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煦是被乡间的鸟叫声吵醒的。睁开眼, 身边已经空空荡荡, 柏冬青早已起床出门,只留下他还没散去的余温。
外面隐隐有脚步声和笑语声, 应该是修桥的村民来上工了。许煦竖起身,才发觉腰酸背痛,也不知是木板床太硬的原因, 还是昨晚折腾过度给闹的。
她拿起枕头边的手表看了下,发觉已经九点多, 心中不免惊讶,这一觉竟然睡足了十个小时。
这段时日来, 因为担心在外的柏冬青, 虽然睡在家里柔软舒适的大床上,却从来没睡过一个好觉。昨天终于见面, 心里的石头总算落在了地上。
虽然这山村小学宿舍里的木板床实在简陋,却足足让她睡了个好觉。
许煦心情舒爽地叹了口气,下床伸了伸胳膊, 宿舍的门被从外面轻轻推开,柏冬青虽然晒黑但仍旧清俊的脸,小心翼翼探进来, 看到她起床,才推门而入,微笑道:“不多睡一会吗?正准备饭熟了叫你呢!”
许煦笑着问:“大家都起来了吧?”
柏冬青点头:“嗯,都忙上了。”
许煦嘟嘟嘴,佯装埋怨:“那你也不叫醒我, 就我一个睡懒觉多丢人啊!”
柏冬青笑:“你本来就是度假来的,当然应该睡到自然醒。”
许煦轻笑出声:“得了,我有什么可以帮忙的吗?”
柏冬青道:“那你快点洗漱一下,跟我一块去摘菜。”
“没问题。”
许煦换了衣服,跟着他出门。、
刚刚走出门口,就碰到陆远从屋檐下走过,看到她后,笑着打了声招呼,又随口问:“昨晚睡得还好吧?”
“啊?哦!挺好的。”许煦看到陆远那张轮廓分明,哪怕是笑时都有些严肃的脸,忽然就想到柏冬青昨晚干的事,顿时耳根发红,支支吾吾地有些不知该说什么了。
两个人毕竟快一个月没见,干柴烈火起来,就有点收不住。这老旧的砖瓦房宿舍楼,显然不可能隔音,那木板床一摇动,就咯吱咯吱作响。昨晚她让柏冬青轻点,这货却充耳不闻,那动静她自己都听得面红耳赤。
而陆远和谢雨就住在隔壁,不可能没听到。
现下看到陆远那张正经的脸,她真恨不得挖了个地洞钻进去。
而且昨晚用完了两个借来的小雨衣,意犹未尽的柏冬青还准备爬起再去借,她费了好大劲儿才拦住他,不然她都没脸见人了。
等陆远走后,柏冬青转头看向身旁的许煦,见她双颊发红,一脸窘色,不以为意笑道:“陆远谢雨都是过来人,有什么不好意思的。我住这么久,他们干什么我也听到过啊!”
许煦嘴角抽了抽,瞪了他一眼:“你什么时候脸皮变这么厚了?”
柏冬青轻笑:“我可是要结婚的人了,又不是什么纯情少年。”
许煦呵呵干笑两声,愤愤然去了旁边的水龙头洗漱。
草草用凉水刷牙洗脸,愤愤然洗没了,神清气爽挎着柏冬青给她的竹编篮子,跟他去了学校旁边的菜园子。乡下别的不多就是地多,这块一亩多的菜地,种满了各种时令蔬菜。
许煦好奇道:“这学校就陆老师谢雨两个人吧?怎么种这么多菜?吃得完么?”
柏冬青笑:“这可不是他们俩吃的,学校几十个孩子都要吃呢!就这点还远远不够,每个星期都得去乡集上买呢。”
许煦笑:“他们也真是够浪漫的,两口子在这里支教这么久。”
柏冬青道:“就一直没老师留下来,不过这里路已经修好,桥也马上就好,下学期就会有老师调过来,他们差不多就能回去了。”
许煦抿嘴笑了笑:“你说我们也什么时候来支个教?乡下环境好空气清新,我觉得还蛮有意思的。”
柏冬青摘了一把豆角放在她手中的篮子里,看了她一眼,笑道:“支教也就是看上去很美,让你在这里待个几天肯定就受不了,不说别的,就冲着不能上网这一点,你也得崩溃。”
许煦挑挑眉:“你可别小瞧我,只要你跟我一块,我保准受得了。”
“是吗?”柏冬青指着前面一片叶草,“那你看!”
许煦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看到了一条黑乎乎的毛虫,吓得大叫一声,飞快躲在他身后。
柏冬青轻笑:“乡下空气是清新,但是这些小东西也是很多的。到了夏天,屋子里都可能溜进蛇!”
许煦哆哆嗦嗦躲在他身后:“那……还是再考虑考虑吧!”
