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也凶我了, 她先凶我我才凶回去的, 不过我可能比她凶,我把她凶哭了, 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
语气隐隐有些不安,‘会不会出事啊?’
殷绯挑眉,“御史!”
在一旁候着的御史连忙进来, 皇上最近总爱看记载的手札,不知道是对他不满意,还是怎么回事, 吓的他与另外两个史官一合计, 决定多夸赞夸赞皇上。
皇上之所以老是看史记,一定是觉得夸他夸少了,没能写出他的正常水平。
三个人使出吃奶的劲,搜刮出肚里全部的墨水,能怎么夸就怎么夸, 这回肯定能让皇上满意。
皇上平时不找他, 一找他肯定是关于手札的。
不等皇上吩咐, 他已经机灵的将手札交给长庆大总管,又由长庆大总管转交给皇上。
皇上拿在手里瞧了半天,脸色阴晴不定。
御史本来很有自信,被他搞得心惊胆战,生怕触了皇上的逆鳞。
记得皇上很讨厌别人夸他长得好看来着,开始夸的时候几人还有些犹豫,但是无论是年轻有为, 还是青年才俊,都离不开样貌,完全不沾是不可能的,反而两者结合更能体现皇上才貌双全,后生可畏等等。
希望皇上注意到夸他才能上的词语,不要在意那些附带的,关于样貌上的。
事实上殷绯根本没留神一到他就写很多拍马屁似的废话,直接翻到昨天的末尾,看昨晚上她与母后的对话。
母后咄咄逼人,她也不遑多让,比在宫外和上官云,李斋相处自然许多,至少上官云和李斋看出了微妙之处,反倒是母后,没发现他与她之间的变化。
是她在进步?还是母后根本没在意过他?
或许两者都有吧。
狭长的睫毛颤了颤,手札重新还给御史,殷绯一句话没说,照常洗漱完后去用膳,然后晨练,再然后上朝,生活一成不变。
唯一起了变化的是他体内多了一个人,这个人可以与他说话,交谈,有自己的思想。
还是个——女的?
说实话只有这条难以接受。
更愿意要个兄弟。
方姝今天一个上午都在想太后为什么哭?
有这么脆弱吗?
看起来不像,尤其是从皇后和别人的口中得知,感觉太后是个强势的人。
她一来就想直接替皇上做决定,也不管皇上愿不愿意,有点自以为是,所以这样的人为什么会哭?
对自己太自信?觉得皇上绝对会听她的,还是养皇上她注入了感情?所以接受不了皇上对她那样强硬?
方姝目光突然锁定在阁楼上逗猫的娘娘,也是,娘娘养只猫都有感情,更何况养个人养了十几年。
就算再不用心,他偶尔对你笑,做一件你感动的事,肯定也是在意的吧?
皇上以前一定很孝顺,现在不孝顺了,所以太后很难过。
方姝人在花藤下,半乘凉半是干活累了歇息,陡然站起来,其实很明显,娘娘似乎注意到她,突然拍了拍猫屁股,把正在睡午觉的黑白吵醒。
方姝意识到她要做什么,先是愣了愣,反应过来后连忙用手势阻止娘娘。
但是已经晚了,娘娘腿一曲,黑白没有支撑点,在站不稳的情况下一跃跳到栏杆上,栏杆是木栏杆,很宽的,走两个黑白都不是问题。
黑白平时没事干就喜欢在栏杆上走来走去,这个栏杆连接着花架,也就是说黑白可以通过这地方跑去长春宫外头。
一旦放出去,再追回来就没那么容易了!
还好今天的黑白似乎并没有跑出去的欲望,懒洋洋在栏杆上伸了个腰,扒拉了两下爪子就打算下来。
预感娘娘不会这么轻易让它下来,她是个不达目的不肯罢休的幼稚小学生!
果然,方姝瞧见娘娘嘴角勾起无辜的笑,手里不知何时多了个球,球突然抛了出去,黑白本能去追球,顺着球扔出去的方向,一跃跳上花架,沿着花架去了长春宫外头。
娘娘这个恶魔!
