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姝挥退御史,半躺在床上,悠哉悠哉看手札,从今天的往后翻,御史记得很清楚,一天到晚,吃什么,穿了几件衣裳都有记录。
自从腿摔伤之后,皇上终于肯配合着治他的风寒发热,晚上盖两床被子,白天多穿两件,风寒和发热跟在她后面,没两天好了。
毕竟有人全天伺候,吃的喝的都很精细,一天三顿药,补也补好了。
他的腿伤好的也很快,本来就是擦伤,主要是磕着骨头,还有一点轻微的疼,不严重,现在走路已经不用像原来似的,一瘸一拐,不过怕他累着,方姝尽量躺在床上不动。
现在药的事过去,她也吃好了,总觉得可以为皇后娘娘的事出把力了,不能让食物链顶端的人失去平衡。
怎么做,这两天方姝心里已经有了底,比如说解铃还须系铃人。
事出在皇上身上,皇上不气太后,太后就不会骂皇后,皇后也不会骂大家,所以要解决,还是要从皇上身上下手。
只要皇上稍微退让一些,把太后哄开心了,太后就不会为难皇后。
不过似乎不太可能,从他这么多年都没去请安可以想象得出,他有多讨厌太后,太后为了一己之私,强逼他成亲,娶不喜欢的女人,一辈子的事,没有断绝关系算好的。
方姝想想自己,如果她爸妈逼她嫁给她不喜欢的男人,她怕是会疯。
所以皇上只是冷战,不理不睬,也没亏待太后,已经算孝顺了。
和解不太可能,俩人在冷战,她不会傻到违背皇上的心思,私底下哄太后开心。
要做,也要让皇上知道,并且不会反感。
方姝往前翻了翻手札,发现皇上人虽然不会去慈宁宫,但是过年过节的礼物没少送,这些都是程序,面子上的事,必须做足了,否则所有人都知道他不喜欢太后,就是不孝。
太后在宫里也会瞬间变的没有人心,皇上都不鸟你,你拽什么拽?
皇上当然不会让自己的母亲陷入难堪,即便他的母亲控制欲特别强,总想把他牢牢抓在手心,到底生了他,养了他,所以她该有的待遇和尊贵,他都会给。
方姝认真想了想,可以从这些面子上的功夫下手,也不用真的和解,只需将太后的注意力吸引过来就是。
比起皇后,太后更愿意注意皇上,只要皇上这边有个什么风吹草动,她都晓得,平时肯定没少关注皇上。
皇上对她来说很重要,越是重要,越容易多心。
方姝只需要做一些模棱两可的事,至于是不是和解,让她自个儿猜。
太后成天琢磨着是不是和解,自然没空操心皇后,皇后就解放了。
方姝瞧了瞧屋内,找了一圈将目光锁定在杯子上,白天的奶茶很好喝,记得就是用这样的杯子装的。
‘羊奶泡春瓜有助睡眠的功效,我听说太后睡眠不好,要不要送一些过去?’
太后失眠多梦,不是什么隐秘的事,皇后就曾经为了她失眠的症状,多番找来偏方,所以方姝晓得。
春瓜就是哈密瓜,方姝吃过,哈密瓜属于几季水果,几乎一年四季都有,冬天叫冬瓜,夏天叫夏瓜,有安神的作用,羊奶可以助睡眠,两个凑一起绝配。
正好哈密瓜甜,可以遮住羊奶的膻味。
她让皇上送羊奶和夏瓜,就像他平时做的面子功夫一样,礼物给了,人依旧不到,既表明了自己的态度,又告诉大家他很孝顺,两者皆得没毛病。
方姝写完去睡,皇上似乎挺喜欢吃火锅,晚上自己吃了饭,而且就是火锅。
他不喜欢吃饭纯粹是饭不合口味,加上吃腻了御膳房的食物,需要换新花样。
火锅怕是也顶不了多久,方姝没多久就要想新花样,给他换换食物,否则他还会挑食。
至于她自己,偶然沾沾口服就好,做人不能太贪心。
既然吃了饭,药肯定也喝了,方姝给他做完眼保健操,换了腿上的药,没再操心别的,闭上眼睡去。
第二天一大早,殷绯起床去看床头的纸条,没有找到抱怨他今晚居然吃饭的话,反而问了他别的。
要去送羊奶给母后吗?