柏冬青失笑,拉着她绕过那条大毛虫往前走,边摘菜边道:“我知道你一直想做一些能帮助人的事,但我们做好自己该做的工作,就已经很有意义了。”
许煦笑:“那是,比如你举报林氏?”说着又正色道,“不过我可说好了,以后不能再做这种事,打击犯罪是司法机关干的事,你一个律师凑什么热闹?”
柏冬青道:“我也不是以律师身份啊。做这件事的时候,我就是一个遵纪守法的公民而已。其实这次要不走漏消息,也不会有人知道我做了什么。”
“你还知道这世上没有什么万无一失啊!”许煦愤愤道:“反正我不许你再做这种事了,本来当律师就挺容易遭到打击报复,你再随便动人家的奶酪,迟早会遇到危险。”顿了顿,又道,“实在是要再做这种事,必须跟我商量,人多力量大,总是比你一个人单打独斗安全。”
柏冬青点头:“我答应你。”
许煦这才重新笑开:“这还差不多。”
柏冬青也笑,低头看了看她手中的菜篮子,见已经装了半篮,拉起她的手:“走!赶紧回去,莫伟估计等着菜下锅呢!”
许煦边走边环顾四周,有些感叹道:“虽然我挺怕虫子的,不过田园生活确实挺不错的,难怪谢雨能陪着陆老师住下来。”
柏冬青道:“你要是喜欢,到时候我们在郊区买个院子,周末和假期可以享受田园生活。”
许煦点头:“这个主意不错。”然后又笑着道,“那咱们回去努力赚钱。”
其实要拥有他说的院子,对她来说很容易,不过是跟爸妈提一句的事。但她知道,他肯定更愿意自己亲手去挣。
柏冬青笑:“行,努力赚钱。”
回到厨房,莫伟果然已经在等着蔬菜下锅,接过菜篮子麻利地将菜跳出来,又是择豆角又是清洗小白菜,虽然腿不方便,双手却是麻利得出奇,许煦看得目瞪口呆。又看着她下入大灶锅里,哗啦啦开始翻炒。
“没看出来,你还有这一手啊?”
莫伟有些羞涩地道:“我也就会做做菜。”
“做菜也是门技术啊!我煎鸡蛋都煎不漂亮。我看你回去后干脆开个饭馆得了,等以后我和冬青经常去照顾你生意。”
莫伟道:“我昨晚跟程检说了,等我妹妹的案子尘埃落定,我就去开个小饭馆。”
坐在灶孔前烧火的程放,被熏得涕泪双下:“还别说,这真是个技术活。不说别的,刚刚生火我生了半天都不行,莫伟半分钟不到就搞定了,他也没用过柴火啊!”
莫伟笑:“我也是这几天练出来的,还是柏律师厉害,什么活儿都会干,挑水劈柴都不在话下,学生的课桌坏了,他两下就能修好。”
程放抹了把被熏得狼狈的脸,抬头看向灶台外的柏冬青:“老三干活儿是没得说,当初上学时候,我们宿舍的活儿基本上都被他包了。”
柏冬青闻言只是笑,许煦却有些义愤填膺道:“你还好意思提,我当年就觉得你们仨有点欺负人。”
“不是吧?当时我们多好啊!怎么会欺负人?”程放一脸无辜,说完却又蓦地沉默下来,大概是想起了那些年宿舍相处的日子。
当时确实没觉得,但现在回头看过去好像真有那么点意思。不至于是欺负人,只是一切好像都太理所当然,以至于后来知道柏冬青和许煦在一起,才会有种被羞辱的感觉。因为理所当然得觉得谁都可以,唯独柏冬青不行。
可是为什么不行?除了是因为他知道自己遭遇了什么变故外,也许还有这个原因。他以前从来没想过大学时相处的模式有什么不对,甚至觉得自己对他很好,有困难都会帮助他。直到现在才意识到,当时他并没有把他放在一个与自己对等的位置,对他的友好不自觉着些高高在上的施舍。柏冬青是聪明人,他不可能意识不到这一点,却始终对他们友好抱着最大的善意。
而后来当自己落魄,在外狼狈不堪时,他却从来没有因为身份位置调换,而改变态度。哪怕是他在给自己提供金钱援助时,也从来没有表露过任何施舍的意思,只让人单纯感觉到是朋友间的援助。
如果不是许煦刚刚这么说,他也许永远意识不到。
程放有些不自然地笑了笑:“上学那会儿你老是帮我们干活,当时我们都觉得理所当然了,过了这么多年,我觉得还是给你说声谢谢吧!”
作者有话要说: 我水逆还没结束,之前等雨停的稿子被出版社以不健康的理由打回来,要大修几万字,想骂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