酥酥的话音刚落,齐芙却蓦地娇笑出声,看着自己如今光洁如初的右手,摇摇头,“兰酥酥,当日你我以元兽相斗一场,你的元兽稍稍占了便宜,只是今日你我相斗,你以为你还能讨到什么好处么?”
齐芙说着,突然举起她的右手轻轻一挥,周围的灵气,仿佛受到牵引一般,争先恐后地进入她那泛着紫晕的掌心。
齐芙紫发飘逸,脸上尽是强大的自信:“兰酥酥,你拿什么来跟我斗。紫玉已经与我融合,只要我需要,无穷无尽的灵气便会为我所用。我就算耗,也能生生将你耗死!”
“是么?”酥酥神色依旧恬淡入菊,心平气和的两个字,却偏生让齐芙听出了一丝不屑的戏谑。
“不是么?”齐芙冷哼一声,手臂于空中划过。
顷刻之间,她的头顶灵气齐聚,竟隐隐出现了天紫藤一般模样的长藤盘绕。
酥酥眼帘微垂,亦不再与之呈口舌之快。她的心中,此刻有着难以言喻的深深自责。
进入十荒圣地十天来,她如同一只受到过度保护的兔子一般,龟缩在某处,被动地等着墨言寻来,这一切在她心里一直是理所当然的。
因为她的怯懦和疏忽,她又被齐芙兄妹成功偷袭,为此又浪费了几天的疗伤时间。
而与此同时,她的墨言,为了进入圣地之前的那个承诺,他一步一步踏着自己的血肉和碎骨,走了整整十天,仅是因为他知道,她在等他。
她清楚他的墨言,那样骄傲而无畏的男人,若不是因为对她的许诺,他一定是长枪当空,就算不敌,亦要会一会这将他逼至如斯境地的力量。后退与懦弱,从来都不属于这个男人。
她曾经在那恐怖的威压之下支撑了短短一个瞬间,那剧烈到让人发疯的疼痛,她的墨言,竟整整坚持了十天之久。
十天的坚持,十天的隐忍,十天非人受虐,却在即将成功的那一刻,却在见到她的那一瞬间,没有一丝一毫的犹豫,全部放弃,回到起点。
那个时候,她方才深深体会到他曾经说过的,“你在哪,我就会在哪。”这句话的千钧之重。
所以今天,她不能迟疑,不能怯懦,更不能为他再添任何负担。
海棠花开,绽放的是夺目的绚烂。
齐芙眼中尽是不屑一顾的鄙视,源源不断的灵气流入,她的精气神已然提升到巅峰状态,甚至还有隐隐提升的迹象。
空中由灵力化成的天紫藤,犹如巨蛇的身子一般,一圈又一圈,密密麻麻地挡在齐芙的身前。
酥酥的重瞳一直是齐芙所忌讳的,重瞳之人,灵力掌控之高叫人匪夷所思。只可惜,今时不同往日,有了紫玉相助,她的灵力可谓是永不枯竭,就算酥酥拥有憾世的重瞳,那也无足轻重。
更重要的是,一直以来,酥酥没有展示过任何灵力攻击的技能,她的灵力化为海棠花影,更多的却是防御抵挡之用,用来攻击,简直可笑。
可下一刻,齐芙却无论如何也笑不出来,一脸惨白,呼吸尽失。
酥酥的双手在前胸处结出无数道的手印,她的手指已让快到无法看清,只看到重重叠叠的指影迅速地变幻。
海棠重瞳,不如以往的温煦和灿烂,而是浸染着血意和杀戮。
酥酥的心境已然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如果他的安危需要鲜血来保障,我愿,化身修罗,我舍弃了我曾经的纯净,为的就是保护属于你我的那片净土。
当日与兰泽图对峙之时领悟到兰泽图悉心相受的元魂精魄的攻击秘法,那只属于兰泽图,这位一生戎马,从杀与血中印证正道,成就一代元皇的独门秘技。
霸绝刀式“屠天刀”的精奥之印,在酥酥最后一个手印中最终成型。
与齐芙的天紫藤在空中交缠的海棠花影,骤然间变成一道数丈长的如实质般的刀影。长刀发出阵阵鸣音,如同吹响两军交战的号角。
刀身饮魂数万回,屠尽天下亦不悔!
