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回陶桃并没有‘晕’过去太长的时间, 等到院子里的人都散的差不多了,她便幽幽转醒了。
郎中还在,见她醒了就捏了捏自己下巴上的那撇胡子,心中略微感到奇怪,暗道这位表姑娘的脉象虽然虚弱但是很平稳,怎地就能这么一而再再而三的失去意识呢?而且因为这脉象只是表示她是睡了过去, 所以每次他都没有施针, 只等她自然醒过来便是。不过他当然不会多嘴的去说这些, 毕竟每次对方醒来众人都觉得是他医术高明,这阮府还能额外的给上一笔赏钱,傻子才多嘴呢。
“多谢张郎中吗, 不知还有没有什么需要注意的地方……”红玉在张郎中再次确定陶桃并无大碍之后, 引着其往门外走。
喜翠则是一脸的不耐烦,端起一旁放着的药汁走到榻边:“表小姐?把这药吃了吧?您这身子骨您自己心里难道没数?偏偏要往水里掉, 这回好了吧,谁难受谁知道!”说着把药碗往陶桃怀里一塞。
她长得比红玉要出挑一些, 只不过下巴尖尖的, 脸颊也有些瘦削, 看起来多了几分刻薄。这话里话外的意思, 无非就是嫌弃这位表小姐不知廉耻,想扒着他们家少爷没扒上, 这会儿还把自己弄得半死不活的。
陶桃垂眸,摸了摸怀里的药碗,瓷器冰凉并着一股子直冲脑门的药渣子味。她似笑非笑的看了一眼喜翠, 正好赶上红玉送走张郎中回来,她表冷冷一笑,用手端着碗接着在他们二人的注视之下松开了手。
啪!
瓷碗掉在了坚硬的青灰色地砖上,摔得四分五裂,那难闻的药汁更是洒了一地。
“啊!”
“表小姐!”
屋子里响起了红玉的惊呼,和喜翠那抱怨的声音。喜翠完全没有反应过来,翠绿色的绣鞋鞋面上都是乌黑的药汁,她跺了跺脚有些气急败坏:“表小姐你未免太……”
她的话还没说完,就被红玉一把给扯到了身后,无事喜翠眼神的控诉,她迅速的行了一礼:“表小姐这是怎么了?可是奴婢们有什么伺候不周到的地方?您倒也无需动气以免气坏了自己个的身子,直接告诉奴婢们便是了。”
“你们这是做什么?我只不过是因为这药碗太过于烫手,一个没拿住,掉了下去罢了。”陶桃抬手理了理自己的鬓角,笑吟吟的道,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
还没等红玉开口,喜翠是彻底忍不住了,上前一步语气激烈:“表小姐这话说的不是找茬儿呢吗?那药汤子放在桌子上都有大半个时辰了,怎么还会烫的拿不住?”
那边红玉想要阻止,却是彻底来不及了,她眼睛一闭,心想完了。
果然,榻上的人闻言更是轻轻的笑出了声,语气温柔却又有种让人觉得不舒服的魔力:“哦?原来你们也知道药汁放了大半个时辰会凉透了啊?这么说……你们是故意给我喝冷药了?怎么?看我不顺眼想害死我?”
“奴婢不敢!”红玉急忙跪了下去,并且咬紧了牙关将还欲上前理论的喜翠给拽了回来,也给按在了地上。喜翠虽然跪着,但是仍旧一脸忿忿,还小声指责红玉为什么不让她说话。
“你们是都觉得我在这阮府名不正言不顺的,一个两个的都想来我头上踩一脚?那我明儿就和姑母说,送我回桐州算了。”陶桃叹了口气,眉头轻蹙,我见犹怜。
那怎么行!喜翠闻言也有些不知所措了,心中也奇怪,怎么这个向来一天都说不出来一句话的表小姐,落水之后竟然如此反常了?
虽然反常,但是红玉二人也觉得没什么好奇怪的,这难不成是觉得少爷一定会因为那些流言蜚语纳了她,不屑于装了?没错,阮府阖府上下,有一个算一个,没人觉得这位表小姐真的像表面上看起来这般无害,人人都道她这都是伪装出来的,就是因为想要进阮府的大门儿,这才装装样子,早晚有一天会露出狐狸尾巴的。
瞧,这一天不就来了嘛。
不管心中如何想,红玉和喜翠今天注定不能和这位表小姐顶着来,且不说人家再落魄那也是正儿八经的小姐,光是现在对方和自家少爷之间的情况还不明朗,就不能轻举妄动。
红玉想着就狠狠地等了喜翠一眼,示意对方别再乱说话,接着微微低下了头:“表小姐教训的是,今天的确是奴婢们疏忽了,奴婢这就去再给您熬一副新的汤药过来,顺便再去小厨房给您取一些清粥小菜,两日多未曾进食,想来表小姐定是饿坏了。”
陶桃眉眼依旧淡淡的,没应声。
红玉见状就急忙拉着喜翠起身,毕恭毕敬的走出了主屋。刚一出去喜翠还欲嘀咕两句,却被她一个眼神就给瞪了回去,别看平日里喜翠最咋呼,但是真到了关键时候,她还是得听红玉的。
“今时不比往日,你的皮就不能绷紧点吗?也都怪我平时太纵着你,分不清轻重缓急。”红玉摇了摇头:“连大夫人都不敢让表小姐这个时候出京城回桐州,就生怕老爷受到言官的弹劾,若是这人被你给气走了,我看你这条小命还活不活的下去!”
