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少陵又来了两次,和沈老爷商定了婚期,两家定下了成亲的日子,随后方少陵返回了省城,而沈家,则开始全力的准备流云的嫁妆。
方少陵走了,但是他却有些搅乱了流云的心,他并没有像原来那样要求桑采青当陪嫁,更没有天天追在桑采青身后,反而使经常望向流云的意味深长的目光让流云心里有些忐忑。
流云已经回来有一段时间了,每天呆在家里当闺秀的日子对于早已经习惯了自由味道的她来说真的是有些难熬。沈夫人天天拉着流云挑选嫁妆,流云对这些东西实在也是提不起太大的兴趣。直到有一天,沈夫人挑选了一批光滑的上等大红丝绸,并把这批丝绸交给了桑采青,交待桑采青要在流云出嫁前赶制出一件嫁衣。听到了这个消息的流云呆了,她并没有故意去为难桑采青,但是看来沈夫人却也不太想让桑采青太好过。虽说她并不是有多期待这个婚姻,但是她也不想穿别人穿过的嫁衣。
最后,流云想到了去上海做嫁衣,顺便散散心,这几个月在青城大门不出的日子把流云也憋坏了,流云央求了林大夫带她去上海。于是,林大夫在和沈老爷沈夫人商量后,决定带着流云去上海呆几天。沈夫人也想让流云在上海挑一些时髦东西添到嫁妆里,临走给流云带了一大笔钱,并派了自己身边的得力嬷嬷配着流云一起去挑嫁妆。
桑采青也想一起去,当她用可怜兮兮的羡慕的眼光看向沈老爷的时候,沈老爷果然抵挡不了,开口要流云带上桑采青,最后还是沈夫人借口桑采青要绣嫁衣,才打消了沈老爷的念头。
流云这次去上海,带上了自己这几个月画的所有画作,这些画她从来没有让任何人看过。这些画都是流云到了青城后先以国画技法打底,又用油画技法上色之后绘制出来的,比之她以前的画作来说,除了保留了光影的运用外,另外又增加了一种国画中特有的闲适的底蕴。其中还有几幅流云以前害怕画不好的人物画,比以前又更上了一层楼。
在方少陵回省城一周之后,流云和林大夫也到了上海,这次,他们还是主在了上次林大夫接流云时住的那家旅店。绿树成荫的法租界,让流云郁闷的心情瞬间开朗了起来。
到达上海的第二天,流云就把沈夫人派来的嬷嬷打发出去了,然后自己一个人就出门了。
流云要去的地方是法国领事馆,进入领事馆,不意外的看到接待自己的还是领事。
“流云小姐,你怎么这么久才来看我?”看到流云,领事很高兴。
“领事大人,主要是家里的事情没有忙完,不方便出来,我今天是特地找了个时间来上海的,不方便在外面多呆,还请大人见谅。另外,我这里有一封给布朗教授的信,还烦请大人帮我转交给教授。”说着,流云掏出了一封厚厚的信和一本书,这封信是流云写给教授的,几个月没有联系,想必教授也会担心,随着信,流云还给布朗教授带了一本有关中国国画技巧和历代名作的书,这本书,流云早已经仔细的翻译成了法语。在书里,流云还夹了自己画的q版布朗教授的一幅四帧漫画。想到教授的样子和那幅漫画,流云不由自主地笑了。
“一定没有问题的,下次流云小姐来的时候估计就可以收到您的教授的回信了。”领事看到流云的笑,愣了一下,但很快就反映了过来,绅士的接过流云的信和书。
“流云小姐,为什么不把您的家人一起接到法国呢?”接着,领事马上问着。
“我家里比较复杂,他们都不想离开中国,所以我要把自己的事情了结,也许大概还有一年我就要回法国了。”
“哦,那真是太好了。”
“对了,流云小姐,这两天上海正要举办一个画展,参展的都是各国的著名画家,我想请问一下您是否最近有什么画作,如果有的话,我想请您也代表法国参展。”话题一转,领事提起了最近要开始的一场展览。
“正巧,我带来了这几个月的作品,不过不多,只有六七来幅,如果您不嫌少的话,明天我就送过来。”一听到这个消息,流云不禁想着真是巧了,本来自己还发愁那些话将来放到哪里。
“那好,那您这些画都出售吗?”领事接着问。
“嗯,对,都出售。领事大人,这幅叫做“月色”的画,是我打算送给您做礼物的,您也帮了我不少忙,剩下出售画作所得的钱还请您转交给布朗教授,请他帮我先存起来,我现在有些不方便。”说着,流云把带来的一幅画作送给了领事。
“太漂亮了。”看着画布上清亮晕光的月亮,月光轻盈笼罩下的荷塘,荷塘边上一个古典的侧脸弹琴的美人,美人浑身都笼罩在柔柔的月晕里,整幅画仿佛散发着一股清辉。领事的目光立刻移不开了。
