殡仪馆里签字的地方还有其他人在, 并不适合聊天, 祁寄就先等着签完了字, 才和夏静一起找了个偏僻的地方去谈。
祁寄暂时没有解释自己和裴俞声的真正关系,只说对方是自己的同事。他问:“你之前是什么时候见过的裴先生?”
夏静的神情不似作伪, 她道:“是我当初去公.安局配合取证的时候。”
那时候夏静的父母和哥哥都误入了非法组织, 间接被害身亡。之后那个组织因不法行为被彻查, 一众涉案人员都被缉拿。夏静身为受害者家属,就曾被公.安人员请去进行过协助调查。
也正是那个时候, 夏静第一次遇见了裴俞声,对他的惧意一直持续到现在。
听她说完,祁寄的疑惑并没有消退多少。
公.安局?
裴先生为什么会去那儿?
祁寄对打击非法组织的事有印象, 他还记得自己当初在江边接到的夏静那个借钱的电话。祁寄的记忆一向不会出错,况且那时候他正好刚得知了温初明的事,现在再回想,印象仍是很深刻。
可那时候裴俞声不是正在b城s市两头本着,忙着治疗失眠、处理裴啸林的事吗?
怎么会有空跑到祁寄的老家来?
而且祁寄也从未听裴俞声提起过这件事。
他问夏静:“那时他在公.安局做什么?”
夏静小声说:“我也不太清楚,我就看见他在和一个穿制.服的男人说话,还有人叫那个男人局长。”
那时夏静看着他们, 然后就对上了裴俞声的视线, 被吓得猛地一个哆嗦。裴俞声的目光还在她身上停留了几秒,那仿佛带着实质性重量的视线吓得夏静噤若寒蝉, 再不敢抬头去看了。
祁寄不解:“局长?他在和局长说话?”
“好,好像是。”
祁寄记得夏静给自己打电话借钱时还曾告诉过他,那个坑骗祁寄父母的债务公司也被清查了。祁寄当时立刻去查了自己还债的账户, 发现钱果然没有被划走。之后不久他就接到了s市公.安局的电话,说相关人员已全数逮捕归案,让他去配合取证。
压在祁寄肩上多年的巨额债务,就这样被彻底清除了。
公.安局还帮他追回了一部分钱财。
祁寄之前一直没有多想过,只以为是官方和专案组督查的成果。然而现在,他却不得不考虑起了这些事情之间的关联。
难道债务公司被查,也有裴俞声的缘故?
想到这儿,祁寄又想起了另一个疑惑,他问:“你刚刚说的,千秋墓园三年前就封园了是怎么回事?”
夏静有些犹豫,似是不太敢开口。在祁寄的追问下她才道:“因为千秋是我们这儿规格最高的墓园,有条件的都会首选这家。但是千秋的位置有限,从三年前开始,就对外宣布封园了。”
自千秋封园之后,其他墓园才渐渐发展了起来,还有几个墓园专门仿照千秋的经营,一直都相当抢手。
“我听人说,千秋那边一年偶尔也会多一两个新位置,”夏静说,“但那都是为了特殊顾客专门辟出来的,普通人就是拿钱上门去买,也不可能买的到。”
祁寄愈发觉得古怪。
那为什么他一打电话就有位置了?
想到工作人员在电话里说过的价格贵,祁寄问:“那你知道千秋公墓的价格吗?”
夏静说:“他们那儿好像分了很多价位,具体的我不太清楚,但是最便宜的好像也要七八万。”
祁寄皱眉。
几个小时前他刚刚定下来的公墓价格就是八万。
可夏静说的七八万分明是三年前的最低.价格,而且祁寄这八万买的还是一个双墓。
合同已经签好了,上午去的墓园也的确是千秋官网标明的地址,照理说应该不可能是低.价诈骗,那又会是什么原因?
祁寄越想越觉得不对劲。
夏静排了一上午的队也很累了,祁寄定了辆出租车送她回家,自己则走去了门口。
一出门,他就看到了门外等着他的男人。
裴俞声站在门旁的松荫下,身高腿长,肩背笔直,仿佛将自己也站成了一棵雪松。寻常人站得久了,总会忍不住靠在墙边、倚在树下,可这位起初总被视作懒散不羁的年轻总裁,却从来没有如此松懈过。
连背脊都始终挺直。
祁寄看着男人,一时失神,还没开口,察觉他视线的裴俞声就已经抬眼看过来,缓下了原本微冷的神情。
“签好了?”裴俞声问。
祁寄点头:“嗯。”
男人的神色并未有什么异样,祁寄正犹豫着要不要开口问,就听见裴俞声道:“走吧,我刚约好了位置。”
什么位置?祁寄愣了一下:“我们不是吃过午饭了吗?”
