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场雨,也不知还要再下多久。
风从洞穴顶上那个天然的口子灌了进来,还夹带着些许雨珠,给洞中的两人送来了一阵又一阵的寒意。
“卿…卿卿…”钟书谨揪着顾卿音那湿透了的衣襟,不停地打着颤:“别…别怕……保护你……”
断断续续的声音传入了顾卿音的耳中,引来了顾卿音的注目。
也不知钟书谨是被这风吹得冷,还是被身上这伤弄得疼。
那张好看的脸,此刻正拧成了一团,额上那细密的汗珠聚在了一处,往下淌了去。
看着钟书谨那咬牙颤抖的样子,顾卿音心中实在是疼得厉害。
她擦了擦钟书谨脸上的冷汗,避过了那些狰狞的伤口,拥着钟书谨,像以往一样轻轻拍打着她的背脊,希望能够哄得她梦中安稳。
“我知道,阿谨会保护我的。”
虽然浑身湿透的两人,拥在一处只会更冷而已,可钟书谨竟也能在这样湿冷的怀抱之中,寻到一丝温暖,渐渐地安稳下来了,虽然还在颤抖着,却已经没方才那样抖得这么厉害了。
如此,顾卿音才稍稍松了口气。
她从未想过,这个傻姑娘竟能在这样危急的时刻,赶到她的身边,说出会保护她这样的话。
我会保护你的,这是多么沉重的诺言呐!
想到方才那惊心动魄的一幕,顾卿音重重的叹谓了一声:“原来,是你啊。”
风声呼啸,在这寂静的夜里疯狂地叫嚣着,似要将人吞噬。
幸而有这个挡风遮雨的洞穴。
顾卿音愈发用力地揽住了怀中的人儿。
再没有什么时候比现在这一刻更让她想要为怀中之人挡风遮雨了。
顾卿音的下颚抵在了钟书谨那冰凉的额上,而她的目光却是停留在随风飘进那个小洞口内的雨花上,有些放空。
早年的顾卿音,还未随师傅在此地定居,一大一小,是在江湖上摇曳漂泊着的。
曾有一次,似乎,是那些老一辈的人的什么聚会吧。
在场的人都有谁,顾卿音已经没多大印象了,只记得大多都是江湖之上鼎鼎有名的邪派之人。
嗯,那些大腕们大多都是同辈之人,私底下交情似乎都还不错。
当时,那些人大多都已成家立业了。
所以,那场聚会,便是那些邪派大腕各自带着自家孩子,或者是得意弟子来的。
一如顾卿音,一如钟书谨,皆是以得意弟子的身份跟来的。
一群熊孩子,成日里只知叽叽喳喳,商量着跑哪去玩,跑哪去欺负人。
顾卿音并不喜那样的氛围,一群仗着家世优渥的熊孩子,个个都是傲得很。
她不喜与那些人相处,常常总是一人独处,或是冷眼旁观着他们的闹剧。
那些熊孩子之中,最傲的,莫过于某教主的亲传弟子钟书谨了。
仗着自己在孩子之中武功最高,成日里作威作福,兴风作浪。
无疑,骄傲自满的钟书谨便成了霸道的孩子王。
孩子王钟书谨,想要把那个清高孤傲的顾卿音也拉入她的队列之中。
可顾卿音就是不爱搭理她。
于是,仗着自己武功最好的钟书谨,时不时的就想找顾卿音一点麻烦。
顾卿音是谁?她可是各大门派都不敢招惹的邪药师凌英卓的徒弟啊!
几番捉弄之下,硬是逼得顾卿音做出了诸多下三滥的行为,时常把那漂亮的小女娃毒得跑到大人们面前哭泣。
那一段时日,两人结下了不少梁子。
可有的人偏偏就是这样,自己想要欺负的人,并不愿意让别人也来欺负。
所以,在其他孩子们联合用计困住顾卿音,想要教训教训顾卿音好替钟书谨出出气的时候,钟书谨愣是把他们一个接一个的打趴下了。
不出意外的,那次成了两个小女娃和解的好机会。
“卿卿,以后我会保护你的,所以,你可不可以不要再给我下毒啦?”
毕竟时隔太远,那之后的事情,顾卿音已经记得不太真切了,只依稀记得,那霸道的孩子王后来已成了她身后的小尾巴。
若非是此次的事情,她或许永远都不会把面前这傻姑娘与那个漂亮的小女娃重合在一起吧。
毕竟,那时候的她,不过也才七八岁而已,哪能记得这么清楚呢?
只有那句话,在她心中留下了较深的印象。
不过一个过路人而已,内心之中又怎会给她留下多少位置呢?
至少,她从未想过,儿时那个总是搬起石头砸自己脚的小笨蛋,有朝一日竟会与她重逢。
思及此,顾卿音不禁弯起了嘴角。
她低头捏了捏钟书谨的脸颊。
原来,这家伙就是那个霸道的小笨蛋啊!
