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得不说陆逊少年有成为新一代军师的潜质。郭嘉的那句“知己知彼百战不殆”,他与曹昂一起分析了下袁绍阵营目前的情况后,就得出了退兵的原因。
曹昂看到他双眼冒光,激动地跳起来,不解地看着纸上列出的人名。没什么稀罕的啊?
陆逊得了结论就丢下曹昂,兴冲冲地去找郭嘉。哼!谁要当车夫谁当!他才不干!
不想靠别人得到答案,曹昂将此视为自己的作业,没有跟在陆逊后面去听答案,而是拿出冀州地图来细细琢磨,分析袁绍此时的境况。
看了一会儿,曹昂得出一个答案。虽然袁绍输了两阵,折损了大半军马,但冀州物阜民丰,人口众多,要是打得急了,袁绍以城据守,和我军拼物资、人员的消耗,对我军反而不利。是因为这样才退兵吗?
“许先生曾言,袁绍帐下谋士众多,各个身负大才,不逊于我军。可这些人相互之间,并不服气,各有派系,相互争斗多年。此次大战,沮授先生前日在我军中绝食而亡,与其齐名,真正忠于袁绍的田丰亦在不久前被袁绍处死。如今,只剩下郭图、辛评、审配、逢纪等人。袁绍有子三人,长子袁谭颇有人望,于情于理,袁绍本该立其为嗣,然袁绍喜爱三子袁尚,是以迟迟未决。其帐下谋士选择不同,必将内斗。官渡之后,袁绍元气大伤,以无力南下,但百足之虫死而不僵,袁绍如立于守势,尚有余力一战。不若我军退兵,令其自相残杀,可坐收渔翁之利。”陆逊站在郭嘉面前,仰着头,自信地说道。
郭嘉打了个哈欠,困倦地问了句:“还有吗?”
“还有什么?”陆逊莫名其妙地反问。
“就这么几点,我不是说了知己知彼百战百胜?”郭嘉站起身,拍拍陆逊的肩膀,“你只考虑对方,我军的情况,你想过没有?”
“我军粮草缺乏,虽解了一时之困,但深入冀州,战线太长,后继乏力。”曹昂不知何时钻进营帐,接口道。
陆逊脑子快速转了转,却想到了相反的方向,一脸愕然地看着郭嘉。
“嗯?怎么这个表情?”郭嘉笑望着陆逊,“还想到什么,一次说完。不然,明天返程,你就准备好车驾吧。”
曹昂看了眼陆逊,又看向郭嘉,眨了眨眼:“还有其他的原因?”
郭嘉笑着点头:“伯言,这是回答的最后一次机会,要慎重考虑清楚再说。需知道,战场上没有这么多机会,瞬间的变化,就会改变全局。可以的话,最好能在一开始就算到结局,让作战期间发生的变化,在自己的掌控之中。”
低着头,陆逊反复地考虑自己突然想到的那个理由,越想越不确定。
见陆逊神色有异,曹昂好奇地凑上前,问道:“是什么?”
“敢问先生,是不是……是不是为了冀州?”想了半天,陆逊觉得这个答案有些不可思议,但又觉得确实有这层理由在其中。
“说详细些。”郭嘉细长的眼眸眯起,眼中闪过几分认真。若是陆逊能想到,说明他的天分极高,这样的人才自然是禀明主公,要好好培养的。
曹昂搔搔脸颊,不解地看着他们。他们本来是想一举攻下冀州,现在又说为了冀州,不攻打冀州,不是很矛盾?
“为了得到一个完整、富庶、没有经过大战祸的冀州。”陆逊深吸了口气,说出这个连自己都不敢相信的答案。
郭嘉却在他说完之后,抚掌大笑:“我军军师,后继有人也!”
