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了高中以来的第一个暑假,尽管七海因为骨折的原因生活上有诸多不便,但是因为多了幸村的悉心照顾……还有可以光明正大的逃避劳动,让她觉得这个假期过得惬意无比。
为了方便七海外出不至于总困在床上发霉,幸村不知从哪里搞到了一架轮椅推着七海四处逛逛,可谓十分周到。只可惜被惯得一身毛病的七海,非但不感激男友的体贴,反而还埋怨起幸村把她当成了大号婴儿,这让她有种受制于人的感觉。
她每次都下定决心不让自己被外面的花花世界所引诱,到最后还是按捺不住主动提出要去透透气。
两个人最常去的地方就是海边的大坝,七海喜欢大海,这一点无须多说,而幸村不知出于什么样的原因也同样对大海情有独钟。
于是顺利成章的,两个人偶尔也会提起那晚七海在海边寻回“迷途小幸村”的往事,只不过相对于七海嬉笑似的描述口吻,幸村在回忆起那件事的时候,却多了一点点虔诚的意味――喜欢上一个人以后,与对方说过的每一句话,经历的每一件事仿佛都带着冥冥天注定的感觉,况且那一晚对于他又实在有着非同寻常的意义。
幸村大魔王由此走上了漫漫爱情的不归路。
依偎着远眺海天一线处的日出,牵手平躺在大坝上仰望星空,七海更多的时候是看男孩专注于作画的样子,看他把海鸟邮轮,以及远处雾中若隐若现的小岛在画纸上重现,那发梢连带着嘴角也有些微微飞扬的神态,让她不禁心中暗自赞叹“认真的男人最有魅力”这句话真是一点错也没有。
“傻笑什么呢你。”幸村活动活动手腕凑近七海说笑,“海边风大你活动又不方便,该冷了吧。”
双手接过男孩递过来的温茶,又眼看着幸村把自己膝盖上有些松散的薄浴巾重新铺整防止受风,七海觉得自己真是好运,有时甚至生出一种不真实的感觉。
不过七海你放心,海边有无数双眼睛见证了一切。
“怀旧”是最近蛮流行的一个词和现象,曾经的流行现在看上去有些老土的服饰经过加工之后,往往会有去糟取精的效果,只留下经过时间沉积的韵味。而食物和影音之类,则只要保留原汁原味最好。
最近横滨电视台不知怎么的,又开始放起了那部韩国催泪电视剧《蓝色生死恋》,有名的悲剧。
电视剧的最后,乔妹死在了宪哥的后背上,场景发生在两个人从小就常去的海边,小时候的宪哥常常在那里练习画画。
自然而然,在海边常常出现的幸村和源七海,又刚好是男生画画女生体弱,一下子就自动的被周围其他人对号入座了。
七海刚睡醒精神萎靡被理解成“命不久矣”,幸村与女友斗嘴时的嬉闹被当作“强颜欢笑”,而两个人与其他情侣无异的关怀举动,也因为各位观众心中设定的那样一个悲情基调而变得戏剧化起来。
“那个男孩和女孩一定很相爱吧。”
“真不忍心看到女孩离开的那一天。”
大坝上的男孩和女孩面相与年初某个大热的广告中的男女主角有几分相似,好看不说又沾了些“明星脸”的光,于是这原本只能在电视上看到的情节幻化成为了现实,每个人心里又怎能不冒出像上面几句最能打动自己(基本等同于yy)的台词。
就像有些让你听着贴心的话,与其说是说话的人善解人意,倒不如说他们只是让自己的内心获得一种满足感而已。小学生的作文里不也常常写着“今天我扶了一位老婆婆过马路,我很高兴做了好事”么。
不过出于善意的话或者事,也就不必要去做出“人性如何如何”之类扫兴的揣测了,只要施者满足受者感激,就很好。这年头干啥都流行个“双赢”。
只不过七海是无法感知到这些观众们“善意的yy”的,况且就算知道了,对于把骨折臆想为绝症的行为换成是谁也不能领情吧,所以当海边的三姑六婆们有一天突然看到坐在轮椅上的七海死死抓住男孩子的胳膊一脸痛苦的样子,就知道,这女孩子的大限将至!
“天啊,我没有带手绢。”
“我没有带dv,一会你的手机拍下来记得copy给我一份哦。”
“那女生怎么还不死呀。”这是一小撮“人老心未老”的大妈们,摩拳擦掌准备在那小丫头嗝屁了以后好去安慰那个小帅哥。
紧接着就看到七海从轮椅上站起身来走了一小步。
“这就是回光返照。”几个人窃窃私语,但是马上大坝上的一声……怎么说呢,姑且用两个词形容吧,长啸――
“老娘我源七海又回来啦!!!”