她身边有那么多人伺候,前几天还闹出人命,打死了个太监,为了给她治失眠,太医院也天天被她闹的鸡飞狗跳,需要他多操心?
殷绯嗤笑一声,放下纸条起身穿衣,简单洗漱后去处理奏折,也才一炷香不到,烦躁的看不下去。
是坏事做多了才会失眠吧?
殷绯搁下笔,深吸口气,叫来长庆,“从今天起每天晚上送一杯羊奶泡夏瓜到慈宁宫,母后睡眠不好,儿子甚是牵挂。”
长庆听出话里的寒意,冷汗不由自主冒出,晓得陛下心情不好,不敢多说什么,逃也似的从养心殿退了出来,连忙找人送东西去太后的慈宁宫。
这活不好干,谁都不愿意,太后那脾气大家是知道的,一个不好骂的跟个孙子似的,他发了脾气才有人领了活去。
其实在这宫里,哪个主子都不好伺候,但是像太后这样一言不合就发脾气的还真少见,说到底都是皇上惹得,皇上不低头,她始终不会消停,就是故意的,要闹的后宫鸡犬不宁,皇上不得不低头的地步。
皇上也是个拗脾气,怎么可能会受她威胁,于是这关系眼瞧着裂缝越来越大,难以愈合。
他是个外人,只能看着干着急,忙是帮不上。
不过话说回来,皇上已经许久没关注过后宫,怎么突然想着送羊奶给太后?
方姝最近盯上了黑白,总觉得它有些不对劲,老是半夜里跳上屋顶乱叫是怎么回事?整个长春宫都能听到它的叫声,充满了怨念。
最近似乎也比较黏皇后娘娘,皇后娘娘走哪,它跟哪,一个劲的用身子去蹭皇后娘娘的腿,嘴里发出撒娇似的声音。
皇后娘娘还当它终于开窍了,晓得她这个铲屎官的重要性了,没开心两天,被它吵得天天睡不着觉,烦的只想将猫丢掉。
方姝琢磨来,琢磨去,感觉它应该是发情了。
这个时代没有绝育,她的猫又是成年猫,春天正是发情的时候,依偎在娘娘身边也只是想讨好娘娘,快给我找个对象吧。
然而娘娘并没有那种意识,反而烦它烦的厉害,方姝有些担心它,这只公猫似乎找不到对象,因为整个皇宫就它一只猫。
不,其实还有一只,太妃院里的那只猫,那只猫正好是母猫,年龄也不大,刚好成年而已。
是太妃的老猫生的,生完跟别的猫跑了,留一只崽给太妃继续养,太妃们养到它能独立觅食就不管它了,任由它在皇宫里流浪。
如果能说服皇后娘娘把它弄过来跟黑白凑一对,那白猫以后也有家了,她也能两只猫一起撸,搞不好还能生一窝呢。
当然前提是那只白猫愿意,它似乎流浪惯了,不太喜欢在一个地方久待,想骗它过来不容易,毕竟黑白每天晚上那么叫,它都不过来,看样子似乎不太喜欢黑白。
不过公猫发情比较特殊,是受母猫信息素诱导才会发,皇宫里又只有两只猫,说明太妃院里的那只母猫也发情了,正好可以配一对。
但是它看不上黑白,是个问题。
站在傍观者的角度,她也觉得黑白配不上那只白猫的颜值,如果放在现代,那只白猫妥妥的是贵族猫,皇后这只是家里的土猫,不能搁在一起比。
然而整个皇宫就两只猫,就像世界上只剩下你和我,不在一起人类就绝种的问题一样,不凑合着过,还能咋地?
方姝决定找个机会撮合撮合,不行就算了,行的话能生一窝最好不过了。
给两只猫创造机会就是引那只猫过来,那只猫去哪了她还不知道。
方姝搬好花草,趁着闲,把自个儿省下的肉拿出来,去找那只猫,她给那只猫起了名字,叫小仙女,一路找,一路喊,“小仙女?”