“真是这个?”陆逊难以置信地问道。
“数年之前,韩馥让冀州于袁绍起,文若就开始算计着冀州一地。自然不假!”郭嘉拍拍他的肩膀,笑着出营,急着要与众友人分享他的喜悦。
曹昂一脸惊诧地瞪着郭嘉,仿佛听到不得了的事情,直到郭嘉走出营帐,才伸手拉扯了下陆逊:“伯言,你方才说的是真的啊……奉孝先生,承认了。”
陆逊比他好不了多少,虽然他是想到了理由,但郭嘉那句“数年之前”,让他彻底傻眼。数年之前,就能算到现在的战事?自己到底跟什么样的人物在同一个阵营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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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备逃到荆州,归附刘表一事,曹操回到许昌前就知道了,不稀奇,但刘备败退之后,却发生了一件他意想不到的事。
皱眉看着手中的加急书信,曹操脸色变了又变,最终下令:“程昱、刘晔你二人先行一步,赶回许昌,处理政务。”
荀攸在旁,听到曹操的命令,心里生出几分疑惑。许昌有文若坐镇,为什么还要仲德夫子与子扬先行一步,赶回许昌?莫不是文若出了什么事?
“主公,许昌……”荀攸忍不住开口问道。
曹操头疼地揉着眉心,随手将信丢掷给荀攸。刘备啊,刘备!往昔悔不听仲德之言,以至于留此祸患。如文若有什么意外,你们三兄弟一个也别想好过!
荀攸接过来,展开匆匆浏览了一遍,脸色丕变:“主公,攸请代仲德夫子回许昌!”
曹操瞥了他一眼,点头:“准!”
荀攸放下书信,匆匆离去。刘晔虽然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但途中还是有机会问明白的,当下无言,跟着荀攸就走。
谁都知道作为谋士,最忌喜怒形于色。荀攸素来是那一张憨厚、温和的脸,什么事情能让他如此失态?程昱奇怪地拿起桌上的书信看。
许攸好奇地伸长脑袋,瞄到几个字,心头一跳,环顾四周,似乎荀在这些人中的声望很高。比起袁绍帐下分不出一二三四名来,阿瞒这里文臣却有个头。
“主公勿忧!有华神医在许昌,文若不会有事。兴许,待主公回到许昌之时,文若早已康复。”戏志才以自己为例,安慰曹操。
曹操听到华佗在许昌,就想到了自己的头风症,很多大夫都束手无策,华佗却有办法减轻他的头痛,这才稍稍放下心来。
一群人被那封书信吓得紧张兮兮,唯有郭嘉盯着上面的字迹看了半天,确定是唐贺的笔迹,觉得有些古怪。没听说什么严重的事情啊!要是真的很严重,陈群怎么没消息?
荀是病了,操劳过度累倒的,但是没有唐贺信上写得那么严重。华佗的意思是好好休养几天就没事了。唐贺却不这么认为。荀家人有前科的,看看荀谌就知道了。她可不敢托大,觉得荀身体一定比荀谌好,随便将养几日就行。按她的说法,应该休养上几个月才行。
荀被按在床上,哭笑不得地看着妻子:“阿贺,我真的好了。”
“不行,你别想出去做事!”唐贺并不理会他的抗议,“那不是还有陈群在嘛!不会有事的。”
“可是,有些事情不是他能处理得了的。”荀无奈地解释道,“他的官职不够高,压不住那些人。”
“没关系,我已经给孟德大哥去信,让他快点回来。就算大军走得慢些,想来他也会另外派人先行一步。”唐贺一副没商量的表情,驳回荀给出的理由。
“你……”荀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不过是因为太累,躺了几天,那里就需要把这种事禀报主公了。
唐贺伸手摸了摸他的额头,觉得手测不太准,又低下头,额头抵着他的额头测温。
因为她突然靠近,荀有片刻失神,待她起身时,又觉得有些空落落的。
“还有些热。我让人去熬药!你不可以起来!”唐贺下了床,临走前再三叮嘱他,不可以离开。
好像被当成孩子对待了。荀偏转了头,看着她走出去,心情有些复杂。虽然知道她会担心,自己应该为了她留在家里躺几日休息一下,但还是想先去解决一下,国丈伏完的事。还有关羽、张飞两兄弟,到底是要关起来,还是杀了,或者是放走,总要有个结果。
等听不到唐贺的脚步声了,荀悄悄地起身,拿起床头的衣服。
“爹,你不听话!”荀俣不知道什么时候来到房间的,此刻,正蹲在帘子边上,一手掀开帘子的一角,露出脑袋,一手指着他叫道。
荀视线转向帘子下方,那里除了荀俣的双脚,还有一双,很明显还有一个人,只是被帘子遮住了身子。从映在帘子上的影子来看,也就是和荀俣差不高的模样。额角狠狠地抽了两下,荀黎也躲在那里。这两孩子什么时候才能不偷跑进他们的卧房来!
