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往吉隆坡的航班头等舱内,乘客们在陆续登机。
莫子非两手环胸,不耐烦的以脚尖不停轻轻拍打着地面,性感的薄唇张了又合,合了又张,犹豫了许久,终于对坐在身旁专注看报纸的齐飒轻声说:“齐飒,要不――我们还是照着原定计划,两周后再去吧?”
“你在和我开玩笑?”齐飒头都不抬的说,继续埋首在晚报的经济版面中。
“我没在开玩笑,现在下飞机应该还来得及!”莫子非的声音低沉而肯定,以至于齐飒不得不从一连串枯燥无味的专业数据中抽身而出,他并没有表现的大惊小怪,只是以正常的速度合拢了报纸,简洁且直接的说出了两个字:“理由。”
莫子非转转眼珠,微微抿起嘴唇,思考了几秒钟,说:“心情烦躁。”
齐飒一个字一个字的重复:“心,情,烦,躁?”停了停,正色道:“认识你快半辈子了,今天才知道原来你每月也会有那么几天情绪不稳定。”
莫子非朝齐飒呲牙,“你的冷笑话很不好笑!”
齐飒耸肩,“跟宝贝学的。”
过了一会,他郑重的说:“好吧,为了你的心情烦躁,我们下机。”
齐飒原本就不想出国,之前不过是为了迁就莫子非两周后的度假村招标案会抽不出身才提前了行程,他其实比较倾向于压后行程的,因为那个阴魂不散的死老外又借口公务跑来中国缠他的宝贝,他是恨不能言啊!
折腾了几个小时,两人又协同一帮子下属打道回府了……
车内,莫子非看似认真地注视着手中的公文,心思却是早已飘去了另一个世界。
“是因为那只小白兔?”齐飒忽然问。
“什么小白兔?”莫子非抬头,困惑的看他。
“宝贝说的,有关于――小白兔,大灰狼的故事。”齐飒的话实在令人费解,但莫子非很快反应了过来,下意识的否认:“你听他胡说八道呢――”
齐飒挑了眉,斜眼看他,“是么?”
莫子非在他的逼视下深吸一口气,重重的喷出,“是――”他长长的拖着调子,“的确有一只小白兔!”
齐飒有种莫名的成就感,声调明显上扬:“原来你也会为感情的事烦恼。”从来都是他被莫子非数落情商低,现在看来,自认为情商高的人,也不见得高明的到哪里去嘛――
眉头皱成了一个川字,莫子非无奈的诉说:“我也不想,可就是没来由的觉得烦恼。”
“说出来听听呢。”齐飒此刻有些能够理解为什么那么多人喜欢八卦是非了。
莫子非不屑他多事的嘴脸,自认为很高明的转移了话题,“为什么你一直都不肯撤掉监视宝贝的人?他对你的感情你应该清楚,你觉得那样有必要么?”
“转移话题?好,我配合你。”齐飒一本正经的说,“很简单,我爱他。”
莫子非第一千零一次的背诵道:“《圣经》上说,爱是恒久忍耐,又有恩慈;爱是不嫉妒,爱是不自夸,不张狂,不求自己的益处,不轻易发怒,不计算人的恶……”
齐飒接着他的话背诵下去:“不喜欢不义,只喜欢真理;凡事包容……我知道。”
莫子非叹气:“是――你都知道,可问题是你做不到!”
“我为什么要做到?只因为一本莫名奇妙的书上这样写,我就非得照着做?如果做不到就是说明我不爱宝贝?荒谬。”
“这怎么会是荒谬!所有人都是这样认为的,这是真理!”
“真理?写书的人经过市场调研了?得出百分比了?或者说是上帝托梦,告诉世人这就是真爱的定义?很抱歉,我拒绝接受这种仅仅凭臆想而得出的结论。我爱宝贝,这点我十分肯定,你不能因为我对他表达爱的方式与书上写的不同就断定我不爱他。”
莫子非恼火的说:“你这完全是强词夺理!”
“好吧,就算是我强词夺理。”齐飒耸肩,很平静的继续说:“你可以认为我不爱宝贝,这并不影响我对他的感情,爱,不过就是个定义名词而已,你也可以把他定义为恨,或者定义为任何一个词,随你喜欢。”
“不可理喻。”莫子非唾弃他这种自以为是的态度,“你应该为对方考虑,你这样做他令他很不快乐!”
“你怎么就能肯定他不快乐呢?我倒是觉得宝贝挺乐在其中的。”齐飒微微笑了笑,“他是一只小狐狸精,懂得用一些稀奇古怪的把戏来引人注目,虽然是让人头疼了些,不过的确很有趣。长久相处,最怕的就是厌倦对方,从科学的角度来说,爱不过是丘脑中分泌的‘多巴胺’在作祟罢了,通常经过一年半到三年左右的时间,随着‘多巴胺’浓度的降低爱情也就会随之消失。在我看来,时不时的弄出些小状况,很能刺激多巴胺的再生。而我派人暗中盯着他呢,一是怕他被我们宠坏了,任性地做出一些不可挽回的事来,另外也是间接的表明,我重视他,关注他。这就是我爱他的方式。”
“你用监视来表达你的爱?”莫子非实在是无法理解他的思维逻辑。
“不可以吗?说明我紧张他啊。我可不会浪费那么多人力物力去盯一个我完全不在意的人。”齐飒理直气壮的说。
“可你不觉得这样是不信任他的表现吗?相爱就该互相信任,让双方都拥有一定的私人空间,不然只会令对方感到压迫,感到窒息!”
齐飒沉吟:“空间?我想我给了他很大的发展空间。至于信任――总的来说我很信任他;如果不信任他,我就会把他关在家里锁起来,不让任何人有机会看到他,接触他,这不就能够杜绝一切可能发生的意外了?”