裴俞声道:“我找了一个热敷消淤的地方。”
祁寄这才反应过来,裴先生居然还惦记着他身上的淤伤。
他有些哭笑不得,但见男人这么认真,祁寄最后也还是没有拒绝。
热敷放松大概花了一个多小时,休息够了之后,两人又在小城逛了一圈,去祁寄之前生活的地方看了看。
傍晚,他们找了家老店吃了晚饭。为了公墓的事,两人早上起得很早,这边的夜生活相对也比较匮乏,饭后散了散步,他们就先回了酒店。
祁寄简单冲了个澡出来,就见男人已经在桌边用电脑开起了远程会议。祁寄见状便放缓了动作,轻手轻脚地抱着平板上了床。
之前的疑问还没得到解答,祁寄先自己查起了报道。当初官方对清除非法组织的行动有不少报道,这也算扫黑除恶专项行动的成果。
他翻看了不少新闻,很快就找到了一些和债务公司有关的稿件。这些稿件和其他消息并没有什么不同,祁寄翻了好几篇,才找到一些新的信息。
报道里对债务公司的案.件有几句描述。
“群众反映强烈”、“根据线人情报”。
这会和裴先生有关吗?
祁寄正想着,手中的屏幕就亮了起来。
是祁鸣宇打来的电话。
怕打扰到裴俞声,祁寄跑去了房间的露天阳台,才把电话接起来。
“鸣宇?”
祁鸣宇已经去学校报道了,这次就没有和祁寄一起回家。
“哥,爸妈.的事怎么样,忙完了吗?”
“嗯,骨灰盒已经准备迁出来了。”
祁寄把事情简单说了一下,最后还把千秋墓园的那一点古怪告诉了弟弟。
祁鸣宇听完就沉默了。
祁寄道:“也不知道是我们运气好还是怎么回事,我总觉得有些奇怪,不然我明天过去的时候再去问问他们的工作人员……”
“问他们也不会说的。”祁鸣宇突然道。
祁寄愣了一下:“啊?为什么?”
祁鸣宇没有回答,反而突然提起一件毫不相干的事:“哥,你还记得薛钟麒叔叔吧?”
薛钟麒是薛老爷子的儿子,祁寄问:“怎么了?”
祁鸣宇道:“他爱人是那个俄罗斯人吧,米多夫。我记得薛爷爷以前说过,薛叔叔之前在欧洲上班时交通不方便,开车久了又晕车。然后有一天,他住的地方到公司突然加了一条新公交线,让他的通勤方便了不少。”
祁寄也听于奶奶说过这件事,他模模糊糊反应了过来。
果然,祁鸣宇道:“结果后来薛叔叔才知道,那条线是米多夫买下公交公司,专门为他开辟的。”
祁寄微愣。
这话是……
祁鸣宇吸了口气,干脆挑明了:“哥,你想过裴总吗?”
祁寄愕然:“难道是……”
鸣宇的意思是,这位置是裴先生专门为他买的吗?
“可他为什么要这么大费周章……不直接和我说?”
祁鸣宇低啧了一声:“不知道,我也对他这种做法很不爽。”
不爽很久了。
祁寄:“……啊?”
祁鸣宇暂时压下了情绪,道:“你与其去问千秋的人,还不如直接问裴俞声来得快。”
祁寄想了想,觉得也对。
和弟弟聊完,他回到卧室,想等裴俞声的会议开完。
但这一天逛了这么久,早上又醒得太早,祁寄趴在柔软的床上,没一会就开始眼皮打架了。
他强撑着不想睡,支起手臂拖着下巴等人。然而睡意袭来根本无法抵挡,没几分钟,祁寄就合眼歪了过去。
在他的下巴从掌心中滑下来栽倒之前,一只修长的手伸过来,托住了他的侧脸。
祁寄迷迷糊糊地睁开了眼睛:“唔……?”
站在床边的男人用指腹蹭了蹭他柔软的脸颊,低声问:“怎么不躺下睡?”
“我有事想问先生……”祁寄含混地说着,揉了揉眼睛,才把鼻音消退了一点,“会开完了吗?”
“嗯,等我去关个电脑。”等祁寄翻身坐起来,裴俞声才将手收回,他走到电脑前按了几下键盘,随即就把电脑关上了。
男人走回来,坐在祁寄身边,道:“怎么了?”
祁寄还有点困,但已经清醒了不少,他之前做好了决定,也没再拐弯抹角,直接就把夏静的事说了出来。
“之前那个债务公司的事,和先生有关吗?”
裴俞声垂下了眼睛。
男孩已经猜到这个份上,他也没有再继续隐瞒,只道:“我提供了一些线索,不过彻查还是因为官方的行动。”
祁寄的心情有些复杂。
裴先生到底为他做了多少事?
他接着问:“那墓园呢?堂姐和我说,千秋在三年前就封园了,普通人根本买不到。”
裴俞声按了按眉心。
他到底还是承认了:“那个位置是我上次来这时买的,怕你不愿收,就一直空在了那儿,这回才让他们拿出来。”
祁寄心口微胀。
“那先生……为什么一直没有告诉我?”
裴俞声沉默了。
祁寄看着他,隐约又从那人神色间看到了自己昏睡三天时对方古怪沉默的影子。
祁寄疑惑:“……先生?”
裴俞声闭了闭眼睛,良久,才低声开了口。
“祁祁。”
他唤着祁寄的名字,敛下了视线。室内光源只亮在一侧,男人的半边脸都隐没在了沉沉的阴影之中。
他的声音微哑,带着复杂的、让人读不懂的压抑情绪。
“你会觉得我插手你的生活太多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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