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蔡主任这描述, 省城家具厂的工人觉得自己这日子过的相当寒碜了。
好久没吃肉了, 不是没钱买,是平时压根买不到, 去晚了供销社,压根就买不到肉。厂里这边供应也少。要想吃顿好肉,就要去国营饭店。可国营饭店也太贵了。他们虽然也不差钱花, 可平时也节省。说给家里买大件还成,为了吃肉花这么多钱,可真舍不得。
都是工人,都是搞家具的,这差距是不是也太大了。
车间的工人听完八卦之后, 转身又去和没听过的人吹牛。回家还要和家里人吹牛。说人家日子过的多好多好,咱这省里的还不如人家县城过的舒坦。
还说人家厂里房子住着也舒坦。单身宿舍都是高级配置。人家厂领导特别重视工人,爱护工人。
吹牛的时候都是一阵唏嘘, 吹完牛之后,就忍不住感慨,咋就没这么好的命去南平家具厂的。
还有人找蔡主任打听,说家里有孩子没工作的,要是去南平家具厂, 能不能进。
蔡主任就直截了当道,“那当然不行呀。咱家具厂招人也是有规矩的,要先进木工学校。而木工学校现在只针对我们南平人,或者职工直系家属。这种跨界招工,手续太繁琐了, 县里也不同意的。”
听到这话,大伙儿又是一阵遗憾。还以为说能让自己孩子去南平家具厂当工人。虽然是在县城,可只要过得好,在哪里不都一样吗?
当然,也有人觉得蔡主任在吹牛,觉得南平家具厂就算再好,能考得过钢厂?人家省城钢厂都没那么好的。
蔡主任也没和人争辩。一直等到十一月份,发工资的时候,大伙儿才看出不一样了。
一些工人的工资明显比之前要多。多了好几块呢。这涨工资的事儿也没听人说呀。
有人跑厂里财务部门那边去嚷嚷了。说厂里这是乱来,不尊重集体意见,涨工资都不征求厂里人的意见。
财务部这边头痛的和他们解释,“这是南平家具厂给他们的奖励,他们上个月按要求完成了任务,南平那边给他们发的奖励。”
大伙儿这才注意到,这些工资多发的人,都是参与代加工南平家具厂订单的工人。
蔡主任也说道,“这有什么稀奇的,我早就说了,咱经常发奖金。”
这还不稀奇?
工人们心里一个个的有些不服气了。
之前参加代加工的这些工人被分配任务的时候,他们还觉得这些工人挺艰难。工作任务比平时多,要求还严格,而且还不是给自己厂里做事儿。有些人被分配到了还觉得不公平,有些人没分到,则暗自有些庆幸。
现在发了工资才知道,人家这任务是多了,要求是严格了,可是工资也多了呀。
几块钱能买多少东西啊。上个月才加工了半个多月呢,就给发这么多奖金,那要是一整个月,该有多少呀。
现在大伙儿算是相信蔡主任之前说的那些话了。
南平家具厂工人工资待遇是真的好。
他们是做不了南平家具厂的工人了,可是给南平家具厂干活,总还是可以的。都是省城家具厂的工人,凭啥自己分的任务就不一样呢?
于是有些人就去找厂领导闹了。一个目的,就是要找活干。
“我们要求公平公正。厂里要征求工人意见。凭什么他们能做,我们不能做。我们是比谁差了吗?我们也是做了多年的老工人了。”
孙厂长听到消息的时候,可气坏了。厂里这么多年都很稳定,怎么现在就闹起来了。
他还准备好好发展厂子呢,这些工人怎么在这个时候闹呢?一听还是为了南平那批单子闹,就更郁闷了。
他一心为了厂里发展才接的单子,就是想让工人们多赚点钱,结果这些工人还只为了自己的想法闹。一点不为厂里想。
省城李副厂长就道,“要不这批单子加工完之后,我们还是不要再接加工单子了。最近厂里经常听人提起南平家具厂的事儿,说他们工人过的好。我担心时间长了工人要闹情绪。”
孙厂长道,“现在说不接了,工人知道之后,还不是得全体都闹?”
