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心而论,郁白文看起来还是很无害的,斯文白净,细皮嫩肉,穿着体面,脚上锃亮的皮鞋,腕上的手表,一看就知道这是个家里有钱的公子哥。
如果他整这么一身行头,为了骗个刚进城的小村姑,那许娅筠估摸着他要血本无归了。不过许娅筠又不能百分百确定眼前这人不是骗子,想想曾祥,想想她下火车后遇到的两拨小混混,许娅筠就不敢轻易涉险。
要是许秀秀在旁边还好一点,至少许秀秀常年干农活,力气大,遇到不对她们俩还可以见机行事,可她现在就一个人,郁白文看着再文弱也是个男人,想要控制她是易如反掌。
许娅筠不想冒这个险,更担心郁白文不怀好意,自己任由他纠缠下去,等下想走都走不了。一口回绝后,她再次背起了包袱,打定主意不肯和郁白文过多牵扯。
“你先别急着回答我,有什么难处可以协商的,要不你先说说要什么条件?”郁白文是真的急了,立刻咬着牙道,“两千,拍完照片我给你两千块怎么样?”
按郁白文原先的预算,他去艺术学院找两个女学生,最多一个人给五百的报酬,放在学生身上不亚于一笔巨款,在羊城读书的学生,只要不是特别大手大脚的那种,五百块钱都能顶一个学期的生活费了。
因此,郁白文在艺术学院是极受欢迎的,没挑到真的是因为瞧不上,而不是因为待遇不够诱人。
在街上见到了这个漂亮得让人移不开视线的女孩,只看第一眼,郁白文心里便打定主意,也不另外再找人了,就她一个人拍。郁白文琢磨着,准备用来请女学生的一千块钱,全部给对面这个女孩也行,她一个人背着麻布袋走在街上,穿着打扮又与整个城市格格不入,想也知道是第一次进城,并且希望在这个城市赚钱的那些打工族,一千块钱足以让她心动了。
他还想着以后自家女装店做大了,新款式都要找她来拍,第一次合作就该大方点。
可惜郁白文没料到,眼前这位虽然是小村妞第一次进城,可是该有的警惕心却一点不少。想想也是,这姑娘长得实在太招人,古人说的“红颜祸水”应该就她这样的,小姑娘孤身在外行走,再没点自保能力,只怕走不到羊城,半路上就该被人拐走了。
这姑娘估计是见过太多形形色色的人,把他也当骗子了。郁白文倒是能解释,但是这位根本不给他机会,与其解释不清反而让她更加警惕,倒不如用钱砸人。
一千块可能不足以让她“以身涉险”,那么两千呢?郁白文对打工族有过接触,他们家工厂就有不少打工青年,这些青年也算高薪一族,每个月至少能拿四五百,可是在这个与他们老家截然不同的“花花世界”,打工青年们也迅速学会了吃饭,喝酒,唱歌,逛街等娱乐,一年花销下来,能攒个一两千回老家的都算不错了。
所以,两千对于这个第一次进城的小姑娘来说,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她在羊城干一年,都不一定能赚这么多钱。
郁白文不怕她不心动,说完就眼神热切的看着许娅筠,“请考虑一下好吗?”
许娅筠刚买了几本书,身上的全部家当已经从三位数变成两位数了,人穷志短,听到郁白文开的条件,她的脚步一顿,确实有些纠结了。
以许娅筠上辈子的家底,当然不会被区区两千块就砸得晕头转向,她买一套护肤品就不止这个数了,可是人还要结合现状,对于全部家当都只有两位数的许昕华来说,郁白文财大气粗到足以让她跪下喊爸爸了。
财大气粗的金/主爸爸还十分热情的要帮她拎行李,“找到落脚的地方了没?我家离这不远,要不……”
“不用。”不管张口就是两千的郁白文是真金主还是骗子,许娅筠都没有随便上别人家的习惯,她捏紧了手里的东西,脸上带着符合她身份的忐忑和不安,“天色不晚了,我要去找个宾馆……”
虽然许娅筠依然没有松口,郁白文却知道她态度明显松动了,知情识趣的道:“前面有家宾馆不错,我带你过去好了,你要是愿意帮我拍片,住店也该我来付钱。对了,你叫什么名字?”
