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为副院长,辛旭宇平时并不为一般患者服务,他通常负责与身在日本的院长兼恩师的联系报告工作,和医院大部分的行政工作,只有患有口腔肿瘤的患者住院,或定期接受口腔健康服务的vip客户指定副院长的时候,才会由辛医生亲自出马,今天来的这位外表与内心严重不符的严老师,却让辛旭宇难得的想亲自操刀实践了。
李医生被辛旭宇支开后,辛医生本人理所当然地找了一张“李xx”的胸牌,挂在自己白大褂胸口上,大摇大摆往正牌李医生的诊室走过去。
还没完全踏进诊室内,就听见室内的家伙正在腹诽,什么“李医生尿道结石么?这么长时间不回来”之类没实际意义又很欠扁的话。
辛旭宇在心底暗笑,在脑中猜想起该患者的在腹诽的时候,坐在诊室内会是一副什么样子。
也许是人模狗样的坐在沙发上,表情自若地看窗外的风景吧?辛医生脑中一瞬间闪过一个口罩帽子男正襟危坐在单人沙发内的情景,他为自己生动的想象而低笑了一声。
踏进室内之后,事实证明,辛医生只猜对了一半。
那人姿势惬意地半靠在椅背上,坐势随意背却挺得笔直,左腿翘在右腿之上,十指交叉放松地搁在左腿二分之一处,虽说算不上是正襟危坐,整个气场却显得非常沉稳,显然他的脑子里想着不雅内容的同时,表面仍然是非常注重个人形象,唯一可惜的是,该患者脑袋上的一系列装备破坏整张画面的整体美感。
“抱歉,让你久等了,刚才处理了一些事情。”辛医生刚进门就亲切地对他打招呼道,“坐到这边来吧,把病历卡放到这里好么?”
【笑容95分!收回尿道结石的前言!】严老师的内心独白。
尽管内心的想法如此猥琐,但已经装腔多年,拥有深厚功力的严井面上自然是不会表现出来,他表面依旧一派镇定,一边按医生的指示走过去,一边说:“没事,也没等很久。”其心境在见到辛医生的瞬间完成了完美转变的同时,态度也随之发生了180度大逆转。
严井脱下帽子,甩了甩头之后稍事理了一下发型,接着又脱下了白色的口罩,辛医生这才看见了这位“长相大于90分,身材大于80分”的男人究竟长什么样。
如果用一张白纸把他的右半边脸遮起来,确实是个帅哥,辛旭宇在心里恶毒地想道。
严井和辛医生一样,也是眼镜一族,边框是银色的,但初次在走廊上见面时,严井的头上既戴有帽子又有口罩,整颗脑袋上只能看见两片树脂镜片在反着诡异的光,可一旦脱下了这些,辛医生发现这人长得的确不赖。
和辛旭宇比较柔和的面部线条比起来,严井的脸形更具男性的特色,下巴的线条棱角分明,显得很坚毅,配合上较一般东方人更低的眉骨、更深陷的眼窝和更高挺的鼻梁,让他看起来有一丝西方混血的味道,当然,依旧是只看半边脸的前提下。
不过仅凭这半边脸,就已经让也正好空窗了很久的纯gay辛医生,对他产生更加浓厚的兴趣。
严井的表情很镇定,一点都看不出一般即将修补蛀牙的患者脸上常会有的窘迫,他配合地坐到被牙科机械紧密包围着的座椅上,递上病例卡。
辛旭宇瞄了一眼病例卡,严井,26岁,悄悄把眼前男人的名字和基本个人信息记到脑中,方便今后开展工作。
