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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乎的,伤的很多。
在乎我的,伤的更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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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个人,对面而坐。
此刻,看着神色复杂的思阳,允洛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该内疚,她知道,自己,这次,是错的离谱了。可实际上,她的脑子里什么都没有,仅剩一片空白。
她试图回想裴劭的脸,结果却只是一片模糊。突然意识到,这样一个爱着自己的男人,其实,在自己心里,并没有位置。
这时,允洛的手机开始响,原本清脆悦耳的铃声,此时此刻,在彼此的沉默中显得异常刺耳。她有些迷茫地摸出手机,下意识地看来电显示。屏幕上闪烁着的名字瞬间换回她的思绪,她局促地抬头,看看思阳,离了位子,走到店外接电话。
“是我。”
“嗯。”
“在干什么?”
“吃中午饭,”她想了想,补充道,“思阳也在。”
“……”
“有……有事?”“没……”允圣熙短暂的沉默,“……就是,突然很想听到你的声音。那……你去吃饭吧,我挂了。”
然后是无声。
她突然很怕他会就这样挂断,忙唤道:“圣熙……”
“嗯?”
她一怔,连她自己都不知道,为何要叫住他。许久,她呼一口气,“告诉我,我们没有错。”
他长久的不说话,沉默变成了此时他唯一的声音,也是她煎熬的源头。
等待的滋味,无可形容,隐隐的不安。
终于,他开口了:“我们没有错。”
完整的一句话,他说的平淡,她轻轻笑了出来,“啪”一声合上手机,掉转头,迈步朝里面走。
思阳正侧仰着头看她。
她冲思阳笑一笑,径直坐回位子上。
“我又没有对你说过,我很爱圣熙?”
思阳嚯地睁大眼,不可思议地看她。这次,她选择大胆迎视:“是不是朋友?”
“……”“是的话,就别劝我。”
“那裴……”
“我会跟他断的。”她打断思阳的话。
她想要自私一次,想要只为自己的幸福努力一次。
这是决定,更是决心。
“祝我成功?”她执起手边的水杯,举到思阳面前。
她知道,自己欠裴劭很多。
可是,两个人一起,并不能只为得到一种安慰。她想要挣脱过去,忘记一切,然后好好生活。
她曾经也以为自己能做得到。
思阳静默,一瞬不瞬地看她,几乎是试图看进她眼里去。她第一次见到这样的允洛,仿佛瞬间释放出了身体里的每一寸鲜活。
这对姐弟……思阳心里翻搅,自己担心的事,已经发生。
要舍弃这个朋友吗?
她做不到。
这两个人身上映衬的,也许就是这样一种寄生斑驳的爱情,看不到任何世俗可容的、美丽幽兰的影子。
一直以来,允洛的克制,她看在眼里,心中能料想到的,对他们来说最好的结局,也许就是让时间埋没一切。即使,有时候,看到允洛对那小子这么的思念,她会同情。
如果没有谁来终结这场爱情的厮杀,她可能会径直爱下去,直到死。
可是,如果一切都只是站在爱情的名义下,又有谁有资格反对?
况且,既然她能够幸福。局外人又能说什么,又能阻止什么?即使这幸福,隐晦了些,肆无忌惮了些。
而裴劭,最终也仍旧只能是个悲哀的局外人。
怪只怪,这个女人的心里,留不出两个同样的空位。
“希望你以后不要后悔。”思阳说完,猛地咬了咬牙,倏地举起自己的杯子,“砰”地一声跟允洛碰了杯,仰起脖子,“咕噜咕噜”地喝完杯里的水,也咧嘴笑,“祝你成功。”
想了想,补充道:“还有,祝你幸福。”
允洛打电话给裴劭,又是助理医师接的电话。她知道他忙,可她真的不想拖时间,一秒都不想。
她怕,怕下一秒自己就会退缩,会犹豫。而有些事情,是禁不起这一星一点的犹豫的。算准了时差,等到裴劭那边大概已到了休班时间,她再次打给他。
却又一次失望,助理医师被上司女友的连环夺命call催得哭笑不得,只能礼貌地再度提醒允洛,手术没那么快结束。
她回到自己的小屋。圣熙通宵练舞,电话里,他的声音隐隐涟漪,却透着疲惫。她要送汤过去,被他拒绝。
“我大概凌晨回去,早点睡,不用等我。”
“好。”
“再见。”
“嗯。”
两个人又为“谁先挂电话”磨叽了一会儿,允圣熙才收线。
舞蹈教室,吊顶的灯撒下白炽的光。这次排的舞很难,练了一晚上,好不容易有时间休息,其他dancer都去休息区倒水喝,他仰躺在地板上,攥着手机,看刚刚结束的通话时间显示,三分十七秒。
排舞老师替允圣熙倒了杯水,送到允圣熙跟前。
允圣熙坐起来,接过杯子,一口喝干。
“和谁打电话呢?”
