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相牵,酥酥柔柔的声音在墨言的耳边响起:“从来都是你护着我,我也想保护你,保护我们一家人。”
墨言的手用力一拉,酥酥整个侧身便被他揽入了怀中,声如潺潺流水,“我懂你。”
这就是爱到不可分的情意。在爱情上,地位是平等的,付出也是对等的。势强的一方总是竭尽所能地去体贴,去保护,去安抚,但势弱的一方也断然不是心安理得地自私地去接受这一切。他们的感情同样浓烈,他们的勇气同样强大。
曾经有很多场面,女人扑身而上,为酣战中的男人挡住了身后劈下的刀剑,飞来的利箭而后含笑逝去。这不是矫情,亦不是煽情。爱情到了生死一线悬的时候才体现了它真正伟大的力量。尽管我没有你强大,我保护你的心却和你爱护我的心一样勇敢。
墨言说他懂。与齐芙的一战本来他可以出手,兰泽图可以出手,轩韬烈也可以出手,但是酥酥抢先一步了。她与齐芙精彩绝伦,酣畅淋漓的一战,以齐芙的身子四分五裂死亡结束。酥酥在以自己的行动告诉他。为了捍卫他们共同的幸福和家人,她不怕血腥,不怕杀虐,就算她没有他强大,可她的勇气,决心和手段绝不弱于他。
从前生到今世,他的酥酥,似乎真正完成了自己的蜕变,更加的完整,更加地叫他欲罢不能。
众人看着这相拥而战的一对璧人,许多人都吞了吞口水,一脸苦笑。
墨言在墨家的一战,在此的人基本都见证过。而今天,又见证了酥酥的天赋,还有她肚子里那怪物的恐怖。真不晓得这一家人是什么样的存在。就连以前被称为跋扈悍妇,京城中人碰到向来退避三舍的杨彩英,在她这几个后辈的跟前,简直就是不值一提的小儿科了。
墨言的手轻轻抚过酥酥颈上的澜海珍珠,停留在中心那枚珍珠的金色鳞片上,疑惑地问:“这又是何物?”
旁边的玄皇和玄武凑了过来,看着酥酥的眼眸多了几分不同寻常的尊敬,道:“这是王赠与他娘亲的龙之逆鳞。龙有逆鳞,触之即死。天下万兽,见此逆鳞,均会舍命相护,不敢丝毫逾矩。在王未出生前,见此鳞,便如见吾王。”
岂料墨老大完全不领情,还一脸不情愿地道:“多事的臭小子,我的娘子用得着他瞎操心。他爹送给他娘的礼物也要动手脚,成何体统,出来了我非教训他一顿不可。”
酥酥无奈摇头。前世在天罚,几个儿女从未曾让墨言劳神动怒过,就算是对最为放荡不羁的墨天,他也仅仅是一笑了之。可今生这个孩儿,还未出生,墨言仿佛就跟他杠上了。酥酥掩嘴一笑,这也好。墨言就是一贯清冷寡言,情绪能有这样波动,不得不说,也是一桩有趣的事情不是。
平复了心情,酥酥低声问:“墨言,娘亲?”
“她活着。”墨言沉声道,眼睛已经朝天星的方向望去。
大军未曾对垒,但两次交手几乎就已经奠定了胜败。
天星众人此刻均面如死灰,退意已萌,却还在担心如何全身而退。
落九天一脸焦急地靠近耀北辰,沉声道:“殿下,事已至此,当撤退为妙。出此变数,以后对付元月,还需细细筹谋,断断不能大意了。”落九天长叹一声:“殿下择机先行离开,老夫断后。”
可落九天还未说完,突然一阵无法抗拒的力量传来,未曾有所准备的他竟被生生震退,随即便听到耀北辰身边有数人发出惨呼之声。耀北辰整个人缓缓升空,眼睛里尽是陌生的狠厉之色。
“殿下!”无数声惊呼声相继传出。面对突如其来的变故,天星一行终于出现了惊惶之色。
