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禀陛下,微臣无能,什么也没查出来。”薛林甫心道,老夫是御医啊,不是兽医啊,而且那马被扎了几个血窟窿,已经死翘翘了,还查个毛线啊。
薛佳毫不意外,因为药粉一部分早已被马吸进了鼻腔,另一部分被风吹散,能查得出来才怪。
阿九也松了口气,心道,薛佳这人也不知从哪里得到的那些奇奇怪怪的药,倒真是个手眼通天能办事的,日后可堪大用。
宣文帝很是失望。
慕沉泓道:“父皇,儿臣想派人去查御马厩里的匠人,看那马镫是何人做了手脚。”
宣文帝点头:“好,此事便交给你去做。”
这时,独孤后道:“乔小姐受伤,太子妃难辞其咎,此事查清之前先禁足一月。”
阿九得意地笑了,宫卿默默吸了口气,答道:“儿臣遵旨。”
没想到慕沉泓居然一声不吭。是怀疑她嫉恨乔万方,动了手脚,还是相信自己,但不敢当着独孤后的面维护自己?
反正不管哪种理由,慕沉泓的沉默让宫卿心里有些不悦。
秋猎出了这样的事情,宣文帝和独孤后心里都有些扫兴。湖边的欢宴也草草结束,禁卫军护卫着帝后和一众文武官员回到了京城。
宫卿回到东宫便径直去了凤仪殿。和慕沉泓成婚后两人一直同住在慕沉泓原先的寝宫含章殿。如今一禁足,她便负气回到了自己的地盘,这里一切都是崭新的,也没有他的味道。
云叶和云卉帮她换装。淡蓝色宫装,外披宝蓝色披帛,看上去如同一汪静幽幽的湖水。
慕沉泓进来,眸色微微一沉,便被溺了进去。
宫卿仿佛没看见他,伸出纤纤玉指挑了一抹香扔进了香炉,又用银簪拨了拨红烛。
灯下美人如玉,却是一块冰玉。
“卿卿。”慕沉泓笑着凑过去,想要暖一暖那冰玉,一记清凌凌的眼波便扫了过来。“殿下自重,妾身正在禁足。”
“卿卿生了气?”
这还用说,这半年来因为他,不知受了多少的委屈,这次更加过分,居然险些送命,一时间越想越气,忍不住便捶了他几拳。
他笑着认打,又死皮赖脸地抱住她的纤腰,柔声道:“卿卿,母后的脾气我最了解,越是为你辩护,她便越是恼怒。当务之急,是及时将此事查清还你清白。禁足了多好,也不必去听阿九的难听话,也不去去看母后的脸色,更没人有胆子敢到东宫来下手害你,就舒舒服服地看看书做做画,等为夫去将一切都解决好,不劳卿卿费心。”
听他如此一说,宫卿转恼为喜,戳着他的胸笑道:“都是你惹的。若不是你盯着乔万方看,我也不会追过去。”
慕沉泓当即道:“冤枉啊,我没看她。”
她秋波一横:“当真?”
“当真,她那有你美。”
“哼哼,果然看了吧,不然怎么比较?”
“真没看啊。”
美人撇了撇樱桃小口:“看了我也不会吃醋。”
慕沉泓:“......”都已经酸成这样了,还不叫吃醋?
“夫君,今日牧场之上,薛佳曾摸了一下沉雪,沉雪打了个喷嚏,当时我并未在意,此时回想起来,极有可能是她的掌心里有药,让沉雪发狂。今日若不是乔万方身上带了一枚匕首将沉雪刺死,她定会送命。她一死,沉雪发狂的事,可就无人知晓,乔万方坠马而亡也就成了一桩意外。”
慕沉泓微微眯起眼眸,点了点头,“我知道,只可惜沉雪已死,没有找到证据,乔万方说马镫有问题,那就从马镫入手,看能不能找出什么线索。”
回到宫里,阿九十分高兴,将功臣薛佳留在了宫里,打算一起看宫卿的下场。薛佳自然是求之不得,宫卿被禁足,正是一个接近慕沉泓的好机会。不过她觉得奇怪的是,她根本没有对宫卿的马镫下手,为何乔万方会伤了脚踝呢?
洗浴之后,阿九喝退了宫女,留着薛佳,品着香茗,洋洋得意地笑了:“阿佳,那药粉果然是厉害,你从哪里弄来的?”
