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利知道就算把所有的力气都集中在双手也杀不死对方，这场战斗说到底只是任性或者某种相互折磨――他原本那么以为。收紧的双手能感觉到对方脖颈动脉的搏动，他们杀不死对方，voldemort只是把结局押到这一点。
肉体上赢不了，但是精神上黑魔王有把握。
咒语并不是言语力量的唯一一种表现形式。哈利发现自己宁愿再挨上四五个恶咒也不愿意去回想黑魔王刚刚的话――直击对手的心理弱点，没错，是voldemort惯常的行事方式。
[逃避。]
也许他应该给自己找到更多的理由，或者说借口……
[责任。]
如果说自己所做的一切只不过是把这个时代推入深渊的缘由……
[懦夫。]
人到底为了什么生存？自我满足还是自我证明，或者说干脆逃避这个问题？哈利知道自己从来都不是一个无私的人，甚至某种意义上是丑恶的。战争或者对死亡恐惧在人的身上只会具现为一种名为痛苦的感情，而哈利发现自己也许只是想心安理得，没有痛楚地存活下去。把一切归结为责任，自己和世界割裂开来。伤口就在那里溃烂流脓，然后意识告诉他那些痛楚不存在――不存在，都是假的。然后在他眼里痛楚就真的不存在了，哈利知道自己一直都是这么虚伪地活着，把责任作为逃避的挡箭牌……因为失去的实在太多于是习惯于失去，然后开始恐惧“恐惧”本身的存在。
某种意义上强者更容易迷失自我。
时代第一次转换时――一开始哈利潜意识里就在害怕，直到今天。而他现在不得不去接受客观的真实。碧眼男孩觉得眼前的世界好像在模糊，当它再次清晰的时候他看到自己的血液顺着对方的脸颊流下来。救世主看清了魔王血红色的眸子――自己真的了解voldemort吗？其实也许在潜意识里他只不过把黑魔王当成了另一个他自己，然后一直按照自己的风格和“自己”对弈。
也许他们相似，但是归根结底不同。现在咒语解除，世界完全变回了原来的样子，美梦结束了――现在哈利·波特需要去适应现实。
“……对不起。”黑魔王听到对方突然轻声吐出一句话，声音里压抑不住的颤抖。“作为对手，我需要给你道歉……我输了。”没有了刚刚屠杀时凌厉的气势，一瞬间碧眼男孩脸上露出的表情甚至像个真正的孩子。
“我输了。”哈利又重复了一次，直直看着黑魔王脸上意味不明的微笑。
“清醒了？”voldemort嗤笑道，同时感到脖子上的力道消失。空气开始涌进喉管，他咳嗽了两声。“……我想你现在大概没再继续你的‘失明’？”
“大概。”哈利回答道，同时站起身来。决斗结束归结束，身上的伤当然要处理――谈话与流血无关，并不会因为交谈而伤口止住流血。碧眼男孩找了棵树依靠着坐下来开始给自己止血，voldemort看着自己几乎动不了的左臂耸耸肩，“也许在这里恢复不是一个好选择，我想现在我们的魔力应该足够再来一次幻影移形？”
“十分钟后合适。”救世主平板地回答道，“现在我们的伤势不适合立刻幻影移形……也许我有问题需要问你。”
黑魔王挑起眉毛，“你知道我的回答不一定是实话。”
“我当然知道。”哈利注视着恢复正常的世界，尽力维持着自己的平静。“但是继续依照我自己来全部推断似乎不太合适，不是吗？目前我们的敌人是共同的，但是德国的问题解决后你的打算？”
“……我似乎没有告诉你的理由？”话倒是很快堵了上去，但是却没有讽刺的味道――更多的是戏谑。
“起码我知道你不会蠢到和之前一样，当然我也没指望你变成什么……”
“正义的使者……或者别的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黑魔王慵懒地接过话茬，一边往肩膀的伤口上扔着魔咒。“食死徒我是不会放弃的，凤凰社正好是虚弱的时候……你说我会怎么决定？”
