喝了两碗粥后,钟书谨就没有再让顾卿音给她盛粥了。
顾卿音收拾完那些东西,立马就去烧水了。
方才,她喂钟书谨喝粥的时候,好像隐隐约约地嗅到了一股难闻的味道。
嗯,就算是美人,多日不曾沐浴,也是会发出点味道的……
准备妥当后,顾卿音才回了那间专门拿来给病人用的房间,拍了拍已经躺下准备入睡的钟书谨。
“先起来,已经给你烧好水了,洗洗再睡。”
钟书谨连眼睛都不愿意睁开,她把脸皱成了一团,不悦地埋进了被中,丝毫没有想要起身的意思。
真是的,都睡了这么多日了,还这么想睡呢!
顾卿音毫不客气地就把人拎了起来,揉捏着钟书谨的脸颊逼着她睁开了眼,才道:“要自己洗还是我帮你?”
也难怪顾卿音会这么急切地逼着钟书谨洗洗再睡,毕竟,像顾卿音这种向来喜净的人,可从未有过这种带着恶味入睡的经历啊。
就算是最开始跟着师傅闯荡江湖的那几年,她也是把自己整理得干干净净的。
不过顾卿音也就是对自己要求高了些,他人如何,她一般是不会去管的。其实,对待钟书谨,她大可以像往常对待村里的那些寻常病人那样,冷漠一些不去多管闲事,这样她就可以不去在意这傻姑娘身上的那怪味了。
可是,当她一想到这傻姑娘身上的那半块白玉,想到这傻姑娘与她之间那可能的关系,她就没办法把她当成寻常病人那样来看待。
没办法把她当成寻常病人来看待,就没办法看着她如此脏乱地入睡了。
钟书谨没有答话,睁开眼后又闭上了眼,不高兴地将头抵在了顾卿音的肩膀上蹭了蹭,寻了个舒适的位置就不动了。
整个人就这样赖在顾卿音身上了……
看样子,她这应该是想直接靠着顾卿音睡觉吧?
傻姑娘就是傻姑娘,怎么一点防备心都没有的。
顾卿音无奈的叹了口气,也不再去问她要不要自己洗这种没用的问题了,一个用力就把昏昏欲睡的傻姑娘抱了起来,往净室走去。
前几日钟书谨心口的那道伤还未愈合,自然是没办法碰水的,好在今日那道伤已经好的差不多了,至少已经不会再往外渗血了,所以顾卿音才能放心的把人带去沐浴了。
水温正适,本该是令人觉得舒适温度,却是吓到了已经陷入梦境之中的钟书谨。
钟书谨一碰到这热水,立马就被惊醒了。
顾卿音在钟书谨挥臂扑腾之前及时地往后退了一步,挥袖挡住了喷溅的水花。
等钟书谨清醒过来安静下来后,顾卿音才放下了手,看到钟书谨那受惊的模样,哑然失笑。
“吓到了?”
钟书谨在浴桶中坐稳之后,才重重的呼出了一口气,手臂落下,浸入了水中,又往水底缩了缩,才好意思抬头望向了顾卿音。
可能是知道了顾卿音这样好像是在取笑她,又可能是被这热气熏的,钟书谨脸色竟略微有些发红。
没有听到钟书谨的回答,顾卿音也不在意,目光往下移去,落在了那水面之上。
水位不高,水面只是正好没过了钟书谨的胸口,盖住了那诱人的风光。
这也不是顾卿音第一次看钟书谨的身子了,前几日为她治伤的时候早就看过不知多少遍了,不过,就算如此,顾卿音还是忍不住想在心里夸赞一声,这傻姑娘的……
嗯…还真是不错呢……
幸好她们同为女子,否则…若是寻常男子见了如此的绝色,想来定是难以把持的吧。
顾卿音稍稍看了两眼,便收回了眼,淡定地挽起了袖子,捡起一旁的白巾与皂荚,剥开皂荚抹在了钟书谨的头发与身上后,便坐在了摆在钟书谨背后的那张板凳上,一手箍住钟书谨的肩膀,一手沾湿白巾开始替她擦拭着身子。
感受到手下的钟书谨渐渐放松了身子之后,顾卿音才缓缓道:“也亏得你是被我救回来的,若是换了别的男人,先不说能不能解了你身上的毒,光凭你这样的姿色,也定会让人起色心。像你现在这傻呆呆的样子,还失了记忆,肯定很容易上当受骗的,那你到时候定是会吃亏的。”
闻言,钟书谨忽的转过了头,睁着明亮的眼眸凝望着身后的顾卿音。
那眼中,似有浩瀚星辰,美得让人心惊。
猝不及防地撞进了那双眼,顾卿音怔住了,久久不能回神。
“恩人。”
平缓的语调,听不出钟书谨想要表达的情绪。
顾卿音愣了愣,想起了钟书谨刚醒的时候自己所说的是她恩人的那件事。也不管顾卿音到底懂不懂,开玩笑似得说了句:“嗯,我是你的恩人。所以,你以后可要乖乖地听我的话哦,毕竟是我救了你一命呢。要是你不乖,我就把你赶出去!看谁还会救你!”