看着空中的耀北辰,双眸渐渐呈现石灰色,属于他的气息渐弱,而属于石灵的气息却节节攀升。墨言看着耀北辰眼中最后闪现的一抹挣扎的神色,轻叹一声,声音徐徐传去:“他不再是你们认识的七殿下。鸠占鹊巢,他已经不是这具躯体的控制者。你们散开去吧,以免遭受无妄之灾。”
不仅仅是天星众人,就连元月一方,几乎都难以置信地睁大了双眼。
错愕间,天星中突然有一人飞身而起,朝耀北辰的手臂扯去,“北辰,别犯傻了,我们走。”
正是紫魔女。紫魔女对耀北辰从来不仅仅是师兄妹之情。当年与酥酥同行,紫魔女已经醋意横生。只是由于功法的原因,她从来与众人格格不入,就算有情,也深埋心底。
从十荒境归来,耀北辰便与齐芙打得火热,对她这个师妹也不如以往那般亲切关心。如今齐芙被酥酥一举击毙,紫魔女心里想当然的便是耀北辰突受打击,激愤之余才会冒然出手。她情急之下便出手相拦。
可紫魔女的手未近得耀北辰一尺之内,整个人便如同风筝般横飞出去,重重落地,口角渗出鲜血,眼里尽是悲怆失望。
落木飞身将紫魔女抱起,看着她奄奄一息的萎靡摸样,与师傅落九天对望一眼,神色瞬间凝重了起来。
他们与紫魔女所想一般无二。可从耀北辰重伤紫魔女看来,情况显然有异。耀北辰虽贵为殿下且天赋惊人,但与诸位师兄妹向来颇有交情。紫魔女一直对他忠心耿耿,是他的左膀右臂,就算被齐芙之死冲昏了头脑,下手也绝不会大失分寸。
就在这时,耀北辰,或者应该说占据了耀北辰身体的石灵悠悠开口,“墨言,把那天吞噬我的力量归还于我,或者我还可以考虑,放你娘亲一条生路。”
话音刚落,耀北辰屈指一抓,砰的一声巨响,一块巨石竟然穿破远处的山体而出。
酥酥挽住墨言的手猛地一紧,便听到墨双黎惊呼出声,“帆儿!”
此刻的墨帆,手脚大张,全身成后仰弯曲的模样贴合在那块巨大的原石上。
墨言眼微眯,脸沉如水,他轻拍了酥酥的手背,缓缓向前行去。所到之处,震惊呆立的众人均被一股柔力移退数步。
“放了我娘亲,或者我也可以考虑,饶你不死。”墨言声音中的冷意让众人连打几个寒颤。
“是么?”远处的耀北辰突然诡异一笑,轻轻一个响指。
那巨石上突然冒出一根石刺,刺穿了墨帆的手臂。
原本昏迷中的墨帆被突如其来的剧痛痛醒,发出一声惊呼。可当她的眼睛瞥到远方站着的墨家数人时却猛地止住。强忍着痛意,墨帆嘴角挤出了一抹不自然的笑意,唇微启,“我连累了大家,不要管我。”
砰砰声响起,在墨言和耀北辰之间突然泛起元力的波纹。耀北辰被逼退数步,可那贴合着墨帆的巨石随其身而退。耀北辰的笑声桀桀响起:“怎么?怒了?你既如此重情,又心疼你娘亲,为何不乖乖听我的吩咐?若是想动手,哼”耀北辰冷哼一声,“你放心,就算我打不过你,我依旧能够保证拉着你娘亲垫背,只消我一个念头,我便能够让千百根石刺,将她刺得千伧百孔。”
墨言的脸色越发的寒冽。耀北辰说的没错,别说自己无法一招将他制下,就算可以,也难以保障自己娘亲的性命。而其他人对此刻的耀北辰来说,根本就不值一提。他如今所有的注意力和警惕性都放在自己身上,自己一有异动,他心神一动,便可取娘亲性命。
思索间,耳边传来落九天的声音,“墨先生,若我出手拦阻,为你争得一点时间。可否看在我倾力相助的份上,将占据殿下之身的邪魂毁灭,给殿下留下一线生机?”
听出落九天言语中的诚挚之情,墨言心中一动,郑而重之地道:“祸不及他人,你若愿意相助,我答应你。”
就在所有人都凝神注视墨言和耀北辰时,落九天动了!