允圣熙挑眉笑,不说话。老师便学着他的声音,“你先挂……不,你先挂啦……”说完,拍拍允圣熙肩膀,“什么时候变这么幼稚了?”
提起允圣熙,人们会不自觉地想起那双迷惘的眼睛,在一回头、一低首之间,多少人沉陷进他的忧郁气质里。年纪轻轻,他从音乐发展到电影,从天才歌手到折桂影帝。大概没人会知道,允圣熙也可以是这么个幼稚的小鬼。
允洛挂了电话,给自己做晚饭。备了两副碗筷,因为晨晨等会儿要上来和她一起吃晚饭。
晨晨在老时间弄出楼梯上的动静,她照例开门放晨晨进来,两个人一起吃了饭,允洛进厨房洗碗盘,晨晨在客厅里看动画片。
中途晨晨也跑进厨房,手里拿着她的手机。
允洛擦干了手,走到晨晨跟前,低头问,“怎么了?”
晨晨扬一扬手里的手机:“它刚刚在响。”
她赶紧接过手机。
有5个未接来电。
是裴劭。
她动作不受控地一滞,这时又有电话进来。她忙不迭的接起,听筒送到耳边:“喂?”
“怎么打了这么多电话给我?”那头的裴劭似乎心情很好,语气隐约带笑。
“手术结束了?”
“是啊。mike就等在手术室外面,说你打给我。什么事这么急?”
“算是……急事吧!”“急事?”
“嗯,”她一直攥着拳头,指甲几乎嵌进皮肉,“思阳告诉我了。”
“……”
“我和圣熙……你知道了,对不对?”
“……”
“我们分手,好不好?”
“……”“对不起。”
“……”
“这全是我的错,恨我也没关系。”
“……”
她几乎要挂断了,这时,他终于开口。
语气没有一丝波澜,似乎完全没听见她刚才说的那些话:“我马上就回去,有什么事见面再说。”
他忘了是谁说过,爱情其实并不复杂,来来去去也不过那几个字。不是“我爱你”,“我恨你”,便是“算了吧”,“你好吗”,“对不起”。
而她,似乎,总喜欢对他说对不起。
很久以前,有人问他,最讨厌什么样的女生?他那时的回到,似乎是:最讨厌那种因为寂寞就随便和别人在一起的女生。
那样的女生,在17岁的少年眼里,卑微卑鄙又悲哀。
17岁的他,信誓旦旦的说,那样的女生,打死也不能要。可到头来,卑微又悲哀的,其实是自己。
他苦笑一下。敛去了笑,提了外套,边走边拨号码,订机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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允圣熙回到允洛的公寓,在花盆底下找到钥匙,开门进去。
真的累,他进卧室换了睡衣,上床睡觉,尽量不发出声音。看着她织瘦的背脊,听她平稳的呼吸,他忍住想要吻醒她的冲动。
允洛在另一头,翻了个身,面对他。他一惊,“没睡?”
她点点头。
他凑过去亲她额角,听见她在他胸口说:“圣熙?”
“嗯?”
“我们回北京好不好?”
“……”
“……”
“出什么事了?”
他低眸,仔仔细细地看她。
她别过脸去。
中午她问他那个问题,又是和思阳在一起吃饭;现在,又说要回北京。这样反常。现在,她甚至不肯正视他。
他直觉地察觉到不安。
“没事。只是很想回去。”
他等了等,仍等不到她抬起头来,想了想,说,“好。想什么时候走?”
“尽快。”
她闷闷的声音,自他胸口传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