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初, 徐舒简收到了来自京城大学的聘书, 聘请他为外语系俄文讲师, 京城大学给他评的高教7级, 月工资133元5角,与行政15级待遇相当。
除此之外,他每个月还能额外领到国家补助的8元钱津贴,以及京城大学发放给普通讲师的半条中华烟、一斤菜籽油、三斤猪肉的福利。
对此,徐俊民特意送了一辆崭新的凤凰牌自行车过来, 算作是给徐舒简的贺礼。
两天后, 徐舒简前往京城大学报道, 正式过起了朝九晚五的日子, 徐俊民和赵成于也在随后两天奔赴南方查案, 家里顿时空荡荡的只剩下了宋逢辰一个人。
宋逢辰也没闲着,毕竟之前说好了的要把隔壁客房改成书房来着。只是没想到在买立柜这件事情上, 他遇到了麻烦。
这年头,买新家具是凭结婚证明, 排队供应的。工厂里木匠师傅不多, 每天结婚的人却一大把, 这也就造成了新家具供不应求的场面。
在得知要想购买到一件新家具, 少不得也要在木工厂门口排上一天一夜的队的时候,宋逢辰瞬间心生却意。
立柜是买不到了, 宋逢辰想了想,反正他现在闲着也是闲着,干脆自己动手做吧。
打定了主意, 宋逢辰跑了一趟木材厂,花了二十块钱从厂里的员工手里买了十张面额为一立方米的木材购买证,而后兴致冲冲的去了木料市场。
在这里,宋逢辰见到了满满一仓库的海南黄花梨——野生老料、三百年以上、纹理清晰、如行云流水的那种。
按照木料市场工作人员的报价,市场上最常见的香樟木的价格是十二块钱一百斤,松木稍微贵上一点,十五块二毛钱一百斤。黄花梨就比较贵了,一毛钱一斤,而且黄花梨密度比较大,是香樟木的八倍不止,一立方黄花梨少说也有一千六百斤。
想想后世随随便便就是大几千块的一副黄花梨手串,宋逢辰虚着声音:“那你们这儿最贵的木料是什么?”
工作人员看了宋逢辰一眼,把他领到仓库的最里边,指着那小山一样的紫檀木说道:“诺,这个,小叶紫檀,两毛钱一斤,这个比黄花梨还要重一些,平均一立方两千五百斤。”
宋逢辰在心里默默的算了一笔账:“一立方黄花梨一百六十块,一立方小叶紫檀五百块。”
对普通老百姓来说,这绝对是他们只敢仰望的存在,可对宋逢辰而言,这个价钱也就比白菜价高上了那么一星半点。
说不心动那是不可能的。
不过,宋逢辰心里也有个疑问:“按理来说,这两种木料这么好,你们这儿怎么就堆积了这么多?”
工作人员实话实说:“没办法,这玩意儿平头百姓用不起,不一般的人家不敢用,毕竟——”他压低了声音:“前几年闹腾成那个样子,你是知道的。”
宋逢辰了然,他越想越心痒难耐。
要不,干脆把家里的家具都换了?
首先,他不缺钱。
其次,红木家具既美观又能增值,何乐而不为。
宋逢辰说服了自己,他掏出口袋里的十张木材购买证,拍到工作人员手里,果断说道:“先给我来上十立方的紫檀,票先给你,我这就回去拿钱。”
工作人员两眼一瞪,他原本听宋逢辰问了这么多,潜意识里也只以为他可能会买上一些,万万没想到对方竟然是这么的财大气粗,一开口就是十立方。
十立方?
五千块。
他九年、不,十年不吃不喝都挣不了这么多。
没等工作人员回过神来,宋逢辰继续说道:“不过,前提是你得帮我把这件事情瞒下来,别让不相干的人知道。”
这么做主要是为了避免一些不必要的麻烦,毕竟这年头可还不算真正意义上的太平。
“没问题。”工作人员满口答应,大不了把这个单子拆成五六份安到南边那几个沿海的大型木工厂头上就是了,反正他们这儿每天的流水这么多,一般人谁会吃饱了撑着来详查这个。
最主要的是,他这一下子卖出去这么多的积压木料,说是立了大功也不为过,上头免不了要嘉奖他一番,说不定主任一高兴,给他提一级工资也说不定……
想到这里,他笑的几乎合不拢嘴。
因着这一点,接下来的称量工作里,他异常配合的帮着宋逢辰把一块钱六毛钱的零头给末了,又热心的帮他叫了两辆牛车。
如此,来来往往跑了五六趟,总算是赶在夜幕降临之前将买回来的木料全都运回了京城大学分给徐舒简的那间四十平的单间里。
他们原本还打算把这个单间租出去来着,现在看来是不用了。
做完这些,宋逢辰哼着小曲儿,回家去了。
徐适道找上门来的时候,宋逢辰正在给做好的茶几抛光。
“爸,你怎么过来了?”宋逢辰放下手中的工具,直起腰。
“你——”徐适道拧着眉头,看了他一眼,欲言又止。
宋逢辰拍了拍手上的木屑,收拾出来一个干净的凳子,给他送过去:“坐吧,爸。”
“不用。”徐适道略有些不自然,但还是说道:“听舒简说,你精通玄术。”
“差不多。”宋逢辰问道:“怎么?”