“张嘴。”辛医生打开复杂机械上的灯光,翻下头上戴着的反光镜,正色为严老师检查龋坏部位,当然,这只也只是表面现象,一肚子坏水的他,既然打算恶整一下对方,那就绝不会走正常流程。
可怜的严井老师只因为一些以为不会被旁人听到的心理活动,就将面临被恶整的命运。
只见对方首先拿着一根可疑的金属棒伸进他嘴里,本以为会就此直达患处时,谁知这根金属棒竟顺着嘴唇、舌头、内下颚的曲线,一路轻轻地刮搔过去。
严井被这种类似调情的动作激得全身一激灵,自从和上一个男朋友分手以来,他已经有两个多月的时间因忙着工作而没空去外面沾花惹草了,没想到看个蛀牙,竟也能被牙医用一根金属棒调戏,且对方还是个综合素质85分的帅医生。
被调戏的人试图睁开眼看清牙医的表情,想至少从对方的眼睛当中读出他这样做的意思,可是反光镜反射过来的强光让他几乎看不清对方的脸,更别说是表情了,能够勉强看见的,唯有离强光较远的下巴和紧抿着的双唇。
【嘴唇还挺好看的,不知道吻上去会是什么样的感觉,声音好像也挺好听的。】既然看不见眼睛,不知死活的严老师把心思放到了对方形状姣好的嘴唇上。
真是个给点阳光就灿烂,给点示意就□□的家伙,不过我喜欢,辛旭宇给了严井一个他本人认为“至高”的评价,突然一改刚才在舌头上纠缠的动作,猛地往对方肿着的那边牙龈上戳过去,痛下狠手,边戳嘴上还边感叹道:“怎么会蛀得这么严重?你早晚都刷牙么?牙菌斑到处都是,虽然今天蛀的只有六龄齿,再这样下去保证一天一颗,不出一个月,满嘴的蛀牙。”
【怎么那么疼!我x你爸的x!】严老师只觉得医生那根金属棒每戳到一个地方,就有一阵钻心的疼从那里传出来,疼得他在暗地里把“李医生”的父亲结结实实地问候了一番。
可怜他在心底里怒骂的同时,没能瞧见在反光镜反射的强光和金丝边眼镜后面,那张笑得极其阴险的脸,而这会儿,这位金丝边男听到了生动的发自肺腑的问候,反而更愉快了,正在脑子里琢磨着进一步的折腾方案呢。
“很疼么?”辛医生坏心眼地问道。
“还好,又不是女人。”严老师声音模糊的回答,他的那张嘴,也许到了快被折磨死的时候,也还是这副硬撑的死德行,即使心里再暗潮汹涌,表面他还是风平浪静,一丝波澜都看不出来。
如果辛旭宇不是把严老师的脑电波当成无线电台收听进耳朵里,他还真能被眼前人表现出来的镇定给骗过去,可正因为表里不一到了一定的境界,他还就越想瞧瞧严井全盘崩溃是什么模样。
于是,他把罪恶的“金属棒”随意在红肿牙龈上戳戳弄弄。
五官相通,口腔里持续遭受强烈刺痛,不断的刺激把严老师的眼泪都快激得涌出来了,死要面子活受罪的严老师眨了眨眼,再眨一眨,强行忍住那一阵眼泪快飙出来的感觉,这时医生也终于收回了虐待他的可疑金属棒,严老师刚松了一口气,“李医生”又把那细棒子深向了比六龄齿更里面的地方,又摆弄了一阵,就听“李医生”惊讶地说道:“你长智齿了,还是颗麻烦的阻生齿!”
听医生那糟糕的语气,虽然不明白他口中说的“阻生齿”是什么东西,但他知道智齿是成年了之后才萌生的磨牙,也就大概能推测到这颗牙也许是长歪了,严井心里一惊,表面的淡定显得有些动摇,一丝担忧显露出来:“很严重么?”
