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远的看到许昕华意料之外的出现在这家商场, 秦远瞬间就懂了,“小祖宗”此行的目的,不出意外的话就是她了。
要是换成其他人, 秦远也乐得顺水推舟,毕竟就算穆少把他大哥当好兄弟, 那也是因为他哥打小就扛锅扛出来的情分,穆少讲义气,拿他哥当正经兄弟而不是小跟班, 到了沪城,也给了他这个堂弟几分脸面,可实际上,连首都的大伯到了穆小爷面前都得陪着小心,他能有多大面子?
秦远知道,难得穆少在首都待不住, 心血来/潮跟他大哥跑沪城来玩, 这是他们家的机会, 沪城出了个让穆少都把持不住、非要大老远亲自来瞧一眼的美人, 自己要是机灵点,就该替穆少把事情打点好——这要是在首都, 都排着队为穆家排忧解难, 想在小爷跟前献殷勤都轮不上他。
只是许昕华不是别人, 不是说他们关系好,而是认识这么久,秦远很清楚她不是这种攀高枝儿的女孩。他在大部分人眼里也算天之骄子了, 而许昕华的出身他也知道,从农村来的小姑娘,她要是有这份“上进心”,早该对他出手了,哪还等得到现在的穆小爷。
因此,秦远迅速做了决定,在众人反应之前,他先上前一步握了握许昕华的肩,有点亲密但又不失自然的举动,关切的问道:“你怎么在这儿?”
许昕华愣了下,目光看到他身后的那群人,就有点明白了,没有拒绝秦远的亲近,张了张嘴正想回答他的问题,从对面传来一个吊儿郎当的声音:“好吧,你们沪城确实有比首都更正的妞。”
不等许昕华和秦远反应,说话的人就迈着步子,闲庭信步般的走到了他们跟前。
这群人的年纪都差不多,跟秦远一样,也就二十出头,打扮也都是同一个风格,在这个大部分年轻人还在把印着各种文字、涂鸦的t恤当潮流的年代,他们则穿着合身的西装,锃亮的皮鞋,名贵腕表,统一梳着大背头,再加上家世应该都很好,培养了一身出众的气质,还真有些潇洒不凡的模样。
要说最引人注目的,就是开口说话的这位了。他在一群小鲜肉当中,穿戴不是最名贵的,五官也不是最英俊的,倒是细皮嫩肉,唇红齿白,安静的时候应该会给人造成乖巧的假象,一开口完全是吊儿郎当的小流氓,却偏偏有一种让人无法忽视他的魅力。
如果让许昕华评价,对方这幅形象,应该就是最典型的纨绔子弟了,非常符合秦远“小祖宗”的形容。
小祖宗来到他们跟前,黑亮的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许昕华,半点都没有陌生人的自觉,直勾勾的问:“我是不是在哪见过你?”
许昕华刚想居然真有人用这种搭讪方式,已经有人替她开口了:“东子,是不是漂亮的姑娘你都在梦里见过啊?”
替他们解围的男人长得跟秦远有几分像,许昕华猜测他应该就是秦远的堂哥秦城,秦远说过,他们家到他这辈就只有一个堂兄弟,堂哥一家在首都,他们家在沪城,不过兄弟感情不错。
也就只有自家兄弟,才会在这种时候打断小祖宗的“兴致”了吧。
“你少污蔑我,这次是说真的。”小祖宗居然也没生气,虚打了对方一拳,又回头盯着许昕华,很高兴的道:“我想起来了,那天在酒店门口,我说看到一个侧脸,就是她吧?”这话是对秦远说的,“你小子冒得坏油啊,不但故意挡住我的视线,还说我喝多了眼花……”
“是吗?”秦城搭着穆少的肩,却在打趣自家堂弟,“你对象啊?还不给人看,小气巴拉的。”
穆少狐疑的看着秦远:“你有对象,怎么这么多天没听你提一句?”
“是啊,有对象干嘛不早点说。”秦城又搭腔,“来的时候奶奶还要我好好劝你,就算不急着结婚,也先找个对象好好处处,结果说到一半火又烧到我身上,白替你挨这顿骂了。”
穆少好奇的问:“小远以前没谈过对象?”