一股浓郁的青色光芒骤然从落九天的身上迸发出来,与此同时,九个落九天的身影同时出现。九柄长剑,剑芒吞吐,如长虹贯日,直接刺入耀北辰和墨帆之间,欲将那联系着的元力切断。
“混账。”耀北辰一直凝神注意墨言的气息变动,岂会料到身后的自己人会突然偷袭,偷袭之人,还是天星元皇落九天。
耀北辰袖口处灰雾喷薄而出,落九天发出的青色剑芒几乎未曾有任何实质性的进攻便被淹没其中。
耀北辰化掌为爪,想朝那巨石抓去,重新锁定墨帆的气机,将其控制。
奈何就落九天拖延的这眨眼的瞬息就已经足够墨言出手。
墨言的手指连弹几道电芒,将巨石移出耀北辰控制的范围。
耀北辰盛怒出手,根本没有丝毫的留情,此刻丢了墨帆,更是怒火攻心,双爪竟直接朝落九天袭去。
落九天方才站定,一阵钻心的疼痛让他双目圆瞪,鲜血如泼墨般撒下,双臂竟生生被耀北辰扯下。
碰撞的余力,将墨帆身上的巨石击得粉碎,墨帆整个人朝远处的山谷栽下。
而就在落九天出手的瞬间,墨双黎不顾身后众人的惊呼,朝墨帆的方向风弛电挚般跃去,待惠武兰等人反应过来,他已经身在远处,吓得杨彩英脸色煞白一片。
就在墨帆落地的瞬间,墨双黎正好将其紧紧抱住,将自己的后背对准了身后直射而来的碎石。
墨言一抬,淡蓝的光芒形成一片光幕,将身后的碎石挡住。可随后却一翻掌,将大多的碎石扫落,剩下几块早已减慢速度的石头,如期地击入墨双黎的后背。
这样的小动作,发生的时间极快,众人之中,也唯有一直站在墨言身边的酥酥方才感觉到。
“老墨,你这是为何?你明明可以将石子全数击落,为何要让爹受伤?”酥酥一脸疑惑地传言问道。
墨言如释重负一笑,“受伤,会让他的心里更好受些。”
酥酥微微一愣,随即便了然。
自从墨帆出事之后,墨双黎心中如同压了一块千斤巨石,日日寝食难安,对墨帆的愧疚更是让他心生绝望。若是墨帆身死,墨双黎断然不会独活。让他为墨帆受伤,肉/体上的伤痛或者能够让他心里更解脱,更轻松。
紧紧回抱住墨双黎,墨帆的心从未像现在这般踏实,就算现在让她死去,她也死而无憾。就如同当初她愿意为他付出自己的所有,包括性命。在这千钧一发之刻,她的夫君没有任何犹豫迟疑地扑身过来,够了,这辈子对她来说,已经足够了。
落地之时,墨双黎忽一使劲,身子一个反转,让自己的后背先行落地。嘭的一声,墨帆注意到墨双黎眉头紧蹙,两颊微微抽搐了几下。
随即墨帆便感受到墨双黎后背淡淡的湿意,手微抬,才发现浸染着鲜血。
“重离,你?”墨帆的脸色惨白。
墨双黎的眼神却泛着轻松和释然,“我没事,只要你没事,我就放心了。”
四目相对,多年的夫妻之间,此刻却萌发出了一种难以解释如初识般的动心和钟情。
“我是你的墨重离,这辈子是,下辈子,只要你愿意,我还是你的墨重离。”墨双黎的声音虽然有些虚弱,却掷地有声。
私底下,墨帆一直称呼他为重离,即使回到了墨家。只因在墨帆的心里,这个名字是他们在墨家村的回忆,那是真真正正属于她的夫君。他们相濡以沫,互相扶持,贫穷,却幸福。
墨帆的眼泪,如断线的珠儿不停往下掉。毫不避讳地紧紧抱住自家的夫君,哽咽地喃喃道:“我愿意,多少辈子,我都愿意。”
执子之手,两个人的沧海桑田,容颜老,岁月依旧明媚如初。
与子偕老,一双人的地久天长,鬓发白,浮华落尽值此一生。
此刻的耀北辰已经竭斯底里地疯魔起来。
顷刻之间,以耀北辰脚底下的地面为中心,整个山谷开始摇晃。抬眼望去,远处的山峦峰顶竟也开始出现龟裂崩塌,灰蒙蒙的雾气瞬间席卷整个山谷。
墨言双眸变为墨蓝之色,其中电芒微闪。侧头看向轩韬烈,墨言问:“你上,还是我来?”
轩韬烈一怔,随即轻笑出声:“虽说杀鸡焉用牛刀,只可惜,今天这上面飞的不是鸡,是食人腐肉的秃鹰。在下虽然艺高胆大,却还颇有一两分自知之明。阵前之战,就有劳墨兄,后方琐事,便由轩某一力担当。”
此刻的轩韬烈,早已一扫之前的不甘愤懑,就算是大战将至,也轻松地开起了玩笑。
墨言唇角一弯,“甚好,战后定与轩兄弟痛饮一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