辛旭宇又装模作样拨弄了一会儿,才松了一口气似的说:“啊,不好意思,看错了。”
刺痛的牙龈被无端玩弄了那么久,还在这无良医生的错误诊断下受了一回惊吓,严老师心里的怨气可不是一点两点,但不管再怎么怨,也只是化作了肚子里怨气十足的一声“靠――!”,依旧没从那张万年不改变其形象的帅脸上展现出半分来。
辛医生觉得玩也玩够了,笑也笑够了,再这么憋下去说不准第一个笑场的会是他自己,而且从这位严井的丰富内心活动来看,也许再整下去医院会被他投诉,也就没再继续整严井,接下来熟练地依照正常补牙流程展开下去。
通过x光诊断出蛀牙的部位和深度,严老师病变的部位已经进入到牙髓,而且腐坏已经很严重,再不处理就要拔整颗牙了,这样程度的腐坏绝对不是一天两天就能形成,牙疼也绝对不是近期才产生的,亏他能忍耐这么久。
局部麻醉,认真地钻去腐坏的部分,补上烤瓷填充物,辛旭宇在耍人的时候可以无所谓、任意胡来,但是面对真正的实际操作,他的每一个动作、甚至对于每一个细节都做得很认真。
这是辛医生面对工作的美学,也可以说是一种精神洁癖,也是他的日本籍的恩师藤本教授最喜欢他的一点,老藤本认为,只有对每一个步骤都处理得细致入微,才是对那些把一切信任都交给医生的患者最为负责的态度。
在辛旭宇手下处理完成的每一颗牙齿,必须都是完美无缺的,见到自己处理过的那颗牙齿再次呈现出晶莹剔透的光泽,和他办公室内贴着的牙齿示意图那样完美的磨牙形状后,辛旭宇才满意地收回了在严井口腔里操作多时的手。
“好了,这两天尽量不要用右半边的牙齿咀嚼较硬的食物,早晚勤刷牙,饭后要漱口,尽量少吃甜食,注意口腔卫生。”辛旭宇放下一干手术设备,在严井的病例卡上写写画画,习惯性关照道。
“医生,给我开一天假。”严井要求道,现在这么肿的脸,他想不想在星期一才刚上班就成为受人瞩目的异样焦点。
辛旭宇把他爱面子的心理活动全部听了去,存心顿了一顿,假意为难说:“这是一般的补牙,我们不能随便开请假单。”
“我是老师,嘴肿成这样不太能讲课。”嘴部的麻醉还没有完全消退,严井尽量长话短说。
这倒是一句难得的大实话,严井的心里也确实是这么想的,半边的脸肿着,不但他说起话来费劲,口齿不清的发音也许还会影响学生们的听课质量,不过这医生也太罗嗦了,别人医院随随便便要求一声就能开出一张假条来,这家小小的私立医院,规矩还真多。
“好吧。”辛医生原本也就只是逗逗这个严老师,目的达到,他也就爽快地拿出了请假条的那叠纸,在上面随意写了几个字交给严井,“到底下服务台盖个章。”
所谓无巧不成书,辛旭宇刚给严井做完全套服务,一秒钟前刚搁下笔,严井也才起身准备离开,后一秒正牌“李医生”回到了诊室。
“辛医生,你说让我在小花园等你,怎么自己跑来我的办公室了?要不是小王告诉我,说你先来我办公室了,我还在下面等着呢。”李医生气喘吁吁地说,可见是从小花园一路小跑回来的,随后他瞥见了正准备告辞的严老师,“这位患者……?”
“喔,我后来过来的路上考虑到你可能会有病人,还是想着在你的办公室谈吧,刚准备把你叫回来,看到有病人来了,就顺便帮你处理了。”辛旭宇睁眼说瞎话。
“咦?辛医生处理的吗?你平时不是不怎么动手的么?”
严井虽然挺疑惑的,听“李医生”叫这位金丝边眼镜为“辛医生”,可他的胸牌怎么挂着的是“李xx”,这不是挂羊头卖狗肉么?但考虑着这也不关自己什么事儿,严井也就慢步踱出了诊室,心里嘀咕着难怪这医生水平这么差劲,大概是个没什么经验的实习小医生,并暗自感叹自己的倒霉。
谁知严井回到家,上“诚智牙科诊所”的官网一查证,赫然瞧见医师介绍的页面上方醒目位置登载着一条信息:辛旭宇,29岁,副院长,日本xx大学口腔专业博士和麻醉专业硕士学位,知名牙科专家藤本教授的关门弟子,对于口腔肿瘤的治疗有着丰富的临床经验。页面上附有辛医生本人帅气照片一张,把严老师弄得一愣。
严井今天观察这张90分的脸很久,肯定不会认错。
辛旭宇……辛旭宇……把辛医生的名字反反复复在心里念了几遍,严井心情复杂地放松身体倒在身后的床上,觉得一个副院长级的专业人才绝不会犯今天这么可笑的错误。
可是今天的事情该怎么解释?只是副院长的一时兴起?
自恋至极的严井,考虑了只有五秒钟时间,不管别人在走廊上初遇的时候看没看见他的脸,也不论别人是不是和他一样的gay,严井最终得出了一个自恋至极的结论,大概是对我有兴趣吧,他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