秦城耸耸肩,“反正在老爷子他们心里,小远就是读书读傻了、都不知道怎么跟女孩子聊天的小书呆子。”
“大哥。”秦远一脸尴尬的打断了他的话。
听了秦城这番话,穆少有点半信半疑,在沪城待了十来天,他当然知道城子的弟弟不是书呆子,便怀疑这小子有特殊爱好,就喜欢玩地下恋情,这样的话倒是能解释得通。
只是相信归相信,目光扫过对面那张美轮美奂的脸,心里多少舍不得。
前几个月,一个不靠谱的家伙说在电影学院发现惊为天人的妞,把人夸得天上地下绝无仅有,拍着胸脯保证他们这辈子也没有见过比她更正的妞,结果他跑过去一看,脸上的妆浓得她妈都认不出来了,靠化妆品堆出来的脸,也好意思称自己是校花。
但是眼前这小妞不一样,刚才姓林的小子怂恿他来,同样是指着脖子保证他来了一定不会失望,而他来了不但不失望,甚至还有些惊喜,即便是像他这样“见多识广”的人,也不敢说自己见过比她更美的妞。
放着这么漂亮的妞不弄到手,他怎么对得起“穆爷”响亮亮的招牌?
这么一想,穆少就有点心痛了,目光在许昕华身上流连了片刻,放声道:“秦小远,这是防着穆哥我啊,你也不去京城打听打听,穆小爷什么时候抢过兄弟的女人?我跟你说,只要是朋友的女人,就算她们求着要跟我,我都不会搭理,这位小姐要是你对象,正好大家交个朋友……”
穆少嘴上说得很大气,但是视线却不停的往许昕华身上瞟,摆明了“我虽然很讲义气,但是可以为你破例一次”的意思,就等着许昕华把台阶递给他了。
许昕华一副“我什么都没听懂”的样子,全程小鸟依人的站在秦远旁边,在小祖宗的戏唱完以后,才扯了下秦远的袖子“悄悄”说:“同事还在外面等我……”
正满心期待,用眼角余光瞥着她的穆少听到这话,顿时就瞪圆了眼睛,看着许昕华的眼神里写满了“世间竟有如此之蠢的女人”,不过在看到这张倾国倾城的脸,他瞬间又原谅了她的愚蠢,张了张嘴刚想说什么,又让秦城把话岔过去了,他拍着好兄弟的肩,安抚道:“秦小远从小就这么没义气,咱不跟他一般见识。”
“对了,你的小女友今天有空吗,要不要一起出去玩?”秦城转头问秦远。
“她今天还要上班。”
秦城摆了摆手,道:“那记得改天带她出来玩。”
秦远看了穆少一眼,发现对方虽然抿着唇,一副不悦的模样,但到底没阻止大哥的话,便点头道:“好,我先送她出去。”
听到这话,许昕华终于不再当壁花了,踩着高跟鞋走得比秦远还快,从背影就看得出他有多迫不及待。
穆少全程盯着她的背影,眼神从恍然大悟到不可置信,最后几乎气得要冒火,敢情刚才都是在跟他装傻呢,害他浪费那么多感情!
从小替小祖宗背锅背到现在的秦城最了解他现在的心情了,清了清嗓子,从身后把怂恿他们来的那位叫过来,和颜悦色的问:“小远也不在了,你对沪城最熟,说说接下来咱们去哪儿?”
见到“罪魁祸首”,穆少不再压抑自己,劈头盖脸的骂道:“会不会办事啊,消息都不打听清楚就叫我来,幸好只是秦远的对象,万一人家是有夫之妇,我的脸往哪儿搁?”
虽然是成功溜了,但是在接下来的日子,许昕华也没敢掉以轻心,除了公司哪都没有去,为了避免节外生枝,她连对方提过的那家酒店都不敢靠近,每天不辞辛苦的绕路走后门。
直到几天后,秦远通知她人已经回首都了,许昕华的警报才彻底解除。
把人送走了,秦远才敢告诉许昕华这位祖宗的具体身份。
他揭晓谜底之前,许昕华还开玩笑问了一句:“不会是太/子党吧?”
“太/子党年龄也对不上啊,小祖宗是正儿八经的太孙。”秦远喝了口水,继续道,“他们家老爷子刚退下没两年,穆家依然风光无限。”
许昕华听得目瞪口呆,虽然穿越这样离奇的事都遇到了,但是她也没想过自己竟会跟这样的大人物擦肩而过,在她心里,跟领导人拐着弯的扯上关系,比穿越还离谱。
秦远看她终于不淡定了,还打趣了一句,“怎么样,错过了一个光宗耀祖的机会,心里有没有一点点后悔?”