还真是诚意十足啊。许娅筠想着,这个时代的骗子,应该不会还没骗到人就抢着先掏腰包吧?
“我,我叫小许。”
郁白文知道她还没信任自己,所以也不抢着拎行李了,他走在前面带路,顺便又给许娅筠解释了一遍什么是拍片,以及请她拍片是为了厂里的服装卖得更好,并不是什么见不得光的勾当。
末了,郁白文又道:“你要是还不放心,我们可以签协议,我现在就给你付定金,先付两百怎么样?”
还真是公子哥,拿钱砸人的姿势有点帅呢。许娅筠心里又信了一分,当然还没见到钱,她不会轻易松口。
许娅筠看了郁白文一眼,小声的问:“郁、郁哥,真的要拍五六天吗?”
费劲了口舌才换来对方稍微松口的迹象,郁白文松了口气的同时,居然还有些成就感,意识到这点的郁白文心里一凛,怀疑自己被她牵着鼻子走了。
不过瞥了许娅筠一眼后,郁白文又放下了心,暗想这就是个刚进城的小村妞而已,还没那么多心眼。大概是容貌所致吧,让他在这个比自己小了七八岁的小姑娘面前,都不由自主的带了一份紧张。
小小年纪就有这样的魅力,等长大后就更不得了。郁白文更加坚信了要说服许娅筠的决心。
“因为衣服有点多,不过拍得快的话,应该也不用那么久吧。”
“可是耽误这么多天,我不能去找工作,家里就不会放心……”
“你要找什么工作?想稳定一点的可以去我们家工厂,或者再等半个月,新店开张了你去帮我卖衣服?”
“我要进厂就不会来市区了,在我们村里我也是知识分子,还当过老师,家里都指望我能去坐办公室,才让我来大城市的。”许娅筠一本正经,“这没几个月就过年了,耽误一天找工作,损失也很大啊。”
郁白文算是听出来了,她前面说一堆,就是告诉自己她不是一般的小村妞,别想用那点钱打动她。说直白点,她在讨价还价。
不过郁白文也是要继承家业的人,明白也不点破,装傻似的问:“那你打算怎么办?”
许娅筠知道现在是他求着自己,当然不会心软,她比了个数字,“要不郁哥你再加点?价钱太少了我爸妈也不放心啊,再说要耽搁这么多天,说不定人家大公司就不招人了……”
“四千?”郁白文把许娅筠从头到脚又打量了一遍,简直要吐血,从衣服到鞋子,全身不超过五块钱的行头,再看看瘪瘪的麻布袋,就知道里面没装几件衣服,寒碜成这样,她是哪里来的底气嫌两千块少的?
许娅筠不介意郁白文的打量,甚至冲他笑得一脸灿烂无邪,讨价还价嘛,当然是需要一个你开价我还价的过程了,这种事许娅筠还是喜欢把主动权掌握在自己手里,毕竟上赶着的人不是她嘛。
两个人开始激烈的还价,还没到宾馆,已经把价格给定下来了,三千二百五十,换作以前许娅筠不会连零头也要计较,但是现在,蚊子再小也是肉,能多要一块钱她都能多一分成就感。
郁白文帮许娅筠开了房间,先交了两天的房钱,后面每天再续住。
房间在楼上,许娅筠没让郁白文上去,她还没有对他全然的信任,引狼入室这种事当然不会干,两人就在宾馆前台,手写了一份简陋的协议,以及许娅筠收了定金的手写收据。
两百块到手,许娅筠心情愉快的把金/主爸爸送出了宾馆,约定好了明天早上九点,郁白文来宾馆接她。
开房间的时候,郁白文看过许娅筠的身份证,所以还是比较放心的,当然和充满喜悦的许娅筠比起来,他此刻的心情就颇为复杂了,成就感有一点,更多的是郁闷,他一开始还信心满满,以为小许就是个没见过世面的小村妞,没想到这就是只狡猾的小狐狸。
小狐狸不光狮子大开口,连他一开始随口说“把衣服送她”的话都记下来了,还自动换成了“每款都送一件给她”,还让他把这条写在协议上,他们家新款三十几套,她穿得了这么多吗!
财大气粗的郁白文心都在滴血,这次是真的受伤了o(s□t)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