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能见到赵菡萏, 沈云舒第二天起的很早。
早到她收拾完毕发现离上课时间还很远。
她家门口的公交车站倒是个重地，不论早晚车上总是挤满了人, 见到站台上密密麻麻挤着的人, 沈云舒看了两眼之后, 背着书包决定直接走去学校。
反正现在还很早。
一边走着，她一边思考着未来的事情。
据她所知，这个世界的赵菡萏家世相当不错, 准确来说，凌赵两家都是有名的大世家, 不然凌数也不可能在一个全是富二代官二代的贵族学校里欺男霸女还能得了一个王子的称呼。
王子只有在自己的国家才算王子。
她想要和赵菡萏在一起, 除了赵菡萏本身的意愿, 赵菡萏身后的赵家, 也是她需要考虑的一个问题。
这个世界的同性权利虽然在发展，但同性婚姻还没有合法, 也就是如果她和赵菡萏在一起的话，是得不到任何法律支持的。
至于赵家，她倒是知道, 由于只有一个独女，赵家人一直很想让赵菡萏早点结婚, 把继承人生下来, 所以才会在高二——赵菡萏还没成年的时候就给她订下婚事。
要和赵菡萏在一起, 撇开别的因素不谈，至少要门当户对，才有说话的权利——这点沈云舒很清楚。
好在, 赵菡萏身后有赵家，她身后也有沈家。
她昨天已经提出了同沈父，也就是她现在这具身体的生父见面的想法，她是知道的，沈父只会有她一个女儿，而且会在她大学毕业之后重病去世，将沈氏交到她的手里。
她现在……只是将这些注定会发生的事情，稍微提前一点而已。
反正她对沈父这种抛妻弃子的渣男，提不起半分的同情。
沈云舒走了一半，深秋的天空才彻底的亮起来，阳光越过高楼，落在柏油马路上，一辆黑色的轿车，缓缓在她身边停了下来。
车窗缓缓摇下，露出赵菡萏的脸。
“上车。”
见到赵菡萏，沈云舒的眼睛亮了起来，欢喜地拉开车门，“你怎么这么早就来上课了？”
她要是没记错的话，这位大小姐，可是个有名的踩点党——绝不迟到，也绝不早到，每次都踩着上课铃声进教室，一分不多，一分不少，刚刚好。
赵菡萏揉了揉太阳穴，她的神情看上去有些疲惫，精致的妆容在这种时候反倒是成了一种掩饰，不过她的嘴上依旧不饶人：“想走路就下去。”
开什么玩笑。
沈云舒就算想走路，也绝不会是在赵菡萏邀请她同坐一辆车的时候走路。
她立马钻进车里，并且立刻关上了车门，以示自己的诚意。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她看见赵菡萏的嘴唇似乎微微挑了一下。
“小姐，”司机的声音从驾驶座传来，“还有二十分钟才能到学校，你要不要休息一下？”
赵菡萏闭着眼，从鼻子里发出了一个轻轻地嗯。
不知道司机按了什么键，车顶缓缓降下来一块挡板，阻隔了前座与后座之间的视线，左右两边的车窗，也突然变成了一片黑暗，阻拦了外面的光线。
小小的车厢里，一时之间，只听得到两道呼吸声。
一双柔软的手按上了赵菡萏的头，“不舒服就靠在我身上休息会儿吧。”
也许是真的太不舒服了，赵菡萏没有说话，只是在手主人的带领下，将头放在了一双柔软的大腿上面。
沈云舒并不胖，两条并拢在一起的大腿却柔软地像一个天鹅绒枕头。
赵菡萏躺在上面，闭着眼睛，沈云舒的手极为有技巧的在她头上按着。
没有人比她更了解赵菡萏，她们互相接触过彼此的每一寸身体，熟知彼此每一寸肌肤被触碰时会有的反应，即使赵菡萏现在忘了，她仍旧记得。
赵菡萏紧皱着的眉头，在她的按摩下，缓缓放松了下来。
渐渐地，她有些急促的呼吸归于平缓，竟是直接睡了过去。
她的确是太疲惫了，毕竟昨天晚上一整晚她都没怎么睡好觉。
虽然是赵家唯一的女儿，但她和父母的关系其实并不太亲近。
说是父母与子女，不如说是同住在一个屋檐下，彬彬有礼的三个客人。
赵父是个风流子，可惜生了她一个之后，不管是赵母也好，还是他的众多情人也好，没一个人让他的基因继续延续下去。
