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妹妹自幼受宠, 万事顺遂, 从未遭受过半分挫折,穆淮谦是她自己挑的驸马, 显然是用了心喜欢的, 若是得知穆淮谦身受重伤生死难料的消息, 还不知会被打击成什么样。
他会选择现在才坦诚相告, 也是为了把伤害降到最低限度。
季子清陛下举着帕子,一边替季子珊拭着眼泪,一边温声哄道:“等穆淮谦养好伤,皇兄就命人护送他回来,好了, 掉几滴金豆豆就够了,别一直哭了,他很快就能回来的, 别哭了啊……”瞧瞧,瞧瞧,他要是一早就告知小妹妹, 小妹妹还不知要掉多少金豆子呢。
哪知,季子清陛下越是温语劝哄, 季子珊却哭得愈发汹涌厉害,季子清陛下表示甚为头疼:“穆淮谦真的已经没事了, 小祖宗,你能不能别再哭了……”一个两个的,都是他祖宗。
季子珊哽咽道:“皇兄, 我不是哭他,我是哭你……”
季子清陛下顿时就黑线了:“皇兄又没病没伤的,你哭我干什么……”咒他早点驾崩升天呢。
“呜呜,皇兄,你对我太好了,我就是想哭……”季子珊轻轻抽泣着。
穆淮谦受了重伤,季子清陛下不舍得她担惊受怕,所以选择隐瞒她,本应该由她承担的忧心和煎熬,季子清陛下全替她受着了,两人之前都说好了,不管穆淮谦是好是坏,都不许瞒着她,如今,穆淮谦真的遇到不测,季子清陛下却瞒了她,若是穆淮谦转危为安,她也就是虚惊一场,而若是穆淮谦真的没有挺过来,她大概会怨怪季子清陛下的。
有些人,有些事,明知做了会给自己招来抱怨,但他还是义无反顾的选择去做。
季子清陛下轻轻吁出一口气,表情温和道:“皇兄还当你会生好大的气呢,都预备好你要是怪皇兄,就要朝你砸金元宝买你不生气了……”
闻言,季子珊忍不住破涕一笑:“讨厌,我哪有那么贪财。”她抽走季子清陛下手里的绢帕,自己胡乱擦了擦眼泪,才又道,“皇兄,你这几天|朝事正忙,还在我这里耗等了这么久,要耽误你好多事的吧,你瞒着我的事,我不怪你,你快回乾明宫忙正事吧,不用安慰我,我没事的……”
其实,她真没那么玻璃心,刚才会突然掉金豆子,一是被穆淮谦的消息震惊的,毕竟她一直都以为他真的好好的,二是被季子清陛下感动的,他那么操劳繁忙,还为了照顾她的心情小心翼翼,双重情绪叠加起来后,也不知怎的,眼泪就控制不住了,不管怎样,穆淮谦能够平安就好。
“……扇扇,你真的没事?”季子清陛下瞅着眸子盈湿的小妹妹,语气微微带了几分狐疑之意,这……这和他想象中的情况不太一样啊,他家小妹子什么时候这么善解人意乖巧懂事了,“皇兄还以为,你会吵着想去找穆淮谦呢。”针对这个可能会出现的情况,他连阻拦的说辞都准备好了,甚至还想过,若是说服不了小妹妹,又该如何叫她老实待在宫里。
季子珊吸了吸鼻子,低声哼哼道:“我是想啊,可我知道,皇兄一定不会答应我的,说了也是白说。”
“我们扇扇小公主真的长大了……”季子清陛下不无感慨的低笑起来,因他确有不少事要处理,是以,也不再和小妹子卖关子,只道,“皇兄会安排宁玉湛去一趟西疆,你这两天可以写些书信,叫他先替你捎给穆淮谦,在穆淮谦养伤期间,你可以一直和他书信交流,皇兄会替你安排好的。”
季子清陛下揉了揉小妹妹的脑袋瓜,神色温柔道:“所以,不要太难过了。”
季子珊认真的点了点头:“嗯。”
季子清陛下亲口|交代嘱咐完后,就带着刘全顺匆匆离了云藻宫,季子珊则慢慢坐到窗前,眉峰微蹙,神色怔然。
随着西征大军的归来,穆淮谦几乎横死西疆的消息,便如火如荼的散传开了,茶馆酒肆无处不谈,这个话题会被议论的如此火爆,不只是因为穆淮谦乃是穆大将军之子,更是由于他是昭阳长公主的未婚夫婿,穆淮谦要是真的一命呜呼了,那……昭阳长公主还未嫁人就要先当一回寡妇了。
对于保家卫国的将士,大多数民众都是崇拜敬畏的,而也有一部分人却是恶言相向,就比如柔嘉长公主的幼子许林小公子,某一日,他在酒楼下馆子时,听到有人吹嘘穆淮谦在西疆战场上如何英勇后,便冷冷地反唇相讥:“恁你们再吹嘘夸赞他,他还不是死在西疆回不来了!”