啊,舒坦……
七海双手叉腰又使劲跺了跺脚,腰不酸了背不疼了走路也有劲了,站起身子连呼吸也顺畅了很多,上层的空气质量就是好怪不得买房子也要买高层……
沉寂多时的大脑终于在七海的兴奋调动下,开始变得活跃起来,如同烟花绽放一般的冒出许多奇思异想。
转转脖颈环顾四周,七海看到不远处几位大妈,一头风中凌乱的造型呆坐在那里,左手指六右手指七……
“幸村,你看那些人是怎么了?该不会得了绝症要集体自杀吧。”
“自杀的动作太难看了。”幸村瞟了一眼,“妆化得也难看,要自杀的人要不是没心情化妆,要不然就是在死时展现最绚烂的一刻,像她们这样高不成低不就的……七海我们回家吃面条啦。”
所谓现实与戏剧的差别就在于此,七海你之所以只能在三流同人小说里当个女猪,却不能坐上亚洲当红玉女的位置,就在于大家都希望你像小美人鱼人dyingthe sun一般死掉的时候,你却以蟑螂的姿态咋咋呼呼的又活了过来,有失风雅。
接下来的每一天都如同是前一天的复制,学校、餐馆的生意、还有偶尔的约会,因此过得十分之快,七海和幸村的交往也有一年多了。
现在的两个人早就脱离了不亲吻就缺氧,不煲电话粥就会饿死的状态,网上聊天甚至是面对面都开始出现相对无言的情况。
不过七海并不会为这种事情担心,也不会拿先前热恋时幸村的表现和现在做比较让自己心神不宁,这只是正常的发展中会顺利成章出现的事情。尽管她从来不认为十几岁的恋爱可以决定终身的幸福,但是既然走上了这条路,总是懂得从以前的教训中学会规避一些可能会出现的问题――就算是没结果,终归也可以有个好聚好散不让彼此受伤。
目前这种阶段,正是恋人们渐渐褪去由对彼此的好奇心而激发的强烈情感,转而走向默契或者分道扬镳的重要转折点,这个过程也许困难也许简单得让人毫无察觉,但很明显的是总会出现一些意外的矛盾或者诱惑让人措手不及。
据说文太跟和山分手了,不知道是不是出于这个原因。
这件事早在高一暑假结束时就已经传了出来,班上同学对此议论纷纷的时候,也早就不像当初那样回避着七海,可以毫不顾忌的说出自己的猜测,而七海和幸村的情侣形象如此深入人心,以至于不少人都认为也许两个人高中毕业以后就会注册结婚了。
对于这种说法,七海只是一笑而过,她对未来从来不会有太具体的规划,走一步算一步而已。而她也并没有像其他人那样去偷偷观察文太还有和山――文太是她不愿意去看,和山……是她看不着。
某日午间活动的时候,七海终于在人群中费力地发现了和山的身影,她一直困扰为什么以前总是在她眼前出现让她不胜其烦的和山秋,突然又变得踪迹难寻。而现在七海终于明白,和山早已不再是那副她熟悉的趾高气扬的模样,也许是过早的锋芒毕露得到却只是一场空,让和山秋出现了与年龄极其不相符的憔悴和冷漠,眼神多疑又闪烁不定。
没有了精明的外表作掩护,倒是真如七海所说的,和山把内心的不自信暴露无疑。
两个女孩突然间有了一个对视,七海看到和山投向她的眼神却是困惑远远大于以以往的怨毒,接着快速转过了头去,看也不看她一眼。
也许是不明白为什么会和文太分手吧,七海想,可是……和山她自己也知道文太所中意之人并非是她,那么又有什么好困惑的呢。
“七海,你想什么呢电影快开始了。”毫无察觉的幸村把录像带放进录放相机里,又快速跑到女友身边两个人一同坐在床沿上。“仁王推荐的,听说不错哦。”
吃大餐多花钱,无话可说轧马路累人又无趣,所以看录影带成了最近两个人周末约会的主题,可以从电影中找些话题交流,即使无话可说专注于电影情节也不会让他们觉得尴尬。
仁王你这人渣推荐的是个什么电影嘛!
刚刚听到电影的开场曲七海就知道这是啥了,《欧洲性旅行》,听名字就知道和哪方面有关系,她还记得大学时因为在学校bbs上传了这部电影,那位版主学姐还被停职一个月。不过也让不少人大开眼界,热烈讨论着“总说美国人最开放其实却并非如此”等等诸如此类的话题,这种观念,在陆陆续续看过更多的欧洲电影以后,更是愈发的明显起来。
七海偷偷看了看身旁幸村一眼,兴致勃勃一脸天真无邪的样子,她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去解释不看这部电影的原因……最后那男女主角居然在教堂的忏悔室里面xxoo,极尽恶搞之事。
算了,这电影剧情还算有趣,就当是观看欧洲各国风土人情的游记电影吧。
七海这样想着,还是偷偷从床沿上滑下来,坐在了地板上,还好幸村已经被电影所吸引并没有注意到她的异常。
最为荒诞的是,来自德国的女主居然有一个听上去像男孩一样的名字,因此在美国上大学的时候和一个男生分到了一间二人寝室――她的男朋友。
电影在傻了吧叽的片尾曲“斯科特不知道,不知道啊不知道”中结束,七海抬头看了看幸村,表情和电影刚开始的时候大相径庭。
男孩目光深沉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接着若有所思的看了她一眼。
“这电影太扯了。”七海干笑,“学校居然不看□□么,居然只凭名字就分寝室,这样管理混乱的地方我才不会去念……”
“七海。”幸村猛然打断七海的夸夸其谈,慢慢坐在七海的旁边紧贴的女孩身体一侧,“有件事情我一直想要对你说……我,我要去法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