薛佳笑了笑:“公主忘了么,薛林甫是我的亲戚。他有个侄儿,平素喜欢赌钱,虽不务正业,但出身杏林世家,也是很有几分天赋,对这些这些旁门左道最是精通。”
阿九笑道:“原来如此。”
薛佳给阿九斟了一杯茶水,笑道:“公主,她被禁足,太子身边岂不是没人侍候?”
阿九嗯了一声。
薛佳嫣然一笑:“上回那两个高丽女子,被她退了回来,可见是个善妒的悍妇,不如趁着这个机会,给表哥选个良娣,让她心如刀绞,生不如死。”
阿九笑了:“这一次,她是跳进黄河洗不清了,就算母后碍于颜面保全了她的太子妃之位,但也绝不会让她好过,必定会给皇兄另选合适的女人。”
薛佳又笑道:“良娣不仅可以分了她的宠,若是能早于她生下皇子,将来谁是皇后,还另是一说呢。”
阿九笑吟吟地看着她,“阿佳你这主意不错,良娣选谁好呢”
薛佳假装思索了一会儿,轻声道:“最好是公主喜欢的熟悉的,能和公主一条心对付她的女子。”
阿九心里冷笑,如此说来,你倒是最合适的人选了。果然如母后所说,薛家的女子没一个省油的灯,个个都削尖利了脑袋往上专营,你打着为我出谋划策的旗号,谋的还不是东宫的位置?哼,我偏不让你如意。
她抿了一口茶水,慢悠悠道:“乔万方比较聪明识时务,心思也够狠辣,这一次被宫卿害得险些送命,必定心里恨毒了宫卿,正好让她去对付宫卿。”
薛佳一听,心里万分失望,却也只能干笑着道:“公主好主意。乔万方认定是宫卿害了她,一定会报仇的。”
阿九起身伸了个懒腰,道:“等过几日,我便去给母后提一提。”
薛佳咬了咬唇,看来自己要先下手为强了,刚好趁着这几日,自己留在宫中,机会很多。
慕沉泓将御马厩的匠人仔细查了一遍,根本没有发现什么线索,而那马镫经过检查,也没有发现什么破绽,这倒是奇了。他本想从马镫上找出线索,却是一无所获。看来只能引蛇出洞了。
薛佳暗暗留意,发现宫卿禁足之后,基本上慕沉泓大多时间都在书房,晚膳后也会在书房逗留小半个时辰,才回去就寝,极其规律。
于是午后,她便去了慕沉泓的书房。深秋的阳光照着李万福昏昏欲睡的脸,薛佳笑盈盈问:“李公公,太子殿下在么?”
李万福一个激灵,立刻笑眯眯道:“殿下正在里面。”
“烦请公公通报一声,说我来借两本书看。”
过了片刻,李万福便从里面出来,请她进去。
薛佳深吸一口气,挂上在镜中早已演练数遍的天真烂漫笑容,轻盈地走进了书房。
慕沉泓端坐在书案后,一身浅紫色的便服,愈发显得他风姿清雅,温柔俊美。
薛佳弯腰福了一福,嫣然笑道:“表哥万福金安,这几日公主让我留在宫里,有些闷,所以想到表哥这里来借两本书打发时间。表哥最大方了是不是?”
俗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这般俏生生甜丝丝的家常话,从这娇俏可人的小姑娘口中说出来,真是让人无从拒绝。
慕沉泓双手合十支在桌上,对她微微一笑:“阿佳想看什么书,只管去找。”
“多谢表哥。”薛佳轻移莲步,走到书架前,挑了两本,回眸一笑:“表哥我挑好了。”
“这么快,拿来我看看。”慕沉泓笑着对她招了招手。
薛佳轻快地走到他身前,将那两本书呈在慕沉泓的面前。一股清幽的淡香从绣着紫兰花的袖中溢出来。
慕沉泓露出一丝惊诧而赞赏的笑意:“没想到阿佳一个娇滴滴的小姑娘却喜欢看兵书。”
“不可以吗?”薛佳俏皮地一挑眉梢,笑得十分清甜可爱,“我先走了,不打扰表哥。”说着,便抱着两本书离开了。
走到门口,慕沉泓忽然叫住了她。
薛佳回眸,只见他笑吟吟道:“没事就过来,多看看书是最好不过,可别像阿九,不学无术。”
薛佳心里一喜,偏头笑道:“表哥不嫌我烦,那我就常来。”