对于抢走公主表妹的情敌,许林小公子实可谓嘴下无德。
酒楼里不乏忠勇正义之人,听了许林小公子的话,当即义愤填膺的和他激辩起来,不提现在并未传出穆淮谦已经身死的消息,更何况,哪怕穆淮谦真的伤重病故,那也不能如此蔑视羞辱有功之将啊,京城里的言官御史众多,耳聪目明的更不在少数,许林小公子才在酒楼里大放厥词,第二天就被参了。
鉴于许林小公子并无官职在身,所以,被御史祭出来开刀的自然是许林小公子的爹妈了。
柔嘉长公主和许驸马再一次躺枪。
季子清陛下曾为穆淮谦的重伤之事,不仅担忧愁恼了好一阵子,更兼还要装作若无其事的模样,那些天可把他难受压抑坏了,为了宠爱宝贝的小妹子,他一个人都默默忍了。
但对于说风凉话的许林小公子,季子清陛下可就没什么好脾气了,第一道指令就是命御林军把许林丢进宗人府,和他的倒霉大哥一起去作伴,第二道指令就是又削了柔嘉长公主一级爵位,让她变成了一个最普通的老公主,至于许驸马,季子清陛下干脆叫他停职思过,就连本家襄阳侯府都被季子清陛下狠狠斥责了一顿。
季子清陛下在朝堂上大发雷霆,元宝小王爷也不遑相让,他专门往宗人府走了一遭,嘱咐宗人府要好好‘照顾’许果和许林哥儿俩,千万别叫他俩过的太舒服。
柔嘉公主几乎要崩溃了。
打死她她也预料不到,才过去短短两个多月,她的公主爵位竟然又被削了一级,老公也被罢职在了家,她最喜欢的两个儿子全都进了宗人府,次子许树被府里的事情烦到不行,一怒之下要申请离京外任,小女儿许明珠被家里的巨变直接吓到生病了。
柔嘉公主焦头烂额之余,不免又一次哀求到了惠安太后那里。
惠安太后拒见之,并叫碧云嬷嬷传话:你儿子咒我姑爷早死,还想叫我替你们说好话,你是不是没有睡醒啊,回家接着做梦去吧。
柔嘉公主在宫里碰了一鼻子灰,回家面对的又是许驸马的一张冷脸。
许驸马简直要被活活气死了,他啥坏事都没做,也没招谁惹谁,熬拼了多年的前程说没就没了,他真是恨不得休了眼前的泼妇,大儿子脾气霸道,小儿子性子骄纵,他并非不想好好管教,可不管他哪一回拎起家法,都叫公主老婆闹了个不了了之。
“慈母多败儿,叫你一直护着他们,现在可好了吧!”瞅着垂头丧气的公主老婆,许驸马冷笑连连道。
如今他的差事没了,脸面更是丢到了满京城,他现在连府门都不好意思出,亲近的故交好友也不好意思见,整天无所事事的憋在家里,心头涌着怒火的许驸马愤懑之下,便忍不住和公主老婆翻脸吵架。
柔嘉公主灰头土脸的从宫里回来,一被丈夫冷言讥讽嘲笑,当即就昂起骄傲的面孔,毫不客气的反唇回骂:“如今我失了势,连你都敢爬到我头上来了是不是……”柔嘉公主一把摔了手里的帕子,竖眉怒喝道,“哼,我告诉你,哪怕我现在只是个公主,照样还是皇家的金枝玉叶,还轮不到你给我甩脸子瞧。”
“金枝玉叶,好一个金枝玉叶!”许驸马冷笑两声,随即摔门离去。
当夜,满心窝火的许驸马破罐子破摔,再不顾忌公主老婆的泼辣霸道,直接宠幸了一个姿色不坏的丫头,柔嘉公主得知此事后,只觉脸上好似被扇了两巴掌,她大怒着要处置了那个丫头,许驸马却偏偏一意维护着,此举几乎把柔嘉公主气得一佛升天,夫妻两个大闹一场后,许驸马直接带着那个丫头去了京郊的庄子,任由柔嘉公主自己在府里一个人发疯撒泼。
经过一连串的刺激打击,柔嘉公主终是病倒在床,而此时的西疆,躺在床上养伤的穆淮谦见到了姐夫宁玉湛,并收到了一封沉甸甸的信件,据说是桃花小公主写给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