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是没有办法, 她们这一放, 会死太多人,方姝可能都有责任, 因为她是后厨的人。
因为多了些姑娘们的原因,后厨很忙,要料理众多猎物, 还要做些日常清淡的食物,因为吃惯了各种精致茶点的她们吃不习惯火烤的猎物。
确实,太油腻了, 需要做一些清淡的中和一下, 来时材料带的齐全,倒没什么,最多辛苦一些而已。
其实她做的水晶饺和灌汤包受人欢迎,她自己也开心,有种被承认的感觉。
她还听到有人拿她的灌汤包和宫外‘天下第一’灌汤包比。
说自从另一个老板娘走后, 灌汤包无论是份量还是做法, 都变了许多, 没那个味道了。
铺子东家的儿子和女子还天天吵架,有一次爆出用老鼠肉代替猪肉,可把人恶心坏了。
方姝听到这里时愣了愣,东家的儿子和女儿?
过了许久才反应过来,可能是木青和木歌,他们找来了,然后霸占了铺子。
为了节约成本, 居然用老鼠肉代替猪肉,木槿那么正义的性子,会吵也是理所应当。
她一个人,弄不过她的两个无赖哥哥,她的两个无赖哥哥非要分一杯羹,她可能也无可奈何,要不然也不会天天吵架。
方姝突然有些不甘心,她辛辛苦苦打出的牌子,开的铺子便宜了别人,本来是留给木槿的,或者出宫后继续开,这一下几乎断绝了她的念头。
铺子都弄脏了,就算重开也没用,不会有人再来,他们只会记得这家的灌汤包是用老鼠肉掺和进去的。
方姝有些郁闷,做完早餐之后,难得找了个地方歇息歇息,看着来来往往许多十一二岁的姑娘们在草地上玩,笑的很是阳光明媚,心情突然又好了起来。
每个月百金,出宫后她身上应该积累了不少钱,不用担心。
因为要追皇上的原因,每天只有白天一个时辰歇息的时间,其它不是在赶路,就是在扎帐篷,因为皇上的队伍还在往里面走,她们不快点的话,跟不上,会被远远甩开。
这不是太后希望看到的,太后想给皇上介绍对象来着,人都见不着,怎么介绍?
于是累了歇息歇息,歇息好了又继续走,第三天,路已经难走到马车进不去,必须徒步的地步。
太后只下来走了半天就放弃了,累的往帐篷里一躺,一个晚上没缓过来,不仅是她,其他人也是一样,方姝都有些熬不住。
她听到那些姑娘们说,追什么皇上?就算他长得天仙似的也不追了,太累了。
刚说完就被其他姑娘附和,又担心被人听到,刻意压低了声音。
但是吧,荒山野岭的,没那么多地方扎营,所以都挤在一起,帐篷也不隔音,偶尔也是可以听到只言片语,又好笑,又无奈。
这么容易就放弃了,根本成不了情敌,不过她们还没有见着皇上,不晓得皇上还真就是天仙之姿。
要是知道的话,怕是削尖了脑袋也要跟上,与皇上说说话,谈谈情吧?
当然啦,这个不是她们说的算,还要看皇上的意思,这点方姝还是很自信的,皇上不是那种看中皮囊,老牛吃嫩草的人。
才十一二岁的姑娘,怎么下得去手?
