雅文小说 > 古言小说 > 诱春怀 > 49、姐要努力淡定全文阅读

夜色渐起,四野暮色渐沉,一向来好吃好睡好梦的相思,今天却辗转反侧怎么也睡不着觉。

那几名水疫病患的模样在她眼前晃来晃去,让她怎么也没法合上眼进入睡梦之中。也是这时候才明白,为什么家里那几个学医的人可以为了病患起早贪黑,不分日夜。

当病患得不到有效的医治,当自己对病患束手无策时,压根没有办法合上眼。

抱着被子滚来滚去滚了很久,还是睡不着,相思就干脆起身坐着,趴在窗边却不见天际有一点星,有一抹光亮。相思看了良久,忽然感慨了一句:“这是个黑暗的时代,我多么希望自己是黎明的曙光,可是我还是力量过于微薄。爷爷,妈,我该怎么办,我想救他们,我也希望每一个人都在我眼前活蹦乱跳,而不是等着咽气。”

“这个时代真的太落后了,人均寿命不过五十岁,我现在明白为什么会有一句‘人生七十古来稀’了。在这时代,活到七十岁,真的是老寿星了。可是我想活得久一点,更久一点,不说百岁也要九十九。”相思说着垂下眼,窗台下一株小草正冒着青嫩嫩的小芽,在风里摇曳着小小的叶儿,风吹便低下,风过便又重新立直了。

正在这时候,窗外飘来一阵□□声,似是痛极了难受极了的□□,一声一声像剔骨的刀,久不用就钝了,一点点刮在人胸口,入骨的闷疼。相思不由得抖了抖,或许是夜的原因,也或许是这时候她太过敏感,竟有些感同身受了。

本来就为这事睡不着的相思,一听这声就连坐都坐不住了,穿了衣服出门,正好拽住了一名从门前跑过的医侍:“怎么了,那几名患水疫的病患出什么事了,怎么会这样。”

“是莫医侍啊,没时间说这么多了,水疫到后来是五脏六腑揪着疼的,这疼谁也受不了。你要是觉得吵就换个远一点的屋睡,我这就得过去了。”那名医侍捧着东西,说完话就走了。

愣了愣神的相思回过神来连忙赶了几步,跟上了那名医侍:“醒都已经醒了,我也跟着过去看看吧。”

“也行,要不你替我把东西拿过去,我还得去拿些东西,这不人手少,都腾不出空来,劳烦莫医侍了。”那名医侍说着就把捧着的药材拿给了相思,然后转身就又朝临时放置药材和治疗物品的地方去了,看来真是忙得脚不沾地了。

看着手里的东西,相思倒也没迟疑,赶紧就把东西送到了暂时腾出来安置水疫病患的院落里,一进院里就见肖医官浑身上下全是血水和脓水。

而肖医官一见莫相思也是一愣,心想着:这位姑奶奶怎么来了,这可是重点保护对象,这时候来要是有个什么差池,他可没法跟宣山先生交待。

“莫医侍,东西给我,你去睡吧,这里忙乱得很,你切莫沾染上了。”肖医官接过东西后,就一个劲的把相思往外头赶,这种事总是不怕一万就怕万一的,这姑奶奶还是好好待着就成了。要是小姑娘家家地染上了,将来结一身的疬子和疤,到时候怎么嫁人,这么一想肖医官就更加用力推相思出院儿了。

见肖医官这么推,相思顺着后退了几步,然后站定了说:“肖医官,你不让我帮忙我也睡不着,再说我也不是头回见疫症了,以前进山考核的时候,是于医官带领着我们一块治疫症的,那时候我都没染上,现在也不会的。我这人惜命怕死,最担心这个了,所以你让我过去看看吧。大家一块想,主意总能多些是不是。”

也许是见相思眼神坚定,又或许是确实需要人手帮忙,肖医官想了想就没有再把相思往外推,而是又把刚才接过来的东西递给了相思,然后说道:“既然你有这份心,那你现在拿着这些药材先去研磨成粉,然后用甘露水调匀了,这是外敷药,收脓解表的。”

就在相思要点头的时候,那头又有人喊了一声:“肖医官大人,您赶紧来看看,这边有病患开始抽搐了。”

那肖医官看了相思一眼,相思连忙捧着药材说:“我这知道怎么办了,肖医官您过去治疗病患吧,我没事的。”

