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人相见不相识 余韵袅袅,花落人亡两不知
“一窥无心,二窥便是有意?”听到如此风雅的话从海盗头子嘴中说出,韩轩翔不禁乐了,“本官只不过忆得了过去的一些事情,并非是见色心起。”
海盗头子感觉到这马屁似乎拍到了马蹄子上,赶忙岔开话题,“是,是,大人的事情,小的也略有所耳闻。只是大人这失忆之症可有药医治?”
“据说有人一辈子就这么缺失一断空白的记忆,有些人则是几个月后便自已想了起来。不过本官以为,最好还是全部记起来的好。怎么――”韩轩翔扶试着额头问道,“阁下可是知道有治疗失忆之症的良药?”
“良药倒是没有。不过小的倒是听一位南洋的巫蛊师说起过,暹罗国皇宫中养着一种暹罗猫,据说能够通灵。曾经有位水手失忆了十几年后因为一个偶尔的机会得到了一只暹罗猫,后来竟忆起了一切往事。”
“自古以来但凡猫狸狐之辈便带有着非常的灵性,不过你所说的暹罗猫能唤回人失去的记忆,本官倒是第一次听说。”
“这里还与暹罗国的一个传说有关。”
“哦?”韩轩翔挑了挑眉毛,“不妨说说。”
“相传一位暹罗公主在洗澡的时候不慎将未婚夫送给她的戒指滑落到池中,公主在潜下水中寻找戒指时不慎淹死,其魂魄化身成为一只猫,口中衔着戒指来到了未婚夫的府邸,悲伤的目睹着他娶了另一名女子为妻。原来公主所爱的男子被一位女巫所看中,她先是将公主淹死在池中,再来就是消去了那名男子对未婚妻的记忆,接着嫁给他为妻。化身成猫的公主经历了千辛万苦来到未婚夫的身边,当地名男子看到猫嘴中衔着的戒指时回忆起了一切。将那名女巫赶出了大门,从此与猫一起终老。”
韩轩翔听完海盗头子说完的故事,大笑道:“好俗套的故事。蒲松龄老先生写的《聊斋志异》中多是些聪慧机灵的狐鬼报恩,到了暹罗便成了被残害的可怜女子。不过我若是那个被欺骗的男子,哪能如此轻易放过害人的女巫?定要将她千刀万剐。”
“嘿嘿。”海盗头子感觉到了一阵寒冷。这位钦差大臣的长相可谓百里挑一,可是如此俊美容貌下掩盖着冷酷与绝狠,自已若不是靠着些关系找他来通融,只怕早让他一枪给崩了也说不定。于是陪笑道,“大人,说得极是。”
“最近本官在看一本则天皇帝时期酷型的书,里面提到了一位企图毒害则天皇帝的女官被送至刑部后,先强迫她吃下三根千年人参继命,而后用烙铁一块块将其身上的皮肉烙下,一旦昏迷便继续用冷水浇醒,继续审问。据说那名女官死去的时候身上已经没有一块完美的皮肤。本官想那位女巫对此严型最合适不过。”
海盗头子又干笑了两声,这名男子周身散发的寒意使他禁不住想打哆嗦,脚下也暗暗发软,所以赶紧找了个借口脱身,“大人,小的听说市集上有位南洋来的商贩在卖计暹罗猫的,小的这就去给你打听下。”
“也好……”韩轩翔望向窗外,发现人群中已经没有了那位粉衫女子与蓝格粗布衣小丫头的身影,心中不免有些失落,“无论需要多少银子,你先帮本官买下来便是。本官还有些要事,还有事要先行一步回京城。”
胭脂和阿娜扑了个空,等到赶到商会的时候听人说洋务钦差大臣已经先行一步离开了天津。
“阿姐……”阿娜看着她的眼神很是伤感。
这大概就是自已与韩轩翔的命吧?连见他最后一面都不可能。胭脂不禁想到了春娘那年留给自已的信。
不如归去,不如归去。
“见不着就见不着呗。”她若无其事的挽起阿娜的手,“走,我们逛市集去。”看着阿娜动了动嘴唇似乎想说话,她先一步警告道,“不要说出令我扫兴的话,我今天难得兴致不错。”
“好吧。”阿娜咽了口唾沫,想想阿姐这一生也够苦的了,劝着她早日与自已回凉山才好。
人群突然一阵小小的骚动,有人在那大声议论道,那只卖二百俩银子一只的暹罗猫居然卖出去了!
