着疲倦的眉心, 一遍遍地回想起梦境的血色淋漓。
而今, 她温存的发香就抵在他的鼻尖。
陆靖言深沉的眼底浮起笑意,唇角不可自抑地上扬:“男孩女孩?”
“男孩。”
“他叫什么名字?”
“迟澄, 澄澈的澄。”
谈起孩子的时候,她的眼眸温暖明亮。像寒冬雪原中的木屋里点燃的烟火,又像是漫漫寒夜中天边亮起的晨星。
陆靖言忍不住吻了吻她的眼睛, 低低地笑:“好听。”
迟樱脸蛋红透,眼睫轻轻地眨:“他长得和你好像, 我给你看看他的照片好不好?”
陆靖言心跳有些加速:“好。”
迟樱正要取出手机,手忽然顿住。
“怎么了?”
她抿了抿唇:“第一面意义重大,我想让你亲眼看到他。”
期望突然落空,陆靖言哑然失笑:“你准备让我什么时候见他?”
迟樱期待地看着他:“劳动节是他的四岁生日,你可不可以给他一个惊喜。”
他目光宠溺:“有什么不可以。”
……
他们一直聊到凌晨四点,迟樱有点羞地从陆靖言怀里离开:“时间不早了,明天你还有工作。陆靖言,我先回去了。”
窗外的夜色浓而重, 被厚厚的窗帘抵挡在外。
陆靖言单手扣住她的手腕,嗓音低沉,脸颊却微微发烫:“留下来。”
迟樱脚步顿住。
她知道陆靖言是有分寸的人, 可是如今, 他们连孩子都有了, 还有什么分寸可言呢。
五年前的记忆忽然决堤般涌来。
脑海里闪过男人迷人性感的肌理轮廓,喉间逸出的破碎低吟,她不由自主地涨红了脸。
“明天早上澄澄醒来如果看不见我, 他会很担心。他还在上幼儿园,起得很早。”
陆靖言闻言,胸腔里涌动着一种奇妙的情绪。
他的孩子已经会说话,会跑步,甚至会和幼儿园的其他小朋友相处。
那是一个活泼的生命。
虽然他还不能迅速地习惯身为人父的事实,巨大的喜悦和温暖却严丝合缝地包裹着,他日渐缠满疮孔的心脏。
他还留恋她的体温,却见她漂亮的眼眸中却氤氲起淡淡的水汽,那是一层迷蒙的睡意。
陆靖言眯了眯深邃的眼眸:“嗯,明早送你回家。”
闻言,迟樱下意识地往后倒退了一步,硬生生拉出一段不小的距离。
前世今生,她连一场恋爱都没有谈过,更不要说和异性同床共枕。
她没有做好心理准备。
迟樱极力表现出镇定,目光中的戒备依然收入陆靖言的眼底。
陆靖言失笑道:“我不会碰你。”
迟樱脸烧得厉害。原来是她自作多情。
确实很晚了,快到夏天,城市的天边泛起了薄薄的微光。
如果她执意在此刻回去,恐怕陆靖言还要送她。
也许陆靖言身上散发着一种让人心安的气息,她软声答应:“好吧。”
……
陆靖言的床很大,柔软而温暖。
迟樱陷进了床褥里,警戒退散。
陆靖言对迟澄的接纳,让她感到释然和心安。
铺天盖地的困倦席卷而来,她很快沉沉入梦。
只留下陆靖言在一侧辗转未眠。
他有点后悔自己做出了这个冒昧的挽留。
迟樱身上散发着女孩子好闻的香气,从咫尺的距离散轶而来,一点一点,直抵他的鼻尖。
她的温度也穿透被子中稀薄的空气,与他肌肤相触。
陆靖言忍不住侧头看去。
她睡颜甜美,睫毛浓密,在眼睑上投下淡淡的影子。白皙的肩膀和精致的锁骨缩在柔软的被子里,若隐若现。
哪怕她只是安静地躺在身边,他也觉得有什么情绪被撩拨了。
好像有一小簇火苗在某一处被点燃,很快以燎原之势窜遍了全身。
一如五年前那夜,失控的躁动。
睡,还怎么睡?
陆靖言轻轻地叹气,却不忍心转身,也不舍移开视线。
他深沉的眼眸凝视着她,像用温柔的目光呵护这个世界上最珍贵的存在,妄图用视线锁住此时不真实的