“有什么大不了的……她走了少爷一定很高兴。”喜翠不甘心。
“高兴?我看是你高兴吧?”红玉皱眉:“你可知道,稍早些二夫人把表小姐又被三小姐气晕过去这件事告诉了老夫人,老夫人便直接勒令三小姐去跪祠堂了!连大夫人都没拦住,你能比三小姐高贵?”
“可现在不是大夫人在掌家嘛……”
“大夫人掌家怎么了,感情老夫人还不许管教孙女儿了?横竖辈分在那里,这阮府又有谁敢真的触怒老夫人?”红玉说完没有理会她,直接去刚刚在院子角落里搭建好的熬药的地方,将一副新的药材放进了锅里,点燃了柴火之后扭身出了院子,去厨房取吃食。
在这府里,只要大老爷还想做官,那就谁都越不过老夫人去。更何况老夫人满心满眼都是阮家的风光,现在阮宏文瞧着是个没什么用的,就算心里在不愿意,目前来说她也不容许阮宏昌在仕途上有一丝一毫的差错。
红玉背对着喜翠的脸上,满满的都是鄙夷,这让她那张喜庆的圆脸看着有些扭曲。她和喜翠算是阮府的家生子,奈何对方在这大宅门里摸爬滚打了这么久,还是什么都不懂,要不是因为她娘亲和喜翠的娘亲关系颇好,她才懒得管这种脑子都拎不清的蠢货!
经过这么一个插曲,未来几天陶桃的日子过得就滋润多了,至少红玉在面上做的面面俱到,将她伺候的服服帖帖的,至于喜翠就甚少出现在主屋内,她也懒得去问对方干什么去了。
到底不是什么大毛病,在院子里安安静静的养了六七天就好的差不多了。这期间陶氏等人再也没踏入这个院子,估计也是因为阮巧巧的事儿生了一肚子的气,这会儿正不耐烦见到她。
陶桃这天早起在心里盘算着,也该过去那边露个面请安了,到底还寄人篱下,总得有个外人客客气气的态度。所以洗漱完毕之后,便带着红玉往老夫人的院子清心院走去,没先去陶氏的院子也是因为对方向来一副十分孝敬嫡母的模样,嫁进阮家这么多年,除却极为特殊的情况,那都是日日清早过去清心院端茶倒水,不让旁人说出半点不是来。
到了清心院,主屋里隐隐约约传出来人声,守在门口的丫鬟见到她似乎很吃惊,但是也只是踟躇了一下,在挑开门帘之前禀报了一声:“表小姐来给老夫人请安了!”
当陶桃迈进屋子里的时候,所有人都停止了闲聊,把目光看了过来。阮巧巧也在,瞬间就把脸撂了下来,嘴唇动了动,又顾忌着坐在短榻上的那个富态的老太太,只能把头扭到一边,冷哼了一声。
那边阮炀和其余几个小辈坐在一起,眼神沉静,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问老夫人安,问姑母安,问二夫人安。”陶桃一脸乖巧的行礼,接着和几个小辈也都互相打了招呼。
阮巧巧看着她更来气了,死死地盯着对方的那张脸,一度咬牙切齿。
其实陶桃现在反倒是能有些理解阮巧巧的心态了,在她能够下床走动的时候,看到铜镜中的那张脸也是吃了一惊。这大抵是她接触过的委托者当中姿色最为抓人眼球的,虽然还一脸病容,但是仍旧不影响什么。可以说要不是委托者一直畏畏缩缩的十分低调,那惹出来的事儿可能就不止这些了。
“好利索了?”头发花白的老夫人秦氏清了清嗓子,发了声,态度没有多热络,甚至是有些冷淡的。毕竟在她看来,这位表小姐和阮家又有多大的关系,能舍她一口饭吃就算仁慈了,更别提来的这两个月,竟还搞出了这么多事情,当真是惹人厌烦。
“看着是比前几天精神了,老太太您是没瞧见,那时候这孩子瘦的都没眼看了,真是可怜见的。”许是之前陶桃的做法让曾氏觉得心情舒畅,今日倒还难得的替她说了两句话。
“……嗯……”老夫人秦氏并未因着曾氏的几句话就缓和脸色,仍旧是板着一张脸,右手掐着一串佛珠转个不停,半晌才缓缓道:“你今日来的也算是正合适,有些事情若不是怕你大病未愈,早就该叫你过来说道说道。其余小辈的都出去,表姑娘和炀儿留下。”她顿了顿,在屋里只剩下几个人之后,斜眼看了看就在她下首坐着的陶氏:“那日在何府,你和炀儿两个人双双落水,姿容不堪的被旁人瞧了去,就算家中知晓你们二人只是表兄妹之情,这外人到底是不知内情。如今外面传的很是难听,着实有损阮家的清誉!”