原本顾卿音是不期望能听到钟书谨的回答的,不料,钟书谨竟严肃地点了点头,应道:“嗯,听你话。”
如此认真的回答,就好像是一句无比珍贵的诺言,听得顾卿音恍惚了一瞬。
安静了一会儿后,顾卿音才继续开了口:“你还记不记得你晕倒前看到了什么?”
原本这也就是试探性的随口一问而已,所以看到钟书谨略带痛苦地皱起了眉头时,顾卿音也就没了再问下去的打算了,连忙揉了揉她的眉心,劝道:“好了好了,先别想了。”
哎,果然是不能太急的,那些话还是等她恢复记忆后再问吧。
钟书谨果真没再细想了。
突然就静下来的环境,让顾卿音有点不大适应。
不知是不是一个人呆得太久了,没人与她多说话的缘故,平日里话并不多的顾卿音今夜竟难得的有种想要倾诉的心情。
她趴在了浴桶边上把玩着钟书谨的发丝,有些出神。
“你知道吗,我有个师傅,他可能不是什么好人,但他却是这世上待我最好的人。教我养我,育我成人。我以为我可以等到他老了,为他送终的。可是,有一天他却突然去世了,那是我从未想到的事情,他还不老,身子骨一向键朗,医术又是极佳,怎么会突然去世了呢?原本,就算我不愿意接受这个事实,我也不得不信。直到如今遇见了你,我才敢相信,他真的有可能还活在这世上。这本该是值得高兴的事情,可是,这茫茫人海,我又该如何寻到他呢?”看到钟书谨那一副云里雾里的表情时,顾卿音才发觉自己好像说得太多了,她叹息一声,敛起了那些失态,把钟书谨的脸板了回去,替她继续搓着澡,“罢了罢了,现在跟你说这些你也是听不懂的,你就当我这是随便说说的吧,不用管我。”
钟书谨没有多问,而是眯起了眼舒服地享受起顾卿音的伺候。
这个样子看来,不难猜出这人平时应该就是个养尊处优的主。
纤长的手指穿过了柔软的发丝,轻轻一握,在手心留下了一小撮。
看着手中躺着的发丝,顾卿音心有感慨。
以前,她就老问师傅,为什么不多收个弟子。
一个人,实在是太过孤单了。曾经,她总想要有些师弟师妹之类的,她总觉得人多些,或许就不会这么孤寂了。
可是如今真给她送来了一个或许有可能是姐姐妹妹之类的人,这一时之间,她还真是不大习惯呢。
把钟书谨从头到尾都洗净了之后,顾卿音才把她从桶中捞了出来,替她擦干了身子。
目光落在了钟书谨心口的那道伤痕上时,顾卿音不禁伸出手轻抚了上去。
伤口已经长出了粉色的嫩肉了,看来再过个几日,配上她所调制的药膏,这人的伤应该就能痊愈了吧。
“你这身子骨,还真是不错呢。寻常人伤得像你这么重的,没个十天半个月一般是不会恢复到像你现在这样的状态的。”
察觉到钟书谨微微瑟缩了一下后,顾卿音才反应过来一直把手放在这个位置好像是有点无礼啊。
顾卿音想了想,若是别人敢这样对她,别的就先不说,断手那是至少的。
幸好这时候钟书谨还不是很懂事,所以才没有什么冲动的行为。
看着钟书谨那略带疑惑的神情,顾卿音讪讪的收回了自己的手,匆匆地替钟书谨穿上了衣衫,便把她往回牵去了。
衣衫是顾卿音的旧衣,套在比她矮半个头的钟书谨身上,倒也不会显得太小。
比起初见之时那个倒在地上的黑袍美人,顾卿音觉得穿上这身素雅衣衫的钟书谨显得温和多了。
至少现在的钟书谨看起来不会是一副生人勿近的样子,这样看起来可比初见之时顺眼多了。
满意的看着手底下那个乖巧安静的人儿,顾卿音停下了替她擦拭头发的动作,揉了揉她那还带着一分湿润的发丝,笑着道:“好了,擦干了,可以睡了。”
替钟书谨盖上被子正要离开之际,衣袖却忽然被她拉住了。
原本在沐浴之前还是很困顿乏不想起来的傻姑娘,此时却清醒地睁着眼睛,眨也不眨地望着顾卿音。
眼眸之中,似乎带着几分依赖与不舍。
这样的眼神,看得顾卿音心中软成了一片。
“怎么,是舍不得我走么?”
钟书谨只是执着的拽着顾卿音的衣袖,并未去答话。
这种无声的表达,顾卿音自然是能意会到的,可是,此刻的顾卿音不知为何就是想要使个坏。
“好了,乖乖睡吧,我先回去了。我就住在另外一边的屋子里,夜里要是有什么事,你拉一下床旁边的细绳就好了,我听到就会赶来的。”
床边有根细绳,细绳的另一头悬挂着铃铛,连到了顾卿音的房内。所以,这边的绳子若是被拉动了,顾卿音那边就能听到动静了。
以往,这间屋子都是拿来给病人用的。有些病人伤的重的,就会被安置在这里。顾卿音总不可能时时刻刻守在那些病人身边吧,所以就在屋里安了这个小机关,这样夜里要是有什么情况,她那边也不至于毫无知觉。
话音刚落,衣袖却被拽的更紧了。
“别走。”钟书谨总算是张口了,那双眼里,好像还含着几分祈求的意味,“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