卓凉秋抿嘴一笑,说:“那我要比你早一些。”
“哦,这样,难怪他说你是很重要的朋友,要我务必照顾你一下。一副担心你的样子,听他的语气,我还以为你是一小姑娘,独身一人来这儿旅游。搞了半天原来你不是一个人,你是来工作的。”
卓凉秋微微点头,“他是多虑了。其实何钫你完全不必来。”
“那也不行。不来他说不定会杀到香港,让我好几天不得安宁。”
接着,何钫向卓凉秋简单介绍了一下香港,好玩的地方、好看的景点、好吃的食物。虽简单却也不是敷衍之词。如果卓凉秋真是来旅游的,能和何钫作伴一定比较好。
到了酒店门前,何钫的任务也就完成,对卓凉秋挥挥手,然后命司机掉头。
简单的见面,飞快的分离,和不曾相识没多大差别。
几人吃了午餐,稍作休息,下午就和和香港代理商区先生见面。一工作起来,时间就变得珍贵。一天之后,她才想起来打个电话给韩睿,谢谢他托人在香港这边迎接自己。韩睿只是问她在那边还好不好。卓凉秋想自然好了,如果发布会也非常成功那是更加好的。
在期待中,那紧张的一天终于来临。人潮拥挤,记者比想象中来得多。
发布会上,模特造型新潮,衣着时尚,妆容有华贵有清淡。常野也十分靓丽,手里拿着镶容的一直眉笔,在聚光灯下,自然不做作地摆动姿势。几位明星造型衣服各异,站在一起,煞是惹眼。
面对记者们的提问,几位明星的回答也圆润如水。和这些人一比,卓凉秋感觉自己是一平凡无比的人。每个人都有属于自己的那层光彩,常野这些人是天生活跃在舞台上的。
卓凉秋不知道自己属于哪一种。
若是问题很多年前她有什么心愿,那她会说简单做人,做事问心无愧即可。谁知道现在自己和那条路越走越远。站在此刻的人生道路上,她已经看不到自己曾经期待的那条简单之路是什么样的。
接下来的模特展示尽显镶容风采。
最后的一环是几位女星答记者问。
端坐在椅子上的几位女星显得非常从容。记者问到如何美容保养这些问题时,女星是最擅长回答的。就在快结束的时候,就在卓凉秋的担心即将没有的时候,就在大家都以为会圆满结束的时候,有一位记者提到五个月前镶容产品被检测出不合格的新闻,然后点名问常野,对这些知道不知道。
卓凉秋刚要放稳的心又被提起来。
常野淡淡而笑,说:“我知道这件事。就因为知道这件事情,才对自己此刻的代言表示负责人。一个曾经有过不好名声的牌子,在短时间内销量如此之好,好评万千,挤进国内名牌前列,我想镶容这个品牌团体一定是付出巨大的努力。有过瑕疵,可现在它会用实力向大家展示它的诸多优点。我本人现在正在用这些化妆品,大家看我的皮肤就知道。”
又有记者问:“有瑕疵,就证明该公司信誉不好。谁能保证将来会不会重蹈覆辙。身为一名公众人物,你不担心对大家做了虚假广告?”