于是肖医官点了点头转身就走了,留下相思在原地捧着药材愣了愣神,然后问明了地方就去磨粉。磨粉是个细致的活,磨成粉后还要进行配比,再摇匀了才可以给病患外敷用。

“苏薄、紫花青、白玉果……”相思把药材分别投进研粉机里,研粉的铁制器械只需要用适中的力道摇就成了,再出来的就是细细的药粉。

把所有的药材都研磨成粉后,相思一样一样点数了,总觉得少了些什么,药都是对症的,但是她还是觉得有些不对劲儿,就像少了样很重要的东西一样。

“苏薄收脓敛伤,紫花青解毒湿热,白玉果利水……嗯,我明白少了什么,普生草,普生草有麻醉作用,而且收表伤效果极好,渗透效果也好。加普生草的话,更有利于药材的有效成份渗透进去,效果会更好一些。”相思说完一拍手,想明白了心里就高兴,转身就去取了普生草来。

普生草的干草是紫色的,磨出来后,原本灰白的成药药粉也变成了淡淡浅浅的紫色。所以当相思把外敷的药粉拿给肖医官的时候,肖医官皱眉看了看又闻了闻,然后看着相思问道:“你加了什么在里面,原本应该是灰白的湿毒散怎么会有暗紫的颗粒?”

“是普生草,普生草和湿毒散的药材药效可以相融,普生草渗透力强。而且普生草可以止痛化腐,病患不会这么难受,这样一来伤口也可以更快些痊愈。”相思眨巴着眼,那表情特认真特严肃。

于是肖医官也眨了眨眼,心想着:真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有什么样的师傅就收什么样的徒弟,瞧瞧这心肠,瞧瞧这脑子。

其实要是换个人来,这会儿肖医官肯定得开骂了,那骂的内容准得是那句:“临场改药方,你当你是张喻知!”

眼前的不是张喻知,是张喻知的关门弟子,于是肖医官只多看了相思几眼,然后吩咐身后的医侍去给病患敷药。药一敷上去,病患的喊疼的声音就越来越好,到最后就不喊了,反而露出放松的表情来:“医侍大人,谢谢!”

那名敷着药的医侍连忙说了句:“不用谢,你好些了就好。”

这时肖医官看了眼相思,却见这姑娘正蹲在一名病患边上,压根没注意到这边病患的情况,心里想:也不知道这姑娘是自信,还是满心满眼的只有病患,倒真是个好苗子。

“莫医侍,给。”肖医官拿了双鱼囊手套给相思,又让人拿来了口巾和袍子,他一看这姑娘蹲下就知道,这姑娘到时候非得切脉接触病患不可。

相思麻溜地接了过来,戴上了手套和口巾,穿上袍子后再蹲下,却没有像肖医官想象的那样去切脉,而是摸了摸病患的患处,然后按了按。

其实相思是在看水肿和伤口脓溃的程度,发现确实只是很表浅的,按说应该好治才对,不过却这么难治。不知道是哪个脏器的变化,造成了这样的表症,自己不明白那就问人呗:“肖医官,水疫是内腑哪一处的问题?”

“化毒有碍,才发于表。”

那就是肝脏的问题,得养肝保肝,同时要兼顾肾脏:“用过什么药方呢?”

“以文相汤,消疫汤主之,间以百草温经丸。”

都是对症的汤药,只是这样还不够,相思沉默了下来,脑子里在想用什么样的方子才合适。蹲在一边,脑子里一会儿是这个药方,一会儿是另一个药方,她有些纠结了,不知道用哪个才好。

正在她纠结着的时候,门口有人喊了一声:“相思……”

于是相思就抬头看去,原来是谭静澹:“谭静澹,正好,咱们来说说水疫的行方。现在的药方总感觉对症不对灶,要是能针对病灶抽丝剥茧的除根,那就可以加大治愈的可能。”

“相思……”这会儿谭静澹有点微微的挫败感,半夜起身本想去看看这姑娘被子盖好了没,有没有认床。结果一看,人不见了,好一通找,要不是最后有人指了这儿,只怕他现在还在找。

见到人了,结果人蹲在那儿没心没肺得很,谭静澹叹了口气。心说:自家姑娘真是个不让人省心的,又是个好操心的,只好跟着她一块操心了,再顺便为她操操心了。

于是谭静澹带着郁闷劲儿也和相思蹲到一起了,无奈至极地问道:“你想到了哪和个方子,肖医官,咱们一起来商量商量。”

肖医官也叹了口气,他能说不吗,于是也只好蹲了过去!要是别的医官来,肖医官肯定得喷那位一脸,可看眼前蹲着的都是谁,一个是宣山先生的首徒,一个是关门弟子,更重要的是人谭静澹是泰华山的爷,爷啊!

于是医侍们看着那仨连个椅子都没有的蹲在病患边上商量方子,医侍们的表情都有些诡异,但是很快就各自忙自己的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