海棠花瞳,竟于瞬间变为屠天刀瞳,此刻的酥酥的一身锐气和杀伐,就算较之当日的兰泽图,亦不遑多让。
若是兰泽图此刻在此,定会大惊失色。他浸淫了一辈子的屠天刀式,如今却淋漓尽致地绽放在一个从未曾经过杀戮和战场的女子身上。
那看似牢不可破的天紫藤,不堪一击犹如绸带一般支离破碎。
一身惨呼,血光飞溅,让染红的刀身,越发的戾气横生。
待一切平静下来,酥酥脸色苍白,眼神却无任何波动。
一只齐肩砍下的右臂,便横躺在酥酥的身前,手臂骨血尽失,屠天刀下,血干肉枯,纵有回天之药,亦无回天之力。
若是普通的刀伤,只要手臂还在,借用元皇之力,再辅以灵药,齐芙的手臂,就算失去原本的灵敏和力度,也至少可以保证四肢健全。但屠天刀下,却绝无可能。
酥酥最后一击,终究还是心生恻隐,并未将齐芙一刀劈死,而仅仅是废了一臂。
刀气依旧在齐芙那可怕的伤口处肆虐,往日那高高在上的齐家掌柜,此刻却痛不欲生的跪伏于地上,眼中的恨意和狠厉,几乎要将地面生生盯出两个洞。
断臂上的紫玉缓缓浮起,齐芙绝望地发现,自己竟然完全失去了对紫玉的控制。仅一个停顿,紫玉便迫不及待地冲进酥酥的胸口处。
冠心归位,原本被抽尽一身灵力,早已疲惫不堪的酥酥,脸色又再度红润起来。
她的胸口处,一枚暗淡的紫玉戒正在不停的旋转。
不知道为何,酥酥的眼角处开始泛着晶莹,胸腔处百感交集。
之前她还对齐芙拥有紫玉戒而泛着淡淡的酸意,可原来,酥酥破涕而笑,她才是墨言一直魂梦牵萦,有所感应的那个人。
前世相守,今生相爱,还有什么,能够将他们分离。
平复下心中的激荡,酥酥转头瞥了一眼如今正在一侧盘腿调息,与断臂处依旧霸道的刀气相抗的齐芙,朝那灰雾消失的龙璧走去。
在酥酥的感知中,这古怪龙璧上不同凡响的神龙仿若活物一般。它的双眼,似乎无时无刻都在注视着她的一举一动。
就在酥酥的手要触及龙璧时,却猛地捂住胸口,后退一步。
龙璧上纹龙的龙身缓缓地浮凸起来,硕大的龙头伸出了龙璧之外,略微低下靠近酥酥,一声沉而有力的声音传来:“沌蒙的主人,神龙一族愿意为你效劳。请踏上我的龙头,让我带你去寻找你一直盼望见到的人。”稍稍顿了顿,“他的情况,不甚乐观。”
最后一句话,让酥酥浑身一颤,脚尖一点,飘身而起,双手轻轻挽住了龙首,整个人悬于空中。
神龙的眼眸闪过一丝温和,酥酥没有踏上它的龙首,她以这种方式在表达她对它神龙一族的尊重。
龙首一缩,连带酥酥亦消失不见。
当墨言的眼前出现一丝光亮的时候,迈出的脚步却猛地一顿,随即整个人便如同雕塑一般纹丝不动,唯有银发,随风飘起。
墨言的头顶,是一棵无法想象的苍天古木。他挺拔的身子站在那里,却如同一片树叶一般大小。
这撑天踏地,盘根错节的古树,它那无穷无尽的树干枝叶,此刻却在墨言的身后不停地抖动,仿若天崩地塌前的惊恐和慌乱一般。
就在墨言踏出黑暗的那一刻,石灵已经入体。
对石灵来说,墨言十天的艰难之路,是它为夺舍重生做的最后淬炼。墨言体内五脏六腑,血脉筋骨的破而后立,为的就是在它的毁灭,沌蒙的修复中越来越坚韧,坚韧到足以承载它的力量。