慕沉泓暖意融融地一笑:“怎么会呢,这段时间东宫都是烦心事,阿佳的笑靥无忧无虑,我看着心情也好。”
借书还书,薛佳只待上片刻功夫就走,并不打扰慕沉泓。隔几天她还会请教他几个问题,好似一位好学又好问的天真明净的少女。
慕沉泓对她每日的出现已经习惯,毫无防备疏远之意,反而越发的温和可亲,机会终于成熟。
晚饭之后,她对着镜子,细细地描画黛眉,唇上点上桃红色的胭脂。
镜子里一张巴掌大的小脸明媚娇俏,上了妆容之后,少女的灵秀中又多了一抹妩媚色。她很满意自己的容貌,但是想了想,又将脂粉胭脂抹去。
不能让他觉出异样,越是纯净天然他才越是不会防备,事后也不会怀疑她动了手脚。
她素颜出门,手里端着一个精致的白瓷盘,上面摆放着四块淡绿色的糕点,特意做成梅花的样子,清爽好看,如同雪中盛开了几朵绿梅。
御书房外,站着李万福和两个贴身的内侍。
薛佳盈盈一笑:“我来还书,顺便给太子哥哥送几块糕点。”
李万福进去通报了一声,然后道:“姑娘请。”
薛佳走进去,只见慕沉泓坐在灯下,双手交叉,若有所思地看着那跳跃的烛光,眉目疏朗清雅,犹如画中仙人。
她柔柔喊了一声,“表哥。”
“阿佳。”慕沉泓笑着点了点头,“今日才借的书都看完了么?”
“不是,我是来谢谢表哥的。”薛佳笑着走上前,“我亲手做了糕点给公主品尝,她说很难吃。我不信,请表哥尝尝,评评我的手艺,说句公道话。”
慕沉泓拿起糕点,仔细看了看,忍不住赞道:“模样精致好看,没想到阿佳如此心灵手巧,还会做糕点,让我尝尝。”说着,他便把糕点送到了嘴边。
薛佳心悬一线,万分紧张地盯着他,梅花糕眼看就要碰着他的唇,慕沉泓突然像是想起了什么,对薛佳柔柔一笑:“我想起来了,寝殿里还存有一些南华山顶的碧梧春,我去取了来,咱们一边吃糕点,一边喝茶聊聊,你稍等等,我有些话要和你谈。”
说着,他亲切温柔地笑了笑,起身出了书房。
薛佳只好等在房中,心里度日如年。成败在此一举。今日阿九已经对独孤后提出了给东宫添一位良娣的事情,独孤后不置可否,显然已经动心。而那乔万方很会做人,这几日在太医院里养伤,每日带伤前来给独孤后请安,惹得独孤后对她很有好感。
若是再拖下去,太子妃之位无望,连良娣之位也要眼睁睁地拱手让人了。只有行这一步险棋,事成之后,独孤后看在赵国夫人的面上,为了独孤家和薛家的名声,只能答应。
她焦急地等着慕沉泓,正在这时,突然听见外面传来宣文帝的声音。
她心里一惊,怎么都没想到宣文帝会突然来到慕沉泓的书房,一时间乱了方寸,忙从书架上抽出一本书放在手里。
宣文帝走了进来,看见她便怔了一下,“阿佳也在。”
薛佳忙笑着施礼:“阿佳来表哥这里找本书看。”
宣文帝点头:“嗯,阿九若如你这般好学,朕也省心了。”
“阿佳告退。”薛佳走到桌前端起那盘糕点,僵笑着道:“本想给表哥送两块糕点的,表哥不在,那阿佳就拿回去自己吃了。”
宣文帝一眼看去,只见那糕点精致秀美,又放在玉盘中,绿白相映的清新好看,顿时便勾起了几分兴致,笑道:“是你做的么?让朕尝尝。”
薛佳心里一惊,忙道:“皇上别尝了,公主说很难吃。”
“那朕更要尝尝了。”宣文帝捻起一块糕点放入口中。
薛佳心惊胆战,脸色剧变,恨不得将那糕点从宣文帝的口中夺下来。
偏偏宣文帝最喜欢饭后吃些甜点,这绿梅糕是薛佳精心准备,口味奇好,他嚼了一块,觉得十分可口美味,又忍不住拿起一块也放入口中。
薛佳吓的声音都变了调子:“皇上,吃多了会腻。”
宣文帝道:“不腻啊,口感很好,细腻滑润,甜度适当。阿九就是口刁,你莫听她的。”说着,宣文帝将她手中的玉盘拿了下来,放在桌子上:“留给朕吃吧。”
“多谢皇上夸奖。”薛佳心里砰砰直跳,快步走出书房,已是一身虚汗。
