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斋点头, “定不辱使命!”
殷绯让他附耳过来, 还有些话要交代,无非是一些让人操心的事, 他没有提方姝,只说一定要保护好众人的家属,让众人无后顾之忧。
这个‘众人’概括很多, 也包括他,他也有后顾之忧,方姝, 还有放下了许多事, 对他已经不怎么操心的那位。
她现在很好,偶尔顶着方姝的身份去见她,会对方姝嘘寒问暖,代表着她接受了方姝。
不晓得是方姝能量太大,还是她真的放下了, 或许两者都有吧?
为什么以前没放下, 偏偏方姝来了之后放下, 很明显,方姝起到了很大的作用,她是个神奇的女子,做了很多他都做不到的事。
比如感化一个恶人,他的母后是恶人,他一直以来都知道,想过各种法子劝她收敛, 都没用,和方姝去了一趟狩猎场,回来就变了。
殷绯深吸一口气,“路上一定要小心。”
李斋笑了,“皇上放心吧,打不过就跑。”
他是开玩笑的,大家都知道,他不可能跑的。
京城有他的家人和木槿,还有许多哥们的家人,他跑了,这些人会死,处理完这边的事,他们一定会去收拾京城。
说不定已经动手了,因为宋家到现在都还没露头,去了哪?定是在京城趁机谋取利益。
殷绯送走了李斋,又让上官云过来,也有话要交代他。
“还记得你以前问过我的问题吗?”殷绯撕下里衣的下摆,又割破了手,用血写字。
“遣散后宫后,没有子嗣,万一被人劫持,或是杀害,朝廷该怎么办?”上官云在瞬间想到了这个,因为似乎只有这个跟现在的情景很像。
他假想的事发生了,皇上现在这样和被挟持没什么两样,他回不了朝廷,京城必然大乱。
接下来留在京城的几个王爷会蠢蠢欲动,觉得自己机会来了。
宋家或许已经站了队,所以才会铤而走险。
其实他们这些年一直都是暗中行事,求个‘稳’字,许多小动作融入到其它事件中,不仔细找,几乎看不见,做的很小心。
皇上觉得这样不行,无法监督他们的行踪,于是屡次打压,逼的他们小动作越发的多,且越来越偏激,走上了歪门邪道。
又或者说,本身就在歪魔邪道上,只是以前藏在暗处,现在开始光明正大的与皇上斗。
或许皇上也没有想到,他们居然会利用毒来操控其他人,等发现时已经晚了,这种毒早就扩散。
如果说朝廷是一座金碧辉煌的大殿,那么他们宋家就是白蚁,在旁人看不见的地方啃噬大殿。
某一天,屋顶上掉下来一块板子,朝里看才发现很多地方已经被蛀空。
假如不控制的话,整个大殿都会塌陷。
皇上抓白蚁,填漏洞,可敌人坏起来,真的没有下限。
能做到将军的,哪一个不是铁铮铮的汉子,收买他们无异于痴人说梦,即便有毒也没用,所以他们一定还用了其它手段。
比如绑架他们的亲人威胁,几次交锋,他看的出来,征西将军没有斗志,抚军将军死时,眼里不仅有吃惊,还有解脱。
他们都是被逼的,不得不做。
或许有一个人是自愿的,大将军,他看到了他眼里的野心,□□裸,明晃晃。
已经是大将军了,除非做皇帝,否则他这趟是赔本的买卖。
皇帝可不是那么容易做的,名不正,言不顺,天下人都会反他,不得人心,他这个皇帝能做多久?
所以他们到底为什么那么有底气造反?
皇上在清理中了毒的人,扫掉一批之后,很快就会轮到他们,被逼无奈不得不动手是一回事,他知道,还有呢?
只一条理由不够。
上官云抬头,看向已经写好了字的皇上,或许皇上知道吧?