“算了吧,这种只存在于传说中的大人物,远远的瞻仰就好了。”虽然知道瞧上自己的居然是位真正的大佬,许昕华那一刻内心升起了巨大的虚荣感,但是就算再给她一次机会,这种高枝她依然不会攀上去,谁知道前面等待她的,到底是光宗耀祖,还是心比天高,命比纸薄?
许昕华是个知足常乐的人,上辈子做了几十年的普通人,有一份稳定的工作,自己供得起车房,她当时都能对生活感到满足,现在占着重生的优势,有了比上辈子更辉煌的前景和人生,对这种飞上枝头当凤凰的机会,就更加敬谢不敏了。
再说人小祖宗说得也很直白,就是玩儿,她就算贴上去了,也未必就能变成凤凰。
听到许昕华表态,秦远心里松了口气,他还真有点担心她会后悔,因为换位思考一下,要是穆家的小公主看上他,他可能就忍不住献身了——连他们这种有权也有钱的人家,都拒绝不了更上一层的机会,许昕华放弃的那可是登天梯,也许她拒绝的时候不知道,知道以后就会为此遗憾了。
许昕华一点都没有为此失落,秦远表示很欣慰,甚至还有点巨大的满足。
他倒不是暗恋许昕华,只是爱美之心人皆有之,要是刚认识那会儿许昕华就表示出想勾搭他的意思,那他就算没多少想法,恐怕还是会半推半就的从了。
结果在外面无往不利的他,对许昕华稍微热情一点,反而差点被当成洪水猛兽,后来的接触也发现了她只想跟他做朋友,生怕跟他有一点点暧昧,被“嫌弃”到这个地步,秦远多少有些郁闷,要是她区别对待,只对她敬谢不敏,遇到穆少那样的人物就改变原则,那他大概会很心塞的。
现在许昕华一视同仁,秦远心理平衡了,以后在穆少面前也可以“扬眉吐气”了。
秦远非常真诚的夸了许昕华一通,并且举了很多例子来证明她的选择有多英明。
“咱们这位小祖宗啊,是出了名的会享福,你别看他年纪轻,交过的对象没有一车也有几打了。不过他们这样的家世,也就外面玩玩,动真格是不可能的了,这次要不是他跑得快,他家老爷子估计能把他的腿打断。”
许昕华很有听八卦的兴趣:“玩出事了?”
“被算计了。”看她感兴趣,秦远不介意多说几句,“好像是他家哪个兄弟——穆少虽然是独子,但老爷子侄孙外孙加起来十几个,这次的事就是穆少堂哥的对象闹出来的,传出兄弟抢一个女人的闲话,把老爷子给气着了。”
“那闲话又是怎么传出来的?”
虽然秦远对这种事早就司空见惯了,但是对着许昕华充满八卦的眼神,他还是有点尴尬的,清了清嗓子道:“就、就是大家发现穆少跟那女的睡一起了。”
这个年代还有这么刺激的事,许昕华听得很过瘾,同时送上一个评价:“贵圈真乱。”
小伙伴们确实玩得有点开,但秦远还是想再抢救一下,“穆少被灌醉了,他说自己什么都不记得。”
“不过那女的也没落着好,老爷子大发雷霆,她家里连夜把人送出国。反正出了这种事,国内是混不下去了。”
许昕华点点头,明白秦远这句话里的提醒,那女生家里能迅速送她出国,说明本身有些背景,要是换成普通人家,那就一点后路都没有了。
秦远最后总结道:“穆少确实讲义气,看在我哥的面子上,他现在揭过去了,但万一他知道咱们没有关系,或者认为我们分开了,可能就挡不住了。你既然没有这个想法,以后碰到了也远远避开吧,他自己倒是讲究你情我愿,不大强迫别人,但要让他那群狐朋狗友知道,就不太好过了。”
许昕华郑重的表示记下了,有句话说的好,阎王易见,小鬼难缠,最好还是不要被他们碰上。国家这么大,首都也有几百上千万人口,许昕华相信他们没这么容易碰到的。
小祖宗风波过去后,欣荣进军苏市的计划也顺利展开了,虽然许昕华说过要让底下的人得到充分锻炼,但她也不可能完全当个甩手掌柜,还是要时不时过去看看工作进程的,再借着方便工作的理由,继续她的买房大业。
许昕华以前没想起苏市,但自从打算在苏市开店,她也就想起来了,以后国内环境污染严重,苏市会成为为数不多的宜居城市,而且苏市的房价也是全国靠前,她先把养老的房子备起来。