“不好了,黑白不见了!”娘娘依在栏杆旁虚情假意‘着急’道。
方姝叹息。
还是让娘娘得逞了。
她是真的在宫里待的太久,整天宅在长春宫不出门,身体又不好,一天只醒来三四个时辰,实在太无聊,这大概是她唯一的乐趣吧,虽然不怎么地道,难得的,方姝居然不想纠正她。
不过现在是夏天,不是春秋天,太热了,顶着大太阳去找黑白,不亚于受罪,对女性来说也不友好,比如晒黑之类的,所以大家应该会很烦吧。
犹豫片刻,方姝主动道,“我去找吧。”
她去找了,其他人就可以不用去了。
黑白是个猴皮,喜欢窜进小胡同和角落里,也许是草丛也许是假山里,也或许会爬上树,想抓住它很难,还需要具备爬草丛,钻假山,上树的本领,这里都是文雅的小姑娘,做不来这种活,也就她最合适。
突然发现所有技能她都具备。
娘娘点点头。
方姝行了一礼后快速跑出去,想赶在黑白捡到球,跑走之前找到它。
很可惜,黑白似乎比她想的灵敏,也许一跳出去就找到了球,然后叼着球玩去了,也或许是不要球,直接去玩了,总之长春宫的后院没瞧见黑白。
方姝绕着整个长春宫跑了一圈,也没有找到,看来是跑去更远的地方了。
一旦让它跑去更远的地方,想抓回来很难,一个人想找到也是问题,所以方姝决定让它主动过来找她。
记得院里种了一颗猫薄荷,是她央求娘娘种的,就是为了这一天。
方姝回去拿。
夏天太热了,方姝跑了几圈而已,浑身出了汗,有点难受,所以走的不免急了些,也没有告诉大家,路过廊下时突然听到花园里有人说话,似乎还是议论她的,她捕捉到自己的名字。
“方姝真不愧是咱们长春宫的第一大狗腿,娘娘的猫才刚丢,她就迫不及待表现自己,啧啧。”
“可不是嘛,那个殷勤劲,生怕别人抢了似的。”
这个声音和地点,似乎除了新来的采雪和若香没别人了。
“你们胡说什么,方姝才不是那样的人,她是怕你们热,所以才自己去的,大夏天谁想跑来跑去?”木槿愤怒的声音插进来。
“哦,那可真是伟大呢。”
“那么伟大怎么不帮我们把活都干了?”采雪讽刺道,“说什么为了我们,还不是为了她自己,讨得娘娘欢心就有奖赏了。”
似乎还不过瘾,又道,“开始瞧着她还人模狗样,想不到是这样的人,恶心。”
“你……”
木槿想骂她俩,被方姝拦下,“她们说的对,是我擅作主张,以后不会了。”
“看看吧,还是人家方姝‘懂事’。”
“不知好歹……呜呜……”木槿被方姝捂住嘴巴拖去一边。
木槿不解,“你干嘛拉我?”
方姝叹息,“忘了屁股上的伤怎么来的?”
她望向阁楼,“娘娘最不喜欢说闲话的人,以后有她们受的。”
木槿眼前一亮,“方姝,你真坏。”
她突然想起自己,“你那时候是不是也预料到我会……”
方姝眨眨眼,“有那个猜想……”
娘娘以前似乎经常被人议论,所以非常非常讨厌别人背地里说闲话,无论是自己的,还是别人的,一经发现,三十大板都是轻的,如果她本身不开心,最少五十大板。
所以在长春宫,不,应该说整个皇宫里做事,最重要的是保持沉默,不要攀高踩低,也不能背地里说别人坏话,讨论也不行。
为什么?因为无论是攀高踩低,还是私底下讨论别人,都是娘娘经历过的,所以十分厌烦,触之必死的禁区。
偏偏还有人不死心,非要尝试一把,尤其是新来的,当初木槿刚来的时候也不以为然,中招了吧?
“哇,你真坏,居然不提醒我。”木槿揍她。
方姝翻个白眼,“你那时候天天给我脸色,我乐得见你遭殃。”
她还真不是圣人,被人那样看不起,说闲话,真能一点不在意?
不,如果得不到正义的来临,那就自己出招吧!
既然大家都说她是第一狗腿,那她就跑的更勤快一些。
一天去娘娘窗口五六次,不,你误会了,还可以去七八次,十几次哦。
娘娘窗前的插花从一周换一次,变成一周换三次也没问题。
嘘寒问暖,时不时勾搭一下锦绣,讨好一下娘娘,都不在话下。
她越是这样,其他人私底下讨论的越是厉害,她是狗腿的事从长春宫传到后厨厨娘,偶尔去打饭,后厨厨娘也会说她两嘴。
方姝很满意,就看谁倒霉,中招被娘娘惩戒了。
第一个中招的并不是木槿,是一个干杂活的太监,直接消失不见了。
看来宫女喜欢八卦,太监也不例外。
后来是后厨的厨娘,再后来才是木槿,木槿可能以为这是个意外,只有她知道这不是巧合。
只不过只有木槿幸运被她救了而已,第一,她当时并不知道木槿也说过她闲话被惩戒了,木槿当时伪装成风寒发热,她有猜测,是抱着试一试的态度去救的。
第二,她已经意识到因为一时之气也许要让一个人死去有些过分,虽然是她们自作自受,她在里头扮演的是个受害者,而且什么都没做,只是让说闲话的余地大了一些而已。
不过到底是她惹出来的事,另外两个她看不见倒也罢了,眼不见,心不烦,只有木槿正好跟她一个寝屋,想无视都不行。
所以在救木槿之前,她犹豫了许久,最后还是选择了救。
一条人命,真无视了她良心受谴是一回事,以后会变坏也是一回事,苦海无边,回头是岸。
木槿瞧着她,意外发现了她另一面。
原来还有些担心她过于善良,会被人欺负,现在才晓得她确实有些小毛病,比如心软,但不是没底线的。
该狠的时候还是会狠,而且比一般人狠。
“方姝,大家都是十四岁,你怎么这么优秀?”她夸道,“成熟啊,稳重啊,沉得住气,那句话怎么说的来着,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你就像那个君子。”
方姝瞧了瞧天色,嘴角忍不住勾起。
其实并不是一直这样,只有在搞得定的情况下才会冷静,搞不定的情况下还是会慌。
比如跟皇上的哥们,上官云和李斋,她就很介意,尴尬,不知道怎么相处,心里慌的一批。
但是怼太后的时候只稍稍紧张了一下。
是太后不如他两个哥们吗?
不,是因为性别的原因,跟异性相处不自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