今天的事看似他没有准备,似乎又是有的,到底什么是真,什么是假,他也摸不清。
“假如朕死了,能者多劳,你就辛苦辛苦当这个皇帝吧。”殷绯半开玩笑,半认真道。
上官云苦笑,“我就知道。”
叹息,“我只想做个闲人。”
他自小没什么志向,不,应该说他们上官家的人都没什么志向。
当别人在谈论梦想,夸夸其谈,想进朝廷,想做大官的时候,他们上官家的人只想种种花,看看书,一整天都待在家里不动弹。
小时候他因为这事恐慌了一下,因为发现李斋喜欢骑马,皇上喜欢练剑,世远喜欢交朋友,而他什么都不喜欢。
为了融入他们,看起来和他们差不多,他会假装自己喜欢骑马,喜欢练剑,喜欢交朋友,其实一个都不喜欢。
就像一个过客似的,来世上一遭只看不做,没有任何爱好,不爱权,不爱钱,母亲说的没错,其实就是没出息。
让这样的他当皇上,不亚于折磨。
“我记得李斋的父母在附近清剿山贼来着,手里有三万军马。”殷绯抬头看山。
龙虎山很大,有一面在京城内部,有一面在外,他们现在站在京城外的那一面。
最近山贼猖狂,是凉州发生饥荒之后逃出来的难民集中起来,打劫过往的商人和路人,因为地理位置特殊,李斋的父母去了一个多月还没回来。
俩人都是打过许多仗的,弄不过倒是不至于,听说断了山贼的粮草,等着山贼自己熬不住出来。
山贼的事暂且搁下,这边的事比较重要。
“不想当就带着他们赶在我没死之前回来。”
上官云有些意外,他知道李斋的父母在附近,没让李斋去,让他去?
“李斋在京城有牵挂,比你更知道该怎么做。”殷绯解释道。
上官云了然,李斋家里有三个孩子,还有木槿,恰好父母都不在,他也不在,只有管家一个人不一定照顾的来。
他家不一样,父亲今早腰疼,感觉他更像偷懒不想去,每次有什么事,便以年纪大了,哪哪都是毛病为借口,推辞了所有的大大小小宴会,只要一下朝,几乎哪都不去。
他遗传了他爹,一个模子刻出来似的,也是如此。
所以有他爹在家,用不着担心娘,如果他爹都搞不定的话,他更搞不定。
方姝在他上官家,爹和娘会照看着,也用不着担心。
所以皇上让李斋去京城,是为了照顾李斋。
让他去找李斋的父母,也是为了照顾他,似乎去找李斋的父母,是目前为止最安全的。
他上官家子嗣稀少到连皇上都会刻意关照了吗?
上官云拿了血书,行了一礼后,什么废话都没说,带着一帮人转身离开。
殷绯收回目光,喊了一声,“璞玉。”
正在一边削竹子做暗器的璞玉愣了愣,指了指自己,口型问,‘叫我?’
殷绯点头。
璞玉很快拿着竹子过来,他不是朝廷的,连正儿八经的百姓都不算,黑户从来不知道行礼,见他也不晓得避讳,直接坐在他对面,用削尖的那头对着他,边削边问,“怎么了?”
“有件事交给你做。”他的毒没解决,现在脚下还是软的,人只能坐在地上,背靠着树。
璞玉颌首,不甚在意道,“你说吧。”
师傅说过,去了外面要听皇上的,所以皇上开口,他不会拒绝,也没有拒绝的必要,挺好的,至少比他每天在山上练功逮蚊子生趣的多。
“你保护百官先走吧。”
璞玉削竹子的动作一顿,“那你怎么办?”
他跟其他人不一样,一般情况下,比如李斋和上官云,不会问这句话,既然他这么安排,自然是有准备的。
“我会等你安排妥了其他人,再回来帮我。”
相对的,他也很好糊弄。
璞玉‘恩’了一声,朝还在休息的百官招招手,“武将在外,文官在内,都跟着我走。”
他们在前方,不出意外几乎不会遇到敌人,所以带的人不多,也没多少人能带了。
李斋带走了一部分,上官云也带走了一部分,璞玉一样,现在最多只剩下上百人而已。
记得他昏迷前还有上千人,一眨眼只剩下数百人了。
殷绯调整了一下状态,让羽林军和禁卫军的指挥使汇报情况,折损和受伤的人数,大概能撑多久?对方有多少人?
羽林军的指挥使姓林,禁卫军姓秦,两位指挥使如实汇报,上百人里有一半的人身上有伤,重伤的跟着前面的璞玉走了,剩下的都是还能行动的。
敌人走掉了一部分,因为都御史走之前引走了一部分敌人,丞相走时亦然。
所以现在的情况是,他们的人数少了,对方的队伍也小了,硬拼还是不行,但是可以不断用计,做陷阱。
很多士兵都是来过山林的,去哪摘哪,将武器上抹毒,一箭毒死一个,或是干脆抓毒蛇放到身后,等那些人过,总会有一两个不小心中招,有一个都是赚的。
虽说已经尽量不碰面,不过偶尔还是会撞上,一旦撞上不是你死,就是我活。
对方好几万兵马,他们只有上百人,防守的阵线被迫一步步朝后挪去,唯一值得庆幸的是,他感觉那种毒的影响在淡化。
握了握手,从指尖到骨节,再到手腕都有了力量。
既然如此,他要反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