苏市素有“园林之城”的美称,园林景观天下第一,城市居民建筑也受到了这个影响,可惜在上辈子,许昕华只能看着那些天价的庭院别墅望洋兴叹,只能在他们的民宿多住几天过过瘾,现在有了机会,许昕华不但想自己买,还拉上了跟一起出差的郁白文。
不知道是被买房狂魔许昕华传染了,还是去年确实赚了不少钱——虽然公司还在背着巨额贷款,不代表股东们也得跟着省吃俭用,许昕华豪掷两万的壮举,成为亲朋好友整整一年都津津乐道的话题,但他们不知道,不算工资和饭店的分红,这笔钱只是她公司分红的十分之一而已。
他们俩股份一样多,许昕华能分多少,郁白文自然也能分到多少,买别墅反正是不差钱了,他居然毫不犹豫的表示:“那就一起买吧,老了做邻居也好。”
许昕华笑了,“那你可注意了,我不会只在苏市一个地方养老。”
郁白文借了许昕华的口头禅,言简意赅:“求带。”
可惜帅不过三秒,交完定金,郁白文就郁闷的表示:“换车计划又泡汤了。”
许昕华不负责任的瞎建议:“要不然以权谋私,以公司的名义换辆好点的新车?”
郁白文去苏市只是临时起意,沪城分公司干得越来越好,他却只在刚成立那会儿在分公司待过,郁白文觉得不能这么厚此薄彼,趁着总部业务不是很忙,就跑沪城来“取经”。
可惜苏市第一家门店刚开张,许昕华也不能天天只待在办公室里,去苏市出差干脆就叫上了郁白文一起,她自己也没想到郁白文这么容易就被她拐去买房了,苏市的业务不归郁白文管,所以装修什么的,也只能许昕华一起负责了。
在许昕华频繁往返于苏沪两市之间的旅程中,时间悄然流逝,仿佛一眨眼,冬季就到了。
冬至这一天,许昕华放下工作,去沪城国际机场,接了一位久违的朋友,面对面站在人来人往的机场大厅,两个人都有点沉默。
其实,沈知年今年回国,许昕华早几个月前就知道了,她跟沈知年的联系断断续续,从一两个月到两三个月联系一次,但终究在联系,加上许昕华现在的秘书王真真,跟她从羊城来到沪城工作后,居然没有像她以为的那样,和刘向谦很快就会分手,他们两人谈起了异地恋,感情反而越来越稳定了,沈知年是刘向谦最好的基友,他要回来刘向谦别提多激动,王真真不可避免的受其影响,也在许昕华面前提过几次。
许昕华也早就安排了接机的时间,沈知年好像第一次来沪城,她作为半个东道主,也准备好了陪他到处逛逛,只是在机场碰上面,不知为何却有些相顾无言了。
沈知年离开的两年,许昕华没有对别人移情别恋,但也不再迷恋他了,沈知年看她的眼神也同样带着冷静和理智,也许时间改变了两个人。
都是成年人了,自然不会让场面尴尬太久,再说久别重逢,就算不谈感情,也有很多话题可以聊,很快他们就打破了沉默,友好而客气的寒暄起来。
现在快递没那么方便,沈知年自己背回来的行李有点多,许昕华没跟他客气,帮忙拎起了两个袋子,问道:“先去我家放下行李,然后再去吃饭?”
“要不我还是住酒店吧……”沈医生一如既往的矜持。
“没关系,我家房间够多。”许昕华不由分说的拉了他一下,然后沈知年就乖乖抄起剩下的行李跟她走了。
沈知年跟着许昕华出了机场,又跟她进了电梯,刚走到一扇门前,大门自动打开了,一个中年妇女站在门口看着他们笑,沈知年还愣了一下,就听见许昕华介绍道:“这是陈阿姨。”
陈阿姨热情的过来帮他们搬行李,把行李挪进去又给他递拖鞋,忙前忙后,招待周到。
沈知年这时才无比清晰的认识到,他缺席的这两年里,她的生活他已经一无所知。他跟着她参观她住的陌生的房子,看到了橱柜里她的陌生的照片,还有她那些陌生的工作和生活。
她已经有了他不了解却依然完整的世界,而他的世界……她同样一无所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