“走,去看看!”胭脂拉起了阿娜的手一路奔着从人群中挤了过去。这次没能见到韩轩翔,心中不免有些失落,不过方才走到商会楼下时她竟然心生怯意,两脚颤抖着不想走进里面。他会用怎样冷漠、陌生、疏离的目前看着自已?一起到他身边的予宁格格,她就禁不住心里直泛酸水。原本以为狐狸死了,她们两人都是输家。只是没想到他竟然还活着。予宁输了这么久,最终还是赢回了自已。呵呵,宫里的那句老话叫什么说来着?想要赢,就得学会怎么输。自已这回还真是输得一败涂地呵。
“嘿,还有真有个傻冒把这只暹罗猫给买下啦!”
“二百俩白银呐!可以买十个丫头了!”
“你说一个赶说的买这不会捉耗子的猫儿干嘛?难不成当菩萨供着?”
“真没想到,这年头猫的身价比人还要值钱。”
……
“我这还剩下最后一只猫儿,这只猫可是捕鼠能手!看看它漂亮而尖锐的利爪!”卖猫的小商贩翻出猫爪肉垫下的爪勾,显然他陶醉在二白俩银子卖出只暹罗猫的成就中,于是拿出只黑白斑的家猫在人群中自夸起来,“还有它嘴中锋利锋利的牙齿!”他翻了翻猫儿的嘴唇,“它可是位一等一的杀手哇!在我家后院中一个月便被到了鼠兔鸟等二两多只猎物!这可是海上消遣捕鼠的必备之物,要问此物多少钱,只要区区二十两白银!”
“嘁~~~”
看热闹的人群嘘了他一阵,三三两两走开了。一个人跑过来喊道,“您就算倒贴我二十俩白银,我也不会要!这是八成是你从哪家偷来的猫儿吧~?”正说着,小贩手中抓着的猫儿张嘴给主人手上咬了一口。
人群发出了一阵哄笑。
“嘿,你个小牲畜,我摔死你!”小贩怒了,正准备将猫儿摔到地上,一个少女的声音在人群后响起,“等等,二十俩银子,我买下这只猫。”
空灵声音却余韵绵长,带着吴侬软语的娇甜,宛若山谷中的泉水般清澈。人群的自动让开,所有人的目光集体中一位身穿粉色宽口罗衫的少女身上,只见她不过十八九岁的模样,精致漂亮的脸蛋上脂粉未施,气度却不似寻常人家的小家碧玉,她旁边的小丫头虽然穿着古怪,不过也是伶俐非常,接过她手中的银子便递给到了猫贩子手中,“喏,这是二十俩白银,把猫儿给我。”
“姑娘果然好眼力。”小贩将猫递给了那小丫头,不免多看了几眼她家小姐,“仔细这畜生咬人。”
“畜生只会咬畜生罢了,不会咬人。”阿姐丢了个白眼给那猫贩子,在他还没反映过来时便已挽着胭脂的手离开了市集。
每月的上中下旬,胭脂都会抽出三天时间带上糕点去看望毕神父救济所中的孤儿。她是真心的喜欢这些失去父母的孩子。如果当年自已与流昔能够遇到毕神父这样的好人,姐妹俩便不会被人贩子卖入青楼。所以,她竭尽所能的帮助这样洋人传教士。
“水姐姐,这只猫儿真可爱,它叫什么名字?”
“唔,我还没想好呢。”胭脂用手指逗弄着猫儿的下巴,看着它一脸惬意而的舒服表情,懒洋洋的仰躺在地上,心中不免有些惆怅。她将猫带回顾府后,却发现了一件令她十分吃惊的事情,原来杀人不眨眼的大理寺卿大人居然怕猫!