“左不过都是一些闲的没事儿干的乱嚼舌根子,母亲还值当和那起子人置气?”曾氏上前安慰。
老秦氏抬起手重重的拍了一下身边的小桌子,声响让在场的人都心头一颤:“老身活了近七十年,这京中之人也没说过我一句不是,怎么如今老了,出去倒要别人戳我脊梁骨了?混账东西!”
曾氏被吓得一哆嗦,似乎没有预料到老夫人会突然发难,看着陶氏在一边脸色不停的变幻,她心里暗爽,但是面上还是要劝解:“说到底都不是什么大事儿,这京中新鲜事情每天都有,过两天大家就也都忘了。”
“事情闹到如今这个地步,都怪你!”老夫人伸出手指了指铁青着脸色的陶氏:“你教养的好儿子,你娘家的好侄女!如今满朝言官都在紧紧盯着阮府,若是不想宏昌在朝中出现什么岔子,你就趁早把这件事给我解决了!”
陶氏一脸委屈,心中纵有千百句话想要顶回去,但是也说不得。她养的儿子怎么了?眼看着就要进行殿试了,到时候不也是要入朝为官的!怎么不比他们二房的那两个糊涂东西强,这老太太心真是偏到地底去了,这种话也说得出来!
阮炀额头青筋凸起,原本放在膝盖上的双手缓缓握紧,略微垂下了头掩去眼底的暴戾之色。
最终,陶氏也只能开口询问:“那……母亲的意思是……?”
“炀儿眼瞧着就要殿试了,总不能在这种当口出现什么不好的传闻,到时候被圣上厌弃,难免入仕艰难。事已至此,表姑娘既然是你娘家人,不如亲上加亲,让两个人成亲算了。”
老夫人这话一出,曾氏便面露喜色,未曾想接连响起两道反对的声音。
“不可!”
一个是陶氏,一个是阮炀。
陶氏当然不会甘心阮炀成了这门亲事,虽然对方是她的娘家人,但是阮炀可是她的亲生儿子,她还指望着对方光耀门楣呢,岂能娶了陶桃这种毫无帮衬之力的女子为妻!
至于阮炀,满心满眼都是庞瑶,正处于热血的年纪,万不能容许他人成为自己的结发妻。
“那你说怎么办!”老夫人又使劲拍了拍榻上的小桌。
“……”陶氏却又说不出个所以然。
那边曾氏眼珠子一转,建议道:“不如这样,若是表姑娘愿意,便让炀儿纳她为良妾好了,虽说未娶妻先纳妾有些……但是以表姑娘清白的家世,总不会再有人多说什么。”
陶氏闭了嘴,老夫人也陷入沉思,这样好像也好,到时候想办法放出一些风声把责任推给陶桃便是,这样阮府的声誉就不会受到多大的影响。
好半天,老夫人才再度开口,不过这回冲的是陶桃和阮炀二人:“那就这么定了,找个吉日,把这事儿办了吧!”不是商量,而是通知。
阮炀皱眉,正要开口拒绝,耳边却是一声略显凄厉的啼哭:“还请老夫人明鉴!”说话间陶桃上前两步,神色凄然:“我同表兄真的就只是单纯的兄妹之情,落水之事我可以出去解释,断不会辱了表兄的名声便是。”
“胡闹!早想什么来着?你去说又有几个人会信?没准还当我们阮家逼迫你一个孤女!”老夫人瞪圆了眼睛,对于她的突然忤逆十分的不满:“今儿这事儿你同意也得同意,不同意也得同意!”说着面向陶氏:“你回去抽空给桐州去封信,将此事告知你父母一声,因为事情紧急,难免要失了礼数。”
“既是如此……”陶桃突然出乎众人意料,在所有人都未能反应过来的时候,转身直直朝着屋子中央那根粗壮的柱子去了!
咚!
伴随着一声闷响,陶桃哼了一声便扒着柱子软软的倒在了地上,双眼紧闭,没了反应。
屋子里被这突然的变故弄得寂静无声,过了几秒,曾氏才尖叫出声,挥舞着手帕示意红玉上前查看:“快瞧瞧表姑娘这是怎么了?!”
红玉上前蹲下身子,看着地上的人脸色红润,而且额头上也没有伤痕,她有些不确定。探了探鼻息很弱,险些感知不到,所以她也只能硬着头皮说:“表小姐……好像晕过去了……”至于是不是撞得,她也说不准啊!
“夭寿了,快去叫郎中!”曾氏一边安抚着老夫人,一边咋咋呼呼的吩咐下人。
一向清净的清心院今天倒是难得的热闹。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霜凌月’和‘-rainbow-s’的地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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韶哥就是我们的男主啦,第一个世界的孙建安,第二个世界的杨队长,绿茶女主那个世界最终和桃子结婚的小鲜肉,女妖仙世界的白虎。还有第几章我记不清了,过度剧情狂炫酷霸拽出现的韶中将。
这么一算他的戏份还挺多的,你们不要说没男主了
o(╥﹏╥)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