“这还是我第一次见到您画的人物画像。”半天,领事才再抬起头来对着流云笑着说。
“嗯,希望您喜欢。”
“我简直太喜欢了,对了,这幅画我能拿去参展吗?”领事有些忐忑的问着。
“当然了,这幅画已经送给您了,您想怎么处理都可以。再说,我这次真的拿不出很多画,多一幅参展也很好。”
“哦,请叫我飞利浦吧,那我也叫您流云,可以吗?我们就不要“您”来“您”去了。”
“如您所愿。”刚说完,流云就意识到自己犯规了,不好意思地笑了起来,领事也笑了起来。
当天流云没有应领事所要求留在领事馆吃午饭,她早早的回到了旅馆,换下了特地换上的旗袍,又穿回了自己在青城常穿的衣服,然后又出门了。
这次,流云来到了上次做衣服的服装铺子,在铺子里,流云选了一种很珍贵的大红色的绫作为衣料,让铺子给她量体做了一件嫁衣,样式还是传统嫁衣的样式,只不过流云要求裁缝们收紧了一下腰部,又做了几处小修改。从前,流云一直希望有一天自己能穿上一身漂亮婚纱,但是现在,既然有了这个机会穿一次传统嫁衣,流云也不想委屈自己。然后,流云又挑了好几块漂亮柔软的补料,自己画了旗袍的样子,让裁缝照着做,流云做的旗袍里有几件布料华丽的走做成了长及脚踝的,那时流云将来打算当作礼服穿的,另外一些比较日常的料子流云都让做成了长及膝盖的,这样既方便活动又不失优雅。和上次一样,流云让裁缝们加急,并订好了五天后来拿衣服。
处理完这些琐碎事务,流云就回了旅馆,看到天色还早,流云又拿了自己的画亲自送到了领馆,然后又匆匆地赶回来。她回来的时候,林大夫和刘妈都还没有回来。跑了一天的流云实在很累了,倒头躺在床上就睡着了。
当天晚饭的时候,林大夫果然带回了画展的消息,并主动提出要带流云去看画展,画展从明天开始,但是流云要求林大夫大后天再带自己去,她只说自己明天要逛一下上海的铺子,挑一些嫁妆。其实流云知道画展第一天领事肯定会去,自己如果去了,到时候和林大夫不好解释。现在流云并不想让林大夫知道自己的所有事。
第二天和第三天,流云和刘妈一起上了街,流云买了几套富有现代气息的做工精良的首饰,因为沈夫人给流云准备的嫁妆都是一些传统的头面之类的,远没有现代那些钻石水晶的首饰靓丽,虽然沈夫人给流云的钱买不起多贵重的钻石之类的,但是买些水晶之类的还是绰绰有余的,于是流云买了一些水晶的,珍珠的之类的项链手链。这个时代的上海还远不是后世那个世界工厂,这时候的上海反而是走在世界的前沿,被誉为冒险家的乐园,在这里,流云还真的发现了不少很不错的东西。其中,有一条白色的婚纱,这个时代少见的大摆,露出肩头,婚纱上零散着缀着很多水晶,越是往下,水晶越是集中,到了最下面的大摆上,水晶和珍珠交错辉映,配上一只很大的白色百合花头饰,柔软的百合花瓣上是珍珠做成的露珠。整个婚纱高雅大方,流云看了很久。第二天当流云又忍不住过去看得时候,发现已经被人买走了,流云失望了很久。
直到第四天,流云才和林大夫一起去了画展。画展很大,在外滩一座著名的建筑里举行,进门后,流云就发现画展里人来人往的,对一个画展来说,很热闹了。流云随着林大夫走进去,发现所有的画作都按照国家的顺序摆在那里,慢慢的,一边欣赏,一边和林大夫点凭着画。走到了自己作品前的时候,流云看到这里比别的地方的人稍微多了一点。再仔细一看,自己画作下,除了送给领事的那两幅画下标着“非卖品”之外,其他的都已经卖出了。
“流云,你看这个画家也叫做流云呢。而且这些画里的风景和青城也很像呢。”林大夫在看到画家的名字后,转头看了流云一眼。
“这个画家可是巴黎艺术学院的教授呢。”
“唉呀,真好看。”
“你又不懂,只能说好看了。”
周围又传来了七嘴八舌的讨论声。
“林叔,人家是教授,我是学生。我在巴黎的时候画了不少青城的风景,别人看到了也画,这也很有可能呀。”说着,流云搀着林大夫转向了另外的作品。
“算了,你不想说,我也就不问了。”半晌,林大夫才幽幽的说了一句。
“林叔,你相信我,我知道自己在干什么。”半天,流云都不知道说什么好,最后只好说了一句类似誓言的话。说实话,流云也是在不知道该怎么和林大夫说,说自己已经加入法国国籍了,林大夫肯定不高兴,说自己知道自己将来的命运,林大夫肯定会觉得奇怪。还不如就这样,将来等到一切尘埃落定的时候,再告诉林大夫也不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