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雪几乎立即就抓住了他, 胡绥翻滚着按住了她的头,王雪的獠牙露出来, 张嘴就咬在了他的胳膊上。胡绥吃痛叫了一声,另一只手慌忙去摸自己的兜里的黑驴蹄子, 王雪失去了挟制,直接又往他肩膀上咬了一口。胡绥没摸到黑驴蹄子,却摸到了匕首, 直接就插入了王雪的心脏。王雪发出嘶哑的叫声, 松开了他。胡绥拔出匕首,又往她头上捅了一下, 这是他平生第一次杀人, 脑子里只是一片空白,松开匕首慌忙爬起来,却发现那土坑深得很,他竟然爬不上去。
就在这时候,忽然传来了李小酒的声音:“胡绥!”
李小酒几乎是扑到坑边的, 伸出手来说:“手给我!”
胡绥从王雪身上拔出匕首, 举手就往李小酒胳膊上刺, 李小酒猛地抽回去, 骂道:“你疯了!”
胡绥喘着气,脑子根本转不过弯来, 眼看着王雪又要爬起来,李小酒再次伸出手来说:“快给我手!”
胡绥急得很,根本不知道该去相信谁, 正在这时候,李小酒忽然一跃而下,只几刀子,王雪就不动了。他又掏出一张符,贴在了王雪的头上,这才回头去看胡绥。
坑里很黑,只模糊看得到对方的脸。李小酒说:“你怎么到这儿来了?”
“我跟你来的,你……你推我下来的!”
“我是听见你叫唤才跑过来的。你被咬伤了?”李小酒说着就抓起他的胳膊看了看,黑衣服,也看不出什么来,李小酒说:“我们先上去。”
他说着就爬了起来,说:“我先托你上去。”
他说着就蹲了下来,胡绥脑子还没转过弯来,呆呆地骑到他脖子上,李小酒将他举了起来,胡绥爬上去,才感觉到被咬的伤口一阵剧痛,李小酒在下头喊:“你拉我上去。”
他看了看李小酒,又回头看了看,四下里一个人都没有,心里更加发毛,然后扭头看着李小酒。
李小酒脸色一白,骂道:“我擦,你不会把我扔在这吧?”
胡绥这才伸出手来,把李小酒拉了上去。最后俩人倒在地上,喘了老半天,李小酒才坐起来,说:“到底怎么回事,你怎么会掉进去?”
胡绥就把刚才的事情给他讲了一遍,李小酒说:“我没看到有什么人,你是不是看花眼了?”
但是他也察觉到奇怪了,胡绥肯定不可能自己往白毛嘴里送,这土坑里有白毛,谁也不知道,怎么胡绥一个人就走到这边来了?
“我就绕着村子走了一圈,就去桃花谷的地下道那里去看了。”李小酒说,“你看到的那个人,不是我。”
胡绥也迷糊了,脑子到现在还是空白的。他坐在地上,捋起袖子看了看他胳膊上的伤口,李小酒说:“得赶紧处理一下,别感染了。”
“我不会变成白毛吧?”
李小酒说:“那不好说。”
胡绥头皮发麻,说:“你刚才看清那白毛是谁了么?”
“没顾上看,谁,我认识?”
“是王雪。”
李小酒也吃了一惊,问说:“王雪?哪个王雪,秋邙山下被附身那个?她在我们上山后不久就被度化了,尸体还给了她爸妈,怎么成白毛了?”
胡绥摇头:“这个可能就要问他们家里人了,我说我白天看到有个村民样子很熟悉,现在想起来了,好像就是王雪的母亲。”
“先别说这个了,先把你的伤给治好。我巫医术不行,得找曾文。”李小酒说着便站起来朝周围看了看,四野里什么都没有,连风声也没有了,却好像有人在盯着他们看。
李小酒和他回到村子里,先去了王老爷子家里。李小酒让他躺下,说:“你尽量别动。”
王老爷子吃惊地问:“被咬伤了?”
“老爷子,家里有什么消毒的东西么?”
“有酒,我去拿。”
王老爷子赶紧去拿了一瓶白酒过来,李小酒按住胡绥的胳膊说:“你忍着点。”
“白酒有用?”
李小酒说:“有用没用,消毒肯定是必须的。”
说完那白酒就浇到他伤口上了,胡绥疼的嗷嗷直叫,说:“我擦!”
曾文接到电话,就算马上过来,估计也得大半个小时。胡绥问:“这一般被咬的,多久会变异?”