常野道:“你说的对,身为一名公众人物,应该对自己的言行负责人。尤其是代言活动。镶容是我代言的第一个化妆品品牌,我在签约前一直使用,自己确定效果真的不过才答应。呵呵,”她微微笑了笑,接着说,“对于这个问题,我想我个人的回答兴许不能说服大家。不过今天,镶容的创始人且是镶容公司董事长的卓小姐也在。大家不妨听听她的话。”
大家顺着她手指的方向扭头看过去。
卓凉秋深吸一口气,面带笑容,款步上前。表面云淡风轻,内心紧张无比。她不是娱乐圈里的人物,第一次面对这么多记者,总有些不习惯。然而再大的不习惯也在要走上前的几秒思考时间内让自己习惯。
她笑着说:“那位记者朋友你好,对于你能提出这个问题,我感到非常高兴,因为可以在这儿替它好好说上几句。之前镶容因工序上出现的一个小失误而致使镶容一度陷入消失的境地,这是我们的错,毋庸置疑,也不会推卸责任。但是现在,我可以大胆地说,镶容的任何一款产品接受大家的监督。各位多有兴趣,今天便可拿些送去质监局检测,里面所有的有害物质的含量绝对是远远低于国家标准的。对于原料,我们会更加小心,坚决不让错误犯两次。”
她真诚的表情,恰当的措辞,让一大半的记者表示欣赏。然而那位提问的记者纠缠不休,依然在可以犯一次也可以犯两次上纠结。
卓凉秋不禁头疼,对这样的记者,又不能发怒,也不能陪笑脸,实在麻烦。于是她只要再一次,换一个说法为镶容说话。接着她一口气说出好几个组数据,都是当初镶容产品质量有关的,数据很明显地说明当时的媒体确实是夸大的事实。对自家院子里的这点事情,卓凉秋如数家珍。
最后她说:“方才说的每一组数据都有官方记录,绝无虚假。”
这时,有一位《曼塔丽》时尚杂志的记者看了看提问的记者,说:“你……你真的是《时尚芭莎》的记者吗?我怎么不认识你?”
“对不起,我是新人。”
“不可能!”《曼塔丽》的记者似乎完全站在了卓凉秋这一边。
后来,同为《时尚芭莎》的记者才发现这这堆人里居然有她,也不由得惊讶。她向大家解释说:“他好像是昨天才被招进来的吧。今天这个任务不是我和杨姐接?再说,就算有别人接,也不应该派一个财务来采访。”
大家哗然。
卓凉秋瞬间明白这是某位竞争者玩的劣质小把戏。
她略带感激地看了看那位《曼塔丽》的女记者。
结束的时候,她想去找那位女记者来着的,却意外发现女记者和何钫在一起。一开始她还有些不相信,待何钫向她招手她才知道原来何钫也混在一堆记者中。
此刻的何钫,衣着套装皮鞋,动作优雅,很有绅士风度。气质难得!
卓凉秋忍不住道:“你这个样子,无论如何也不像是下里巴人。活脱脱把我衬得成一株草。”
“你是花,再衬也不会变种成为草的。”何钫微微一笑。
直到此刻,卓凉秋才知道何钫在香港时尚界的地位非比寻常。难怪韩睿会请他帮忙,原来不仅仅是那天的小忙,今天才是他真正准备帮忙的。
晚上的酒宴上,卓凉秋在何钫的带领下,认识了一帮将来很可能成为她商业伙伴的一些人。
随后,卓凉秋想要好好谢一谢何钫。
何钫道:“一点点小事,其实我根本没帮上忙。你的回答实在精彩,不卑不昂,又言之有理。”
“假如当时我畏场不敢说一句话呢,你会怎么做?”她还真是想知道此人有什么高招。
何钫笑了笑,说:“简单,直接让人把那假记者拖出去。”
卓凉秋失笑,对他的答案显然十分不满。
何钫接着说:“你不会怯场。你天生是用来和别人争斗的。”
卓凉秋表示自己对他这话十分不苟同,问:“为什么这么说?我脸上可不会写着‘与我争斗’。”
“那是你与生俱来的东西。”何钫说得跟自己是一神棍似的,“你自己发现不了。明眼人一看便知。”
“你是那明眼人?”
“韩睿也是。”
“哦……呵呵。”卓凉秋再度失笑。
何钫怔怔地看着她,说:“我真是觉得很奇怪,世界上怎么会塑造出你这样神奇的一张脸,不笑时冷若冰山,笑时满面春风。两者之差只在于嘴角的一个幅度。”
卓凉秋忍不住摸摸自己的嘴角,“所有人不笑的时候都是冷冷淡淡的。”
“但你最与众不同。”何钫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