“你在哪里做什么?”荀严肃地问道。
虽然荀摆出了严肃的表情,但因为还在发低烧,没有完全康复的缘故,看起来一副柔弱的样子,少了平日里的气势,声音也显得十分柔和。荀俣一点也不害怕,倒是怔怔地仰头看着自己的父亲,良久,放下帘子,转头对荀黎说道:“姐,今天爹一点也不凶耶?”
“……唔,我看看。”荀黎不大相信地掀开帘子去看。
“呃……”荀黎看着出现在眼前的双腿,视线往上移,看到父亲不同以往的虚弱模样,呆呆地拉了下荀俣,“笨蛋阿俣,爹不是不凶了,是病了,想凶我们,但是没气势,凶不起来!”
荀嘴角猛抽。他的儿女都在说些什么话!有些生气,低俯下身,盯着两个孩子,故意压低声,冷冷地问道:“阿黎,你和弟弟躲在这里做什么?”
荀黎冷不防吓了一跳,一屁股坐在地上。谁说凶不起来?好可怕……往后挪了挪,荀黎觉得不妥,赶紧爬起来,同时很有义气地一把揪起弟弟的衣领,就往外跑。
荀沉着脸,伸出手,一边一个,抓住两个孩子。
“啊啊啊,我才没有躲在后面偷看!”荀黎情急之下,大声叫起来。
荀俣挣扎了两下,听到荀黎的话,扭头说道:“阿黎你傻了!你这是不打自招!”
“才没有,是娘让我们看着爹的。”荀黎急中生智,停止挣扎,抬手指着荀说道。
荀俣一听,也不挣扎了,站在原地,连声附和:“是!爹你太不乖了!居然想逃跑!娘会生气的。”
“我要告诉娘!”两个孩子异口同声地说道。
荀拽着他们,无力地想:为什么这两个不能像荀恽一样,让人省心一点。
“你们要告诉我什么?”唐贺端着药进屋,正好听到两个孩子说的最后一句话。
荀黎挣开荀的手,狗腿地跑向母亲:“娘,爹想逃跑。我们帮你抓住他了!”
“是吗?”唐贺挑眉看向荀,见他穿好了衣服,不由勾起嘴角笑。
荀俣见形势逆转,连忙挣脱开来,冲过去拉了姐姐荀黎:“娘,既然你回来了,我们就去书房学习了。”
“嗯。很乖!”唐贺笑着夸了他们。
荀眼睁睁看着两个孩子跑走,叹了口气:“你确定你有让他们躲在帘子后面看着我?”
“不管是不是,至少他们逮住你了。”唐贺笑着走近他,“喝药吧。”
刺鼻的药味,令荀感到一阵恶心。这种东西已经喝了好几天了,他一点也不想再喝,不着痕迹地退了一步,转移话题:“阿贺,我没有打算出去,只是想到院子里走走。”
“嗯,喝了药,我陪你到院子里晒太阳。”唐贺笑着点头,把药递给荀。
捧着药碗,荀苍白着脸,看了下妻子的表情。要是喝下去之后,自己想出去的事,或许能有转机,要是不喝……想了想,他两眼一闭,忍着不适感,一口喝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