吃到嘴里的肉,谁还乐意吐出来。
李副厂长叹气,“这次接单子,还接了个麻烦回来了。”
为了平息工人们的这次争端,孙厂长不得不亲自出面了。“同志们,之前就是随机安排的,厂里没私心,之前这奖金的事儿,厂里也不清楚。”
蔡主任道,“不是啊孙厂长,我们签协议的时候,有这一条。”
孙厂长:“……我的意思是,是厂里没将这件事情告诉各个部门的管理人员,就是为了保证公平,免得有人有私心。让他们在不知情的情况系安排工作,才算公平。但是现在大家既然有了意见,这说明这安排还是不合适,不够服众。所这次我们厂里几个领导商量了,就择优安排。大家既然觉得这是个好工作,那就让优秀的人来做。这回大家就没意见来吧。我相信如果是南平服装厂,他们肯定也愿意让更优秀的人来给他们做东西。”
说起来就更气了,这下子自己厂里的优秀工人都替南平家具厂干活了。
这个安排倒是让众人说不出话来了。倒是还有些人有私心,觉得自己不够优秀,肯定安排不上,想要闹。但是又找不出合适的理由来了。
因为全厂的人都盯着,厂里还不能来虚的,经过厂里的层层筛选之后,省城家具厂最优秀的一批老师傅被安排进了这个替南平家具厂代加工的车间里面工作。
蔡主任一看,这些人都四五十岁了,一看就是干了好多年的大师傅。心里也觉得特别满意,还给厂里那边去了个电话,说兄弟单位特别真诚,把最好的工人安排过来给他们加工家具。
苏曼接到电话的时候,正在准备和崔向北一起出门去吃饭。
这消息可以说让苏曼十分满意了。这证明她的安排见效了。南平家具厂已经是众望所归了。她觉得还可以去见一下孙厂长,再刺激他一下。
苏曼看了看日历。她向来做事儿追求的是事半功倍,所以专门挑了个合适的日子——周六。见完孙厂长之后,还能去看看崔向北。要是人不在,就给他留点东西。事业爱情两不误。
周六这天,苏曼就开着车子去省城了。
每次她开车出门,路上的女工都忍不住一脸神往。原来女同志开车这么俊啊。
到了省城,苏曼就直奔省城家具厂。在门卫室这边登记的时候,人家一听说她是南平家具厂苏厂长,顿时一脸惊叹的看着她。
不怪人家这样,虽然苏曼没咋来省城家具厂。可是这厂里到处流传着她的传说。
门卫这边客客气气的给苏曼带路。一路上还在偷偷打量这个传说中的人物。
想着难怪对工人那么好,这厂长一看就心善。而且人还年轻,肯定思想特别单纯积极,没那么多小心思。知道为工人打算。
等苏曼进了孙厂长办公室之后,这门卫就飞奔出去给其他人报信,说是南平家具厂大厂长来啦。正在孙厂长办公室呢。说不准就是来加订单的。
于是等苏曼和孙厂长聊起来的时候,关于她的话题也在满厂的飞。
苏曼坐在沙发上,一脸感激道,“我是听说厂里安排了好师傅给我们赶工,特意过来道谢的。兄弟单位就是没话说,太照顾我们了。”
孙厂长心里有苦说不出,还要强颜欢笑,“应该的,你们信任我们,我们当然也要拿出最好的来回报你们的信任。”
“孙厂长这样说,我可真是庆幸自己当初的决定了。找到你们家具厂加工,真的是太正确了。”
孙厂长却想着,咱真的后悔当初接了这个活。
苏曼又道,“不过我知道,经常占用你们的好师傅,不合适。所以孙厂长你放心,过阵子就不麻烦你们了。”
一听这话,孙厂长心里就乐了,这要是南平家具厂自己不要他们做,那工人们也不能怪厂里了。于是还客气挽留,“没什么麻烦不麻烦的,你们用得上我们,我们还是要帮忙的。”
“不不不,”苏曼摆手,“不能继续麻烦你们了,我这次来就是为了考察我们那块地的。准备动工了。毕竟年底的时候也没那么多忙的事儿,就是忙着赶工,有副厂长办这事儿就成,我就负责搞建设。先来看地形,看怎么建设,开年就动工。”
孙厂长如遭雷劈。
“决定要动工了?”
“对啊,就开年的事儿。所以回头就不给你们添麻烦了。我知道,一个厂里的好师傅那都是厂里的宝贝疙瘩,总不能被我们耽误了。”
孙厂长这会儿心有些乱糟糟的。连客气的话都不想说了。
这样一对比,还不如让他们厂里代加工呢。多少还能赚点儿。
可这要是在省城搞了个分厂,以后他们南平家具厂得憋屈死。
“孙厂长,你咋了?”苏曼轻轻喊了一声。
孙厂长揉了揉自己的额头,“我有些累,最近厂里太忙了。苏厂长,对不住,招待不周啊。今天还准备请你吃饭的。”
“不用不用,我还要去看我那地皮呢,饭就不吃了。你好好休息吧,身体是革命的本钱,别累坏了。”
苏曼笑着说完,拎着包就潇洒的走了。
临走的时候还去蔡主任管理的代加工车间看了看。“蔡主任,让你一个人在这边不能回家,辛苦你了。”
蔡主任激动道,“不辛苦,为厂里办事,是我们应该的。”
苏曼笑着道,“你这思想觉悟很值得肯定,年底奖金少不了你的。”
旁边有工人一听,羡慕的红眼。开口闭口就是奖金呢。
苏曼又道,“不过辛苦也是暂时的。开年我们在省里那块地建起来了,咱加工的事儿就自己做了,不用这边了。”
啥,不用他们了?
旁边的老师傅差点砸到手了。
然后苏曼也没继续说,鼓励了蔡主任几句就走了。
留下满心惊讶的工人们。这工人忍不住了,赶紧问蔡主任刚刚苏厂长那话啥意思啊。说啥建设地皮,就不用他们了?南平还要在省城搞建设?是建立厂房吗?
其实蔡主任也不知道那地方是建啥的。所以干脆顺着苏曼那意思说,“我也不清楚,不过厂长说建起来了就可以自己加工了,可能是搞生产的。”
那肯定是厂房啊。南平这是要在省城开分厂了!
这消息对于这些人来说,可不是好消息。
作者有话要说: 么么哒。明天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