想必,那块玉,定是那时候这家伙从她这里抢了去的!
是这样的吗?
反正那些事情她是已经记不清了,暂且,就当作是这样的吧?
总不可能……会是她特地送的吧?
她怎么可能会送那个讨厌的家伙东西呢?
嗯……那就肯定是这家伙抢的!
不管事实如何,反正顾卿音是不会承认小时候的自己竟会送东西给那个小笨蛋的!
想着想着,顾卿音不禁在钟书谨重伤不醒的这种情况下笑出了声,要是儿时的那家伙有这么讨喜,她一定会记得久一些的。
印象也会再深一些的。
这个时候,大白已经从外头回来了。
它抖了抖身上雨水,才蹭到了顾卿音的身边,把嘴里叼着的药篓交给了顾卿音。
方才,大白吓跑大黑熊后,顾卿音便使唤它帮忙去找回自己的药篓了。
幸好大白够聪明,还真能顺利地沿路回去找回那个被她落下的药篓。
顾卿音取出药篓之中原先顺手采的几株有止血之用的药草,甩了甩上头的水珠,便放入口中嚼了起来。
双手也不闲着,直接就去解开了钟书谨那湿透了的衣物。
口中的药草,已在这个过程之中嚼碎了。
正要解下钟书谨的肚兜时,顾卿音的手忽地顿了一下。
幽幽地偏过了头,对着身旁那头好奇地盯着她们俩看的色狼,低声斥了一声。
“闭上眼睛!转过去!”
大白呜咽了一声,耷拉着脑袋委屈地背过了身,身后摇晃的尾巴似乎正在诉说着它的不满。
没有再感受到大白的视线,顾卿音才满意地笑了笑,继续了原先的动作。
把嚼碎的药草敷在钟书谨身上那些狰狞的伤口上之后,顾卿音才继续将钟书谨揽回了怀里。
湿透了的衣衫,还是等干了再穿吧。
就这样,顾卿音拥着浑身□□的钟书谨,在大白的窝里,在大白的庇护下,安心的度过了这样的一个雨夜。
一个,让人难忘的雨夜。
天亮了,雨也停了。
顾卿音醒来的时候,钟书谨正缩在她的怀里,与蹲在一旁的大白大眼瞪小眼。
怀里这人正死死咬着自己的嘴唇,有些害怕,却还是戒备地瞪着边上的那头狼。
而那头狼,望着钟书谨的目光之中,似乎含着几分不屑,与不满?
莫不是还没从昨夜的委屈之中跳出来?
看到这样的一幕,顾卿音不禁哑然失笑。
“大白,不是叫你闭上眼睛转过去了吗?怎么还转过来了呢?”
不管边上委屈哼气的大白,立马就安抚着怀里的人,道:“别怕,它不会伤害我们的。”
昨日,大白赶到之时,钟书谨已经疼晕过去了。
所以,她自然是不知大白是来帮她们的。
好在她也才刚醒没多久,所以也没被大白吓得太惨。听到顾卿音那温柔的声音,钟书谨便放松了下来,继续窝进顾卿音的怀里,低低地唤了一声:“卿卿…”
“嗯。”
顾卿音还在等待着钟书谨的后文,可她似乎只是这样唤了一声,并无再说些什么的意思。
就好像孩童害怕之时,总会喊着爹娘似的。
一联想到这个,顾卿音的脸色倒是变得有些怪异了。
一旁被冷落嫌弃的大白不高兴的哼了一声,便赌气似的跑出了洞外。
过了一夜,衣物倒是已经干了。
小心地替钟书谨避过伤口套上衣物后,顾卿音便带着她回家了。
才刚坐下没多久,隔壁的人竟纷纷赶来了。
“唉哟顾大夫啊,你可算回来啦!”
“是啊是啊!我们听说你昨夜在山中一夜没回来,都吓惨了!”
“对呀,你看你一个姑娘家,要是出什么事……”
邻里们你一句我一句地诉说着他们的担心。
听到这些人所说的,顾卿音才知道昨夜柱子见她们没回来,便跑去找了村长,由村长带了一些壮汉冒雨上山寻找她们,可惜却是找了一夜都没能找到她们。
顾卿音心中微暖,向大家表示了感谢并送走他们之后,才回了房间去看钟书谨。
趴在床上的人儿,虽然伤口已经被她重新处理过了,可她此刻还是眉头紧皱,看起来略显痛苦,睡的极不安稳。
顾卿音伸手按上了钟书谨的眉心。
现在,她好像越来越越不想把钟书谨还回去了。
不舍得放她回去,面对江湖之上那些诡谲的人心。
不舍得,让她再受什么伤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