方姝恍惚间想到自己这副身子也才十五,突然就笑了,皇上这个禽兽,十五岁都不放过。
在深山里待了三五天,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感觉今天有些不对劲,太安静了。
她每天睡觉前都会上回茅房,为了确保睡眠质量,今天去了几个地方,都静寂到连虫鸣鸟叫都没有的地步。
因为没注意听平时怎么样,听说快下雨的时候也会这样,安静一阵子,所以方姝没放在心上,只本能觉得压抑,不舒服,总感觉要发生什么事一样。
担心真有事,缩在帐篷里不出去,又怕因为她怂,害了自己和大家。
想联系皇上,可惜离得太远,他们是骑马走的,始终比这边快了一步。
白天赶路,晚上停下来等她们,等她们赶上之后现场只剩下驻扎过的痕迹,人早就走了。
也许晓得太后准备给他相亲,故意的吧,这也导致方姝跟他失联,只有晚上能穿到他的身体上。
那时候已经累的动弹不得,方姝没那么没趣,那时候打扰他,一般情况下她也睁不开眼。
大概有几天没瞧见皇上,没和皇上留纸条了,今天特别想联系他。
因为心里不安,那种暴风雨来临的感觉太强烈了。
但是回到帐篷后,看着身边来来往往举着火把的士兵,和身边熟睡的身影,又会觉得是她多心了。
跟她住一起的是几个丫鬟,太后带来的,有捏肩的,有洗脚的,还有梳头的,因为太后只带了她一个女厨师,不可能让她跟男人住,于是跟宫女一起睡。
一个帐篷里三五个人,她们都是认识的,也有话题,一起吐槽过官家小姐脾气差,也夸过谁谁谁长得漂亮,但是从来不跟她说话,就像把她排斥在外面了一样。
还好她也习惯了,在没有木槿的时候,她一直是独来独往,随行之前买了本书,每次别人聊天,吵的她睡不着,便会拿着书看。
也有时候会有意无意听进一些她们的聊天,都没什么大事,但是那种气氛很是喜人。
方姝不讨厌,所以她从来不去阻止,说她们太吵,太晚了该睡了之类的,只默默关注着。
那股子不安其实也想找她们聊聊,平复一下紧张的心情,可惜,没有人。
方姝叹息一声,趁着晚上,自个儿一个人从帐篷里出来,拉出脖子上挂着的哨子瞧了瞧,决定吹哨子把皇上的鹰引过来。
这个点皇上还没睡,他最近睡的都很晚,所以要找他,还是鹰靠谱。
跟皇上说说话也好,聊聊这里的事和她的不安也好,总之她现在特别想跟他交流。
哨声很大,怕吵醒了太后,方姝准备去远一些的地方,最好偏僻一点。
大晚上的,地上不平,不过就一下,方姝没带灯,因为天气很好,是那种隐隐约约能看见的灰,银灰色,有月亮的原因。
月亮很大,以前在现代时,只有正月十五那几天能看到这样的月亮,现在只要天气好就能看到,委实神奇。
方姝小心翼翼踩着枯枝和落叶,一路扶着树,去了山的边缘,确定这个地方没人,掏出口哨刚要吹,远处突然传来一声踩碎树枝的声音,方姝吓了一跳,本能躲了起来。
傍晚时她上茅房就感觉不对劲,附近没有鸣叫声,天气干燥,万里无云,可以看得见月亮,不像要下雨的样子,所以肯定是其它地方出了问题。
比如说被狼群,或是什么东西盯上。
这次出来除了要招来皇上的鹰之外,还有一件事,就是探探情况。
倒是想告诉军将们,让他们探,但是怕是她多心,没有证据反而被说胡闹,然后批评一顿关个两三天什么的。
是没办法才自个儿一个人出来的,否则她心里始终不安。
方姝等了一会儿,偷偷探出头去看,发现是个人,松了一口气。
不是狼群就好。
等等,人?
这里怎么会有其他人呢?
看他的衣裳,不是军人,也不是宫女太监,更不是那些贵家小姐,穿的随意,有点像百姓。
这里是皇家特意圈出来的地盘,不可能有百姓出没,几率比野狼出没还低。
有古怪,绝对有古怪。
方姝看到他隐在黑暗里,偷偷的接近几个跑出来上茅房的士兵,那些士兵一点感觉都没有,其中一个站得稍远的突然被人从背后拧了脖子。
然后不知道从哪冒出来几道黑影,将另外几个士兵也一道杀了。
方姝捂住嘴,被这副血腥的画面吓到了。
她好像不小心发现了什么?
因为大家基本上都是成群结队,边上茅房,边聊天,分散了注意力,也有的没走多远,不会像她这样,几乎远离了帐篷,最少一两百米的样子。
那几个士兵是出来巡逻的,所以也要走这么远,正好巡逻的时候上个茅房而已,竟然就遭殃了。
方姝突然觉得后怕,如果她来时带了灯笼,暴露了行踪,是不是也会像他们一样,现在已经身首异处?
她不敢动了,全身血液都是冷的,吓到腿软,根本走不动路,也不能走,这里是森林,到处都是枯叶和枯木,刚刚他们中的一个人就是因为踩了枯木才暴露的,方姝不想走他的老路。
她只能等,等他们离开。
方姝扶着一块凸出的石头,背靠在山上,几乎可以说眼睁睁看着他们将那几个士兵拉去一边,换了他们的衣裳出来,学着他们的模样,排好队去了帐篷方向。
他们要干什么?