它亦怕墨言会一拍两散,不惜毁灭自己而让它的打算落空。值得庆幸的是,这个心高气傲的男子有他自己的执念。
不见到那个女子一面,这个男人不会轻易选择毁灭自己。这就是为什么在他们两人相拥之时石灵要竭尽全力将酥酥留下的原因。
沌蒙将他藏了起来,要找到着实不易。但只要掌控着那个女子,石灵相信,总有一天他会自动送上门来。
可笑的是,沌蒙总是那般单纯和不经人事。想当初它石灵在洪荒肆虐之时,平日里互看不顺眼的五大圣兽,最后不也联合了起来,甚至不惜为了圣兽那可怜的尊严,其中四兽,化尽身上所有的元力,全数灌入了神龙之中,想要与他玉石共焚。笑话,简直是笑话,那令天下众兽跪伏的神龙,如今不也让它化为石壁上的纹路。
只要墨言出来,它便能第一时间进入他的身体,占据他的身体,这个过程,会短到让他连想毁灭自身的可能都没有。
但石灵错了,错得离谱了。
毁灭自己不是墨言的第一选择。它从没有想过一个小小的人类竟然有勇气奋起反抗。它有它引蛇出洞的策略,而这个男人,也跟它玩了一招引君入瓮。
明明这个男人是被算计的一个,为何此刻的石灵,却偏偏有满腔无法宣泄的阴翳和烦躁。
夺舍必夺魂,石灵入体,所有的力量便是直取泥丸宫处的识海。
然而令它始料不及的是,此刻墨言的识海紫晕氤氲浓郁,本就是元神大圆满的境界,此刻却有着延伸天地万物的生机和灵气。
“沌蒙,你竟然舍弃了无数岁月修成的灵智魂魄,与他相融。”石灵的声音多了一分涩味。
当沌蒙说出那句:“我会和他们一样,拼尽全力。”它就已经做出了这个决定。
作为沌蒙之气,本就是不灭之身,纵然此刻一分为二的它不敌石灵,但就算墨言毁灭,它的灵智仍能存在。但当它选择与墨言的灵魂相融,那就代表着,墨言死,它便亡。唯有这样,它才能毫无保留地为这一战,使尽全力。
墨言之前那轻描淡写的一句话,便将三大圣兽的生死与他相连相系。同生共死,那三大圣兽,连最为胆小的曼珠,除了坚定的眼神,没有丝毫的不满和犹豫。
士为知己者死。
沌蒙觉得,这样要比麻木无情地走过天荒地老更加值得,更有意义。
沌蒙的作为,让石灵的夺魂之举已然变得不再轻松。它无法一击必杀,如此便后患无穷。若它逼得紧了,墨言便有可能自爆身亡。这一来,它既要集中全力对付墨言和沌蒙的联手,占据识海,还需分出一部分力量守住下丹田处的雷元丹,以防墨言做出自虐自毁的事情来。
三大圣兽团团围住雷元丹,他们的作用,不是与石灵正面对抗,而是将全身所有的灵力的灌入雷元丹中,以此干扰石灵分出一部分的力量来与他们对峙。你侵占墨言识海的那一刻,我们便会倾尽全力引爆雷元丹,一人三兽,化成灰烬亦不会便宜了你。
这是墨言与三大圣兽一生中最为狼狈而艰苦的战斗。没有硝烟的战场,便在墨言的体内惨烈地展开。
墨言的身前,三大洪荒神兽的虚影撑天而立,他们仰天狂啸,大口一张,琼吞着铺天盖地的灵气。
墨言的脚掌在那颗古树前入地三分,他的身子,如同不可撼动的崇山峻岳,,身后那遮天古树,枝叶却开始渐渐枯萎,数万年汲取的灵气,通过地底的树根,涌进了墨言的体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