徐适道沉了沉气:“我有个朋友,身体出了点问题,想请你去看看。”
“行。”宋逢辰点了点头。
岳父开口,他岂敢不从。
只是没想到徐适道的这个朋友,年纪竟然只比徐舒简大了两三岁,而且还是个女的。
对上徐适道掩藏在眼底的担忧之色,宋逢辰若有所思。
“宋贤侄?”杜存志一脸紧张。
宋逢辰回过神,目光投向躺在床上骨瘦如柴、气息微弱的杜宝丽身上,准确的来说是落在她脖颈处的一团鬼气上。
他眉头微皱:“她之所以会一病不起,的确是因为有恶鬼作祟。”
“果然是这样!”虽然早就做好了心理准备,但是在得知事情真相正如同他们所猜测的那样的时候,杜存志还是忍不住的变了脸色。
还是徐适道率先回过神来,他连声问道:“那逢辰,这事你看该怎么办才好?”
听他这么一说,在场的杜家人无不是一脸紧张的看向宋逢辰。
“解铃还需系铃人,那恶鬼的意图再明显不过,就是想要杜小姐的命。”宋逢辰问道:“杜小姐平日里可有得罪过什么人?”
杜宝丽白着一张脸,摇了摇头。
杜存志万分确切的说道:“宝丽她性格比较内向,平时就不太爱交际,要说她得罪什么人,不可能。”
“又或者是杜家以前得罪过什么人?”宋逢辰又问道,总不可能那恶鬼是无缘无故的找上了杜宝丽吧!
杜存志略有些迟疑:“这个还真就说不准,我杜家发展到今天,得罪过的人还真不少……”
宋逢辰眉头微皱,看来要想从杜家人身上找到一点线索是不太可能的了。
他继续问道:“杜小姐可否给我详细的讲述一下事情的来龙去脉。”
“好。”杜宝丽勉强打起精神来,“那是半个月前的事情了,那天晚上我做了一个噩梦,我梦见自己躺在一口棺材里……”
棺材很小,四周很安静,她甚至能清楚的听见自己的心跳声。惊惧过后,她壮着胆子,试图推开头顶上的棺材盖,就在她双手碰触到棺材盖的一瞬间,空间仿佛扭曲了那么一瞬,紧跟着棺材盖就飞了出去。
没等她反应过来,一股拉力将她从棺材里拖了出来。
定眼再看时,俨然已经变换了一个世界。
她置身于闹市之中,耳边是唢呐锣鼓吹吹打打的声音,街道上一支迎亲的队伍正在缓慢行进,新郎坐在高头大马上,时不时的朝四周拱手抱拳,在他身后的是一台花轿,后面跟着一台又一台的嫁妆,远远望去,看不到尽头。
就在她试图看清楚新郎的模样的时候,人流突然涌动了起来,等她踉跄着站稳了身体,才发现眼前的场景又变了。
为众人的哄笑声中,新郎背起新娘跨过火盆,进了一座富丽堂皇的高门大院。
场景又是一变,随礼生诵唱一拜天地,二拜高堂,夫妻对拜,送入洞房,气氛推到了高潮,她看着这般热闹的场面,一脸茫然。
再之后,婚礼结束,人群散去,耳边是新郎新娘蜜里调油的声音,她被禁锢在庭院里,动弹不得。
就在她身心俱疲的时候,房间里的响动没了,房门打开,一具身披嫁衣的骷髅从房间里走了出来。
惊恐之中,那具骷髅围着她转了两圈,而后冷笑着说道:“我还以为你到底是何方神圣,现在看来,也不过如此!”
“你,你是谁,你到底想干什么?”杜宝丽强做镇定。
那具骷髅又是一声冷笑,声音陡然阴森了起来:“我想干什么?当然是杀了你——”
话音刚落,她伸出双手,露出黑长的指甲,便要掐住她的脖子。
就在这时,虚空之中,突然传来一声咆哮,紧跟着一只巨大的爪子从天而降,在骷髅的惊叫声中,一爪把她拍了个七零八散。
“然后我就醒了,我之前从马路上捡回来的那只黑猫趴在我胸口上……惊吓过后,我只以为自己是做了一个噩梦。”
“直到第二天晚上,我又做起了那个梦,又是黑猫救了我……”
“然后呢?”宋逢辰问道。
杜宝丽一脸惨白,“第三天,黑猫不见了,我没再做梦,只是隐约听见有人在对我说这一回看谁能救我……再后来,我就病了。”
正说着,一阵敲门声响起,紧跟着,一个年轻男人推门而进。
宋逢辰抬头,只看见一只浑身血污的黑猫趴在年轻男人的脖颈上,目露凶光。
作者有话要说: 我以为我昨天晚上就算是会做梦,梦见的也应该是被小天使们追着打。结果,我梦见的是我秃!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