“你别过来!!!”顾邵威刚从宫中下朝回家,发现她怀中抱着只猫正准备奔过来,立马黑着张脸闪到十尺之外,神情戒备紧张的叫道:“干嘛带一只野猫回家!”
“小猫多可爱啊。”她拍了拍猫无辜的小脑袋,小家伙沙沙的舌头舔得她手心痒痒的,心中很是温暖。
他的声音提高了几度,“我不喜欢猫!本府禁止养猫!”
“水姑娘。”管家刘顺在一旁好心的提醒道,“我们家大人小时候让猫给咬过……”
顾邵威气极败坏的喝道:“刘管家,你住嘴!”
她奇心的问道,“被猫儿咬过,咬到哪了?”
管家刘顺一脸尴尬的表情,顾邵威则涨红了脸。她只得不情不愿的先暂时将猫关在院中,第二天送到了毕神父的孤儿院。
小小拉着她手央道:“水姐姐,毕祖父一直忙着医院的事情,你能弹琴给我们听吗?”
“我好久没碰,生得很呢。”胭脂望着屋角落满灰尘的钢琴,一时间万千情绪涌上心头。在松江府夕阳的余辉中,他英俊非常的侧面轮廓,专注而清澈的眼神,在黑白键上灵活的修长十指奏出了优美的韵律,已经成为她心中难以磨灭的一幕。所以毕神父只要一有空,她便缠着他教自已弹琴,也不知这算不算得上对对逝去的时光,逝去之人的一种祭奠与缅怀。
“弹嘛,弹嘛。”小小将她推到钢琴前坐下,用手擦一擦琴盖上的灰尘,“就弹你最喜欢的那支曲子。叫火……火……嗯……”她抓了抓脑袋,没想起来。
“火烧云。”胭脂补充道,每当太阳刚升时或落下的时候,天边的云彩便会通红如火烧一般。”
“是的!就是这个!”小小拍了拍脑袋,“水姐姐,弹嘛,弹嘛。我好喜欢听你弹琴。”
――不要停下,继续奏下去。我好喜欢听。
――五儿若是喜欢,我可以教你。
――真的吗?君子一诺千金,绝不可以食言哦。
她叹了口气,自已怎会如此不争气?动不动就想到死狐狸。他已使君有妇,今生已非自已的良人,为何偏偏他的身影却在脑海中久久难以挥去?
果然还是多日未碰琴键,手生了许多,原本很熟悉的曲子却时不时有不和谐的音调出生。不过弹琴之人在乎于心,韵律由心生,而非对曲子的熟悉程度。她奏得很是专注,全然没注意到屋内多了一个人,正用疑惑而温暖的目光注视着自已。
“你弹错了,这个地方不该是这般。”
熟悉的声音传来,似如初春冷冽的清泉。胭脂的身子不禁一震,耳边只听到自已清晰有力的心跳。是他吗?她艰难的缓缓转过头,看到在夕阳的余光中,那个爱到令自已痛彻心扉的男子熟悉的面孔。一切如同置身梦中般,她无法言语,只是静静的看着他向自已进来
“寂静的夏日傍晚,云团有如火烧般通红,如果这一段不能够清晰奏出,便无法表现出漫天红霞的辉煌景致。”他的面容湿润如常,眼光却陌生的淡漠,微蹙的眉泄露了他心中的纷乱情绪,他脱下手上的白手套,“劳烦请姑娘坐过去一点,由我来为姑娘弹奏这一断过渡的音阶。”
胭脂向长形的登子边挪了挪,她已经不敢相信自已的双眼。他活着,他真的活着!无数次听毕神父说,要原谅我们的敌人,要宽容的对待这个人世。可是,韩轩翔真的活着,他好好的坐在自已的旁边。她知足了,真的知足了,纵然此生受过再多的苦,心中存有再多的恨,她已经不再想计较,只要他活着,她此生便已无欲无求。
好听的曲子果然还要懂得音律的去弹奏才能使听者感受到其中的意境。她弹奏的是对往日种种的思念,而他弹奏的则是空灵高远,海阔天空的的远大志向。
一滴眼泪,滴落在他修长的手指上,滑落到黑白的琴键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