刺杀太后?还是刺杀那群贵女里的其中一个?
是谁惹了杀身大祸?
方姝对他们一点不了解。
她发现他们,只是碰巧而已。
女孩子嘛,晚上一个人出去上茅房,总是容易多想,尤其是安安静静,寂静的不像话的情况下。
什么鬼突然冒出来啊,野狼突然冒出来啊,或是刺客突然冒出来啊,什么猜想她都在脑海里模拟过。
也因此恐慌不安,没想到就是这份‘多心’让她提前发现了端倪。
现在怎么办?
是逃跑,还是通知大家?
逃跑她一个人往哪跑是个问题,而且荒郊野外,一个人就是找死,就算侥幸活下来,接下来也会被弄死。
居然逃跑,本身就是杀头的大罪。
那留给她的只有一种选择了,留下来,想办法把这个消息告诉大家。
方姝想跑着回去,刚跑了两步停下来,不行,为什么四周都那么寂静?
如果是一两个人的话,可能只会静一小片,整个外圈都静了下来,说明隐藏在暗处的敌人很多,很有可能将整个驻扎点围住。
这么大阵仗明显不是冲着一个人的,搞不好是冲着太后和所有贵女们,想把他们一网打尽?
为什么?
跟皇上前几天处理的那批大臣有关吗?
为他们报仇?
可是他们还没死呢,皇上下旨,秋后问斩,现在才刚判刑而已。
难道想劫狱?
那劫狱就好了啊?没道理冒险跑来招惹这群贵人?
所以到底是谁?
宋家吗?
宋家的话对的人应该是皇上来着,对太后做甚?
方姝心慌的厉害,却还要压低了呼吸声和脚步声,尽量不发出声音,她不确定,这深山里还藏了多少人?
他们是来劫持太后的,还是要杀太后的?
如果是前者,还有一线希望,如果是后者只要她一露头,基本就是死。
方姝好怕,可她又不能怕,现在发现问题的只有她一个人,因为她是女孩子,上茅房会比人家走得远,去了外围,算是离帐篷最远的地方了,这才侥幸发现的。
一般情况下没人跑那么远,也等于说,所有人的小命都在她一个人身上系着。
她必须振作起来,去告诉他们,危险近在咫尺!
方姝贴着山回来的,这样等于她不用防备着背后,只要看着前面就好。
好险,暂时没有被人发现,大概这一片就那么几个人,他们已经走了,所以这边没那么危险了?
方姝不敢放松紧惕,弓着身子,借着草丛掩盖,一路回了驻扎军营。
很幸运,那些人还没有采取行动,还来得及。
方姝第一时间去找保护太后的将军,皇上跟她说过,有事就用他给的玉,没想到前几天刚说完,今天就用上了。
她说要找将军的时候,被拦了一下,玉拿出来,几个看守的小将先是迟疑了一下,盯着玉看了许久,才正眼撇她,“在这里等着。”
然后就拿着玉进去了,帐篷隔音不好,方姝听到他们谈话,小将说门外有人求见,另一个稍稍威严的声音问,谁?
小将大概是把信物给他看了,那人很快道,“请她进来吧。”
没等那小将出来,方姝连忙闯进去,礼都没来得及行便道,“奴婢方才上茅房时发现几个人杀了巡逻的士兵,换上他们的衣裳混进来,请将军快快将他们拿下。”
她指了指外头,“他们很有可能带了很多人,将这里团团围住了!”
话音刚落,一根带着火的箭陡然射来,烧穿帐篷擦着她的头皮而过。
火烧头发的声音充斥在耳边,温热的液体从脸上滑落,不知道是汗,还是血。
方姝膝盖一软,整个人瘫坐在地,害怕的朝后退了退,不过两步而已,身边便陡然射来无数把箭,帐篷里什么都没有,连遮挡的东西和地方都没有。
方姝眼睁睁看着她身边站着的那位将军胸口中了一箭,手里还拿着她的玉,脸上挂着不可置信的表情,砰的一声摔在她面前。
带着血的玉滚了滚,落在她不远处。
方姝喘息着,瞳孔里全是恐惧,许久许久,才敢抖着手去拿那块玉,上面还带着另一个人的体温。
那个人刚刚还在跟她说话,转眼就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