赵母知道赵父的风流，她是个合格的贵太太，知道什么该管，什么不该管，管不住丈夫的心，她就只要丈夫的钱，好好享受自己快活的日子，至于女儿——那不过是她用来抱住自己赵太太的一种手段。
赵菡萏从小就是被保姆抚养长大的，所以在赵家，她和父母的关系，还比不上她和赵家的那些佣人——管家、家庭医生甚至是司机。
只是不亲近归不亲近，赵菡萏从没想过，有朝一日，自己会被父母当做货物一样来对待。
即使是在睡梦中，她也仍旧忍不住想起昨天晚上的对话。
“不行，绝对不行，不能解除婚约——”赵母的声音又尖又利，“不管是你还是凌数，都不能解除婚约！订婚宴那么多人看着呢，就等你们毕业结婚了，这个婚约不仅是你们两个人的事情，还是我们赵凌两家的面子，要是取消了——还是没隔半年就取消了，你让别人怎么看凌家，怎么看我和你爸爸？”
似是觉得自己的语气太过于着急，赵母放缓了声调，抓着她的手，又道：“菡萏，你是个懂事的姑娘，我也不怕跟你说家里的情况，公司出了点问题，我们现在还需要凌家的支持，但是你知道的，商场如战场，没有绝对的朋友和敌人，现在我们俩家是姻亲，凌家会帮我们，但你要是和凌数解除了婚约，凌家绝对会第一个落井下石，到时候你忍心让别人抢走我们赵家的财产，我和你爸爸年过半百了还要给别人打工吗？”
赵父坐在沙发上，一根接一根地抽着烟，在赵母说话的时候，沉浸在白色的烟雾之中，不知道想些什么，等赵母说完了，才淡淡地瞥了她一眼，开口道：“既然是我赵家人，就要懂得你自己身上的责任和担子，解除婚约的事情就不要再提了，你最好让凌数也不要提这件事情。”
“要是赵家因为你的婚约出事，你就是赵家的罪人。”
罪人。
你就是赵家的罪人。
赵菡萏从没如此后悔自己当初轻易答应下这份婚约过。
她觉得心里很冷，像是在三九天里掉进了冰窟窿的那种冷法，尤其是在她反问父母，凌数心中已经有人了，还要她维持这段不可能的婚约，他们有没有考虑过自己的幸福的时候说的话。
赵父说，男人嘛，风流是很正常的，年纪大了收心了自然就好了。
赵母说，你看你爸爸，在外面不也有很多应酬，该回家的时候还是会回家，结婚嘛，不就是这么一回事，两个人互相扶持能够走下去就行了。
可是她不想要这样的婚姻。
她不想像赵母一样，到处打牌逛街，和一群外表光鲜靓丽的贵妇人四处游荡，像是除了钱什么都没有的花瓶。
她不想被小三小四找上门，要求让出正室的位置，不想一天到晚和一群情敌勾心斗角，为一个根本不爱自己的男人。
赵菡萏眉头紧皱 ，身上的情绪也有很大的波动，尽管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沈云舒还是固执地，一下又一下抚平她皱起的眉头。
另一只手同她紧紧地十指相扣，像是要把她身上的力量全部传递给赵菡萏。
赵菡萏的情绪这才渐渐平定了下来。
她睡在她的怀里，很沉，车厢里的光线很暗，暗到只够她隐约看见赵菡萏的轮廓，像是个孩子。
她低下头，小心翼翼地在赵菡萏额头落下一吻。
下一秒，她发现抓着自己的手动了动。
心脏突然漏了一拍，沈云舒故作镇定地问道：“醒了？”
“到了吗？”
赵菡萏缓缓坐起来，虽然睡着的时间很短，但在一个通宵的失眠之后，她的疼痛已经缓解了很多。
她的话音刚落，车停了下来，司机为她拉开了车门。
阳光落进来，刺得赵菡萏虚着眼睛，皱起了眉头。
沈云舒在她身后下了车，挽住了她的手臂，冲她甜甜一笑，“走吧。”
“小姐中午回去吗？”
赵菡萏摇头，“我会在宿舍休息会儿，你晚上来接我就行。”
司机应下之后，重新钻回了车里。
目送黑色的轿车远去，沈云舒才重新看向了赵菡萏，身旁少女的面色比昨天更加苍白，是腮红都无法遮掩住的，让她突然想到一个问题：“你吃早饭没？”
赵菡萏转头看她，似是没想到她会问出这个问题，神情微微动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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