“现在，我想你该不会认为能把麻瓜消灭干净之类的傻话吧，别的不重要――”凤凰社毕竟没有代表全部的白巫师，就算凤凰社被消灭对于光明一边的势力也不会有太大的影响――毕竟那些都是堂堂正正活在阳光底下的人，而这个群体永远不会消失。
voldemort眯起眼睛看着身边不远的哈利，现在两个人的对话甚至可以说是平和的。尽管空气里还充满着呛鼻的血腥味和死亡的隐隐臭气，伤口的疼痛还在神经上不停地扎着刺。黑魔王熟练地将疼痛置于脑后，他发现对方问到了一个他自己也没有定论的话题。
迷茫的人可不止哈利·波特一个。对于这个问题voldemort没法真正回答，他知道自己之前做的并不能达到自己的目的――既然现在理智回来了。
“当然不相信，”黑魔王说道，“但是――”
偏见不是那么容易放弃的东西，争取纯血的利益是他一直吸引贵族们的旗帜。当然也有萨拉查·斯莱特林本人的“纯血坚持”，但是现在以上全部都站不住脚。但是如果不去继续自己的黑暗，这场战争结束后等待着他的只有审判与死亡。而黑魔王绝不会甘心去做一个逃犯，他无路可退。
“也许我们可以等情况好一点再好好继续这个话题。”赤眸少年难得有些平板地说，“我想我们暂时可以换一个……毕竟我们并不是只有这个可以谈。”重伤情况下他懒得再继续思考政治问题。“真难得，你刚刚恢复谈这个――该说些什么好呢――”
哈利挑起眉，胸口的伤口已经基本止住了血。碧眼男孩站起身走近voldemort，“你希望我们有什么话题呢？”
“我赢了你。”voldemort扯起一边嘴角，“顺便把你从那个该死的状态里扯了出来。”
“虽然不是很愉快，但是我需要说谢谢。”哈利耸耸肩。男孩身上黑色的学生袍浸透了血迹，袖子被咒语撕坏――左臂的黑魔标记清晰可见，但那似乎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谢谢。”
赤眸少年愣了一下，他没想到对方会这么干脆。“谢谢”这个词他听的次数还真不多，本来的压抑感好像在慢慢消失，“萨拉查·斯莱特林不过如此。”他重复了一遍两年前曾在密室里说过的话。
“是啊，不过如此……不过某些问题我依然保持怀疑态度。”哈利露出一个并不那么虚假或者冰冷的微笑。
“某些问题我自己也不是那么确定。”voldemort也站起身，他稍稍活动一下左臂发现它恢复了知觉。“但是无所谓。”
碧眼男孩嘴角的笑容更大了，两个人的身影消失在堆着尸体的空地上。
=============
“没用的，格兰杰――难道你认为再一巴掌就能把……哈利打回来吗？”德拉科·马尔福冷冰冰地说道，“现在他跟着黑魔王走了，以那个身份。就算他是萨拉查·斯莱特林……”小马尔福为这个名字顿了一下，“……魔法部也会毫不犹豫地通缉他。”
“但是他们赢不了他。”红发男孩嘟嘟囔囔说道。
“……罗恩，重点不在这里。”赫敏看上去有些烦躁，“所以呢，我们现在该怎么办？乖乖回家？”
“记住自己的身份是很重要的，”德拉克耸耸肩，虽然脸上的表情不是很好看。“那两个人的事情不是我们有能力或者资格去掺和的问题，难道你们真的认为他们真的是我们的同学？”
“除了这个我们……等等。”韦斯莱家男孩脸上突然出现一种类似于拼命回忆什么的神情，“斯莱特……哈利说他不会带走任何东西，那么他会不会留下什么线索之类的……我不相信哈利是那种……那种和杀他父母的凶手混在一起的人。”
“他是斯莱特林。”小马尔福从牙缝里挤出来一句，听上去似乎在尽力说服自己。“他会跟voldemort走――理所当然。”
“他是哈利。”罗恩闷闷地回应道，“其实我更希望谁来给我一个遗忘咒。”
“我不想回去，”赫敏有些阴沉地说，“也许我们能把哈利找回来，他只是――”
“他是萨拉查·斯莱特林，你们到底知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好吧韦斯莱，施遗忘咒的时候加我一个。”
红发男生无力地微笑了一个，而赫敏眼圈发红，依紧紧咬着下唇。