小仙女不回应,说明没在附近,她去了稍远的地方继续找,记得小仙女特别喜欢去御花园,这个天气凉爽,它去御花园会有妃子投喂。
白天的御花园对方姝来说有些危险,因为会碰到前来散心的各宫妃子,如果稍微哪个看她不顺眼,或是自个儿心情不好迁怒别人,那她就惨了。
方姝犹豫片刻,为了黑白的未来,加上有些担心小仙女,小仙女好几天没出现过了,有点怀疑它是不是被人逮住虐待了,不瞧见它,心里不踏实。
方姝最终还是选择了去,刻意走在靠边的位置,避开那些大路,和妃子们会走的道,挑的都是难走的路,果然一路上都没遇到人,但是也没找到小仙女。
“小仙女?”怕惊扰到人,喊的极是小声。
小仙女依旧没回她,方姝越来越担心,小仙女是不是出了意外,它平时爱去的地方都找过了,依旧没瞧见影子。
也许是被谁困住了,它颜值高,谁都想养,如果不是条件不允许,方姝自己都想养,她现在太穷,只能希望皇后娘娘养,皇后娘娘养也是在长春宫,她一样可以撸到。
说实话,它每天那样流浪,真担心它被谁欺负,或是被哪个恶毒的家伙下药毒死,所以给它找个家义不容辞。
很早之前就想过,那时候跟皇后娘娘不熟,不敢建议她养,现在她的猫发情,不养就要从外面抱,何必舍近求远呢?
大概是一山不容二猫,因为长春宫有黑白的原因,小仙女从来没来过长春宫,最多在后院蹦哒,所以皇后娘娘不知道宫里还有另一只猫。
方姝曾经旁敲侧问过,如果有一只很漂亮很漂亮的猫在宫里流浪,她会不会养,皇后娘娘说不会,养猫就像养孩子似的,一个已经够烦了,还养两个,要她老命吗?
她的猫喜欢爬她的床,无论怎么防都防不住,把它锁外边吧,它叫,让它进屋它肯定爬床。
即便关在另一个屋里也没用,它就像水一样,可以从门缝里钻出来,灵活的很,跟它一起睡,它一夜起来好几次,折腾的皇后娘娘头疼。
也因此,方姝不敢再提让她养小仙女的事,不过她觉得是因为皇后娘娘没见过小仙女,见过就不会那么想了。
小仙女颜值太高,每个见过的人都想养。
“小仙女?”
“喵~”
方姝似乎听到了一声淡淡的猫叫声,她心里一喜,接着喊,“小仙女!”
“喵~”
声音越来越响,说明一人一猫的位置在接近。
方姝边喊边顺着声音去找,“小仙女!”
小仙女十分配合,又‘喵’了一声,方姝穿过草丛,一眼瞧见一个白色的团状朝她冲来。
方姝接住,揉了揉它的脖子,它也十分享受蹭了蹭她的手,喉咙里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
喂了它一阵子,它不仅对小仙女的名字有印象,还认得她。
方姝心里暖洋洋的,想把它抱回长春宫,给皇后娘娘认认,刚要站起来,它自个儿挣脱她的怀抱跑了出去。
方姝赶紧去追,小仙女沿着湖,顺着桥,一路跑去了湖中央,方姝正要上桥,冷不防远处突然有人呵斥,“什么人?”
方姝吓了一跳,这才晓得湖中心有人看守,再一细瞧,陡然发现这个凉亭也很眼熟,是她半年前打水时不小心掉下湖,皇上歇息的那个凉亭。
凉亭设计的很巧,四周被曼帐罩着,前面还有屏风挡着,正好遮了她的视线,方姝一个眼拙没瞧见里头的人,竟然直冲冲上了桥。
她赶忙跪下,扬声道,“奴婢是长春宫的宫女,是来追这只猫的。”
她余光跟着小仙女,小仙女似乎经常来这里,熟门熟路绕过屏风,跳到一个人身上。
这位就是今儿最大的主吧?
是哪位娘娘贵人,这么大的谱?她离那么远都要叫过来问罪?
方姝视线从小仙女身上,挪到说话的人身上,意外发现居然是长庆,那里头歇息的人……
岂不是皇上?
他怎么会在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