她知道慕沉泓不大喜欢甜食,便是品尝也不会吃掉整块糕点,所以就在绿梅糕里放了很大的剂量,这样就算他吃了一口也会有反应。
但宣文帝已是人到中年,那糕点又吃了两块,一会儿若是发作,必定会伤身。而且药效上来,他必定会去和独孤后欢好,独孤后察觉他的异常,定会追查到底。依独孤后的性格,一旦查到自己......想到这个后果,薛佳更加惊慌,急忙回到住处,将解药化入茶水之中。
宣文帝在书房里待了一会儿,便觉得心里有些毛躁,身上一股一股的发热,有一种克制不住的欲念想要发泄。他已经人到中年,这种年轻血旺的感觉倒是许久不曾有过了。
前几日正逢独孤后癸水,他旷了几天,药效一上来,欲念格外的强烈,身下已经胀热难耐,他也不等慕沉泓了,疾步离开书房,带着内侍去了独孤后的卧室。
独孤后此刻却不在,明羽回禀,皇后去了汤池沐浴。
宣文帝坐在房中,几乎快要克制不住,便打发明羽,“去将皇后叫回来。”
他喝退了殿内的宫女,独自一人苦苦压抑着越来越强烈的欲念。
慕沉泓在含章殿内慢慢地踱着步,手里拿着一只竹筒,里面放着碧梧春。
夜色中,匆匆跑过来两个身影:李万福和薛林甫。两人都已是一把年纪,跑的气喘吁吁,几乎断气。
李万福也不知道殿下这是怎么了,突然从书房出来便派他即刻去太医院将薛林甫即刻叫过来,要最快的速度。
慕沉泓也等不及两人歇口气,立刻道:“跟我去书房。”终于找到机会人赃并获,这一次他绝不会轻饶了她。
三人疾步回到书房,门口的值守太监,禀道:“殿下,方才皇上来过。”
慕沉泓怔了一下,急忙走进书房,宣文帝已经离去,薛佳也已经不在,他疾步上前,将那桌上的玉盘拿了起来。盘子里还仅存着一块绿梅糕点。
他急忙招进来门口的内侍,问道:“这糕点呢?”
“奴婢不知。”书房是重地,没有慕沉泓的吩咐不得随意进出,内侍们守在书房外,根本不知糕点的去向。
慕沉泓将盘子交给薛林甫,“速将这块糕点拿去检验。李万福你看着,一有结果即刻来回报。”
说完,慕沉泓急忙出了书房,问那值守太监:“皇上可说了去哪儿?”
“皇上走的匆忙,什么也没说。”
慕沉泓站在门口,心里思忖,糕点少了三块,是薛佳拿走了?还是薛佳吃了?或者父皇吃了?
若是薛佳拿走了,必定会连盘子一块拿走,不至于留下一块糕点。若是她自己吃了,也应该会拿走盘子。如此一想,倒是糕点被宣文帝吃掉的可能性最大。
想到这儿,他心里一沉,当即便朝着独孤后的椒房殿而去。
薛佳配好了解药,正欲送到慕沉泓的书房,转念一想,此刻宣文帝发作必定是要寻求女人解决,他只有一个女人,必然会去独孤后的寝宫,于是她急匆匆端着茶水来到了椒房殿。
迎面正碰上明羽出来,她急问:“娘娘可在?”
“娘娘去沐浴了。”
薛佳暗暗呼了一声好险,忙端着茶水进去。幸好这会儿独孤后不在,一切还来得及。
宣文帝目色赤红,僵坐在桌前,恍恍惚惚的。
薛佳强压着心里的紧张和惊慌,轻声道:“皇上,方才你吃了绿梅糕,恐怕有些腻,阿佳特意冲了一壶解腻的清茶。”
宣文帝此刻已经欲火焚身,脑子朦朦一片,全是不纯洁的念头和画面。突然见到薛佳,玉肌雪肤的少女,如同一只含苞待放的花蕾,更是哄的一下浑身的血都沸腾了起来。
薛佳一见他赤红迷乱的眼神,便知道药效已经发作,忙将茶水奉到宣文的眼前,“皇上你快喝一杯。”
宣文帝已经有些神志不清,眼前晃动的一张如花似玉的少女容颜,辨不清是谁,倒好似是心里的那个人。
他越发饥渴,情不自禁将眼前的妙人抱在怀里,亲了上去,口中的甜美味道真是他痴想多年的,他再也克制不住全身火一般狂烧的欲念,将她打横一抱,放在了桌子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