齐飒扭头,看到莫子非正在用一种打量恐怖分子的眼神看他,立刻又说:“当然,我是不会这样对宝贝的,虽然有时脑子里会忽然蹦出这个念头――”
“疯狂!”
他嘴里这样说,心却不由得为之一震,他对韩羽,不也是闪出过这样疯狂的念头么……
齐飒盯着他的眼睛,悠然的说道:“你难道没有产生过这样的想法?或者说――因为你向来不赞成我的做法,觉得这不是正确表达爱的方式,所以你压抑自己的真实情绪,强迫自己要给对方空间,要给对方自由。这样做的结果就是让你自己觉得非常郁闷,非常矛盾。”
“胡说八道!我怎么可能会那样做!”莫子非抑制不住的提高了些音量。意识到自己过于激动了,立即又降低了声音,辩白道:“我没有那样想过。”
“哦?是么――那你为什么突然想要下飞机?难道不是因为放心不下那只小白兔吗?”齐飒步步紧逼。
又绕回来了,该死!莫子非在心中腹诽,“好吧好吧,我承认,突然想下飞机的确是因为我想去见――那只小白兔。”
齐飒勾起嘴角,一副‘你休想瞒过我’的表情斜斜看他,眼角眉梢尽是得意之色。
被人看破心思的莫子非感到非常的不爽,目光扫过手边的一本财经杂志,有一种冲动想用它拍掉齐飒那张完美面孔上的神气表情,但不等他变‘想’为‘做’,只听齐飒说:“宝贝说,你配不上人家,像你这种人,就不该去动良家夫男的脑筋。”
莫子非顿时怒气攻心,没给他发作的时间,齐飒继续说:“宝贝还说了,你现在是把人给吃了了事,也还算是对他上心,但等新鲜感过去之后呢,人家可是三代单传的纯情小直男,被你这么一搞必定是要和家里翻脸的,还要承受来自各方各面的舆论压力,如果将来你甩掉他,不等于是至他于死地么。何苦这样造孽呢――”
莫子非听他说完之后反倒冷静了下来,狐疑的看向齐飒,“宝贝让你来探我口风?”
“随你怎么想。”齐飒声色不动的给出一个模棱两可的答案。
莫子非权当他认了,微微皱起眉头,若有所思的说:“看来他是想掺和进来了。以他的性格……不可能只是单单让你来探我口风,他到底还在打什么鬼主意?”
齐飒两手一摊,“你知道的,他的心思不好猜。”
莫子非叹气,“不管你们信不信,你回去可以告诉他,我这次是认真的。”
“认真到什么程度?”
“不会抛弃他。”
“用你的人格保证?”齐飒话里带了些讥嘲。
莫子非倏然噎住,是啊,他的人格,连齐飒与他这样相熟都尚且不能信他,他又怎么能够指望韩羽全心全意的信任他呢,也怪不得韩羽对他一直留有余地,被动的接受,却不肯朝他多跨出一步。
“我是真的爱他。我甚至冲动的想向你监视小陵那样去监视他,明知他是个很乖的孩子,也已经爱上了我,我却还是不安心,总怕他忽然改变主意,怕他承受不了过多的压力而最终决定离开我。”他幽幽的说,声音中带有一种不被人理解的无奈与痛苦。“所以我想要离开几天,冷静一下,因为如果是真的爱他,我就该信任他,给他空间。”
齐飒认真地听着,没有说话。
半晌,他冷静的开口,就像是在谈一桩上百亿生意那样的冷静:
“我信你现在是真的爱他。但是,你这次分泌的多巴胺能够维持多长时间?如果你想说是永远――我可以告诉你,永远很远,就像是一张也许会跳票的巨额支票,不到结算那一天,你永远都无法知道。更何况你以往的记录……很不理想。所以,你不能够期望用一个听上去很美,实际却没有任何意义的承诺去说服旁人,你是真的爱他。如果有人与我这样来谈生意,那他一定得不到他想要的那份合同。”
莫子非沉默了,齐飒说的话,句句都对。
“想当年我可是向所有人宣布了我终身不娶,宝贝将成为我唯一的继承人,我以此来表达我会爱他一生一世。但你的承诺,显然,无法令人信服。”对于曾经的壮举,齐飒显得十分自豪。
莫子非喃喃道:“那我该怎么做才能让他,让所有人相信,我是真的会爱他一辈子?”
“这需要你自己去考虑,而且,你和他认识才没多久,现在说这个为时尚早。不过,我想你就算是对全世界,全宇宙宣布你将终身不娶,也无法令人安心,你的前科太糟糕了――”齐飒颇有些幸灾乐祸。
莫子非懊恼的粑粑头发,看向窗外,景物飞快掠过,好似一阵阵过眼云烟。
这个问题实在令他头疼,他想让韩羽安心,想让他能够全心全意地爱他,放心的把他的一生都交到他手上,可是,到底该怎样做――
直到暮色浓深,他才像是灵光乍现似的从家中书房的座椅上兴奋的跃起,抓了车匙奔了出去,驱车飞快的向蓝山雅阁开去。
席修缘原是想请韩羽吃晚饭的,知道韩羽已有约后,提议顺带也请了他的朋友一起。
陈磊见到席修缘时也是大感吃惊,不知韩羽何时又认识了一个这样人中龙凤似的新朋友。席间,席修缘的热情倒也是让三人的聊天不至冷场,但毕竟是不算相熟,陈磊与韩羽都显得有些拘谨,席修缘虽是长像勉强算是东方,但骨子里依然是洋鬼子一个,所以,这顿饭结束的异常迅速。
三人从饭店里走出时,天边还剩有一抹余辉,与陈磊道了别,韩羽自然是搭乘席修缘的车子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