“他一直都在保护我们，”小女巫说，“也许我们可以相信他一次……关于朋友的那句话。”
“我没那个胆量，这不可能……”三个人走进罗恩所在的宿舍。德拉科·马尔福叹着气小声说道，眼睛打量着格兰芬多式寝室。
罗恩没有再发表意见，他只是原地犹豫了一会儿然后打开了哈利的箱子――箱子果然没有锁。哈利的东西很少――衣服也就是那么几件校袍，剩下的书籍和要用的墨水、羽毛笔等都整理得很整齐。整个箱子显得有些空荡，所以一件东西格外扎眼――一个不小的纸包。韦斯莱家男孩把它拿起来，然后发现这个纸包比他所想象中的轻很多。
<留给你们，我用不到这个。我想你们会发现它，希望它能在将到来的战争中给予你们保护。――哈利·波特>
纸包上是他们熟悉的字体，罗恩咽了口唾沫撕开纸包。一件银光闪闪的斗篷滑了下来，摸起来甚至像是某种液体。
“隐形衣，而且是高级隐形衣。”小马尔福马上做出判断，“我还没有见过这么……高等的。”
“然后呢？我们其中的哪个拿回去等着战争时披上，找个角落躲起来？”赫敏的声音有些尖利。“梅林，我不相信。”
“韦斯莱，你要回去吗？”小马尔福突然问道，而罗恩呆了呆不清楚对方问话的目的在哪。
“这次来袭的是黑巫师，”德拉科看着窗户一角的薄薄灰尘考虑着什么，“他们对凤凰社不会多么客气，但是食死徒不同……更何况黑魔王还在这里。如果你们真的想找哈利，可以先去我家呆一阵儿看看情况。”
两个格兰芬多为这个大胆的提议目瞪口呆。
“既然我们有了这个……”小马尔福摩挲着隐形衣的衣角，苍白的脸上难得没有什么类似于讽刺的表情。“藏起你们完全没问题，而且我觉得他们――他们肯定会去找我父亲，你们知道的。如果没动静你们可以通过飞路网回去。”
“……我同意。”罗恩看着窗外陆续离开城堡的人们这么回答，脸上带着迷惑和某种坚定的混合。
“可能会遇到黑魔王。”小马尔福扯扯嘴角，这么警告道。
“哈利和他在一起，我想……”小女巫这才开口，“我们要相信他。”
=============
卢修斯·马尔福强烈怀疑那两个人把马尔福庄园当成了黑巫师的圣芒戈，当他看到刚刚在霍格沃茨掀起轩然大.波的救世主和黑魔王一起血淋淋地出现在自家客厅时，一向稳重的马尔福家家主差点没站稳。
他们不应该是敌对的两方吗？这下自己不露马脚太难了，铂金贵族咬牙切齿。
“卢修斯――如你所见，我们需要你的一些帮助。”voldemort很确定现在卢修斯·马尔福清楚哈利的身份，他没有做出过多的解释。
而卢修斯果然不敢多说什么，毕竟他不是很清楚现在这个诡异的局势。大马尔福在思考要不要把斯内普叫过来，但是两个人的伤好像除了过于严重之外并没有什么难处理的地方。到底是谁能够强大到能把这两个人弄成这个样子。如果说决斗，两人之间的气氛也不像。
于是卢修斯·马尔福除了机械地服从指令以外并没有什么别的举动，他决定观察。马尔福家家主起身去准备更多的魔药，客厅里只剩下两个黑发少年。
“也许这意味着我们又要合作了。”明显恢复了一些的黑魔王笑道，他靠着长沙发的靠背。“这次合作期多久呢？”
“我可以相信你吗？”就在一旁的哈利的回答和问题无关，甚至有些近乎自言自语。他似乎在考虑着什么。
“显然不可以。”赤眸少年很愉快地回答，他打量着手臂上正在愈合的伤口。“你怎么会有这么蠢的想法？”
“既然如此，”哈利笑了，把自己的脸埋在双手里。“这一次我信你，怎么样？”
不去相信只是因为害怕不被相信的话，他的世界不会有任何改变。所以这一次哈利说了出来，他想把它作为一个改变的开始。
“放心，就算你这么说我也不会信你的。”黑魔王嘴角戏谑的微笑变得更大了，“但是……”赤眸少年没有说下去，因为他吻上了那个还想说些什么的另一个男孩。
而哈利没有反抗，只是闭上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