“你先别想那么多。”李小酒说。
王老爷子说:“你这……不会变成白毛吧?”
他还真有点害怕,说:“你这样……要不你去西边屋子里……”
他大概是怕他变成了白毛会咬人,想把他关到屋子里去。
李小酒皱了皱眉头说:“老爷子,你放心,他变成白毛,咬也先咬我,我在这守着,够他吃几天的。”
老爷子笑了笑,说:“我自己无所谓,我是担心我那孙子。”
等王老爷子出去之后,胡绥笑着对李小酒说:“看不出来,你还挺仗义的,谢谢你救我。”
李小酒冷哼一声,说:“换了别人,我一样救,不是因为你我才救的。”
“我知道。”
“你死不死的不要紧,主要是不能在跟我一块的时候死了,那我可有嘴都说不清了。”
胡绥笑了笑,没再说话,在那躺了一会,李小酒忽然伸手摸了摸他的额头,胡绥说:“我感觉好像是发烧了。”
“没事,”李小酒的声音难得温柔一回,“曾文他们一会就到了。”
胡绥幽幽地看着李小酒,觉得那病尸毒蔓延的还挺快的,眼皮不一会就烧了起来,眼睛一合,烫的就想掉眼泪,他想,他可不会死在这里吧?那可真是偷鸡不成蚀把米了。他俩姐知道了不得哭死。
然后他就想到了李成蹊,心想李成蹊要是知道了,也不知道会怎么样。
“你说怎么这么巧,咱们遇到的案子,正好是白雪?”胡绥说,“当初卫清时那个案子,也是咱们办的。是不是李部知道这案子和咱们俩有些关系,所以特地派咱们俩来办?”
李小酒摇摇头:“案子都是咱们自己抽签决定的,我叔叔可不会管这个。”
“那倒也是,他要看见我受了伤,估计都要心疼死了吧,哈哈哈哈。”他自己干笑了几声,李小酒却不满地看了他一眼,胡绥也就不笑了。
李小酒到院子里,爬上梯子又朝外头看了一会,外头一片寂静,他从梯子上下来,见王老爷子正在给他孙子的房门上锁,撇了撇嘴,又回到了胡绥身边。
胡绥听见动静,眯着眼看向李小酒,看了好一会,忽然说:“你认不认识一个叫胡卿九的妖?”
李小酒愣了一下,回头看他,双手插在兜里,问说:“你说什么?”
“胡卿九,”胡绥幽幽地说,“他是一个狐狸精。”
李小酒在幽暗的灯光底下抿起了嘴唇,听胡绥说:“我来百花洲,其实就是来找他的。”
李小酒嘴角露出一抹苦涩的微笑,说:“难道就没有想对我叔叔心怀不轨么?”
胡绥闭上了眼睛,眼睛烫的流下一行泪来,晶莹的,滑过脸庞落下去,嘴角微微提起来,笑了笑,没说话。
李小酒回头看他,叹了一口气,在床沿上坐了下来,垂着头。
四下里一片寂静,只有胡绥的呼吸渐渐粗重了起来,李小酒扭头看着他那张脸。
这张脸,和曾经的胡卿九相比,差别还是很大的,好像还没有完全长开,有些青涩,寡淡。
胡绥做了一场很长的梦,梦里他竟然见到了道袍飘飘的李成蹊,和他骑着同一匹马,俩人也不知道要去哪里,风吹着他头上的逍遥巾,后面两条飘带,拂着李成蹊的脸颊,李成蹊对他说:“你该自己学着骑马。”
声音还是如今一样的声音,清冷磁性,只是更年轻一些,语气温柔一些,让人听了很是心动。
这梦飘忽不定,似真似假,一会一个场景,一会一个场景,大多都是模糊的,很多古时候的人和妖,好像一切都发生在数百年之前。忽而又梦见他成了狐狸身,被李成蹊抱在怀里,李成蹊的道袍上全都血,披头散发,赤红着双眼,如癫似狂,指着道:“杀了他,杀了他!”
“不言兄!”他惊叫一声,从睡梦里惊醒过来。
曾文他们围在他床边,吃惊地看着他。尤其李小酒,脸上满是惊骇神色。
“你醒了。”曾文惊喜地说。
“谢天谢地,你总算醒了。”梅青说,“我还以为你要成白毛了呢。”
胡绥觉得头痛欲裂,想要坐起来,却觉得四肢僵硬,没有力气。
“你刚才叫谁?”梅青问。
他叫了谁,他也记不清了,大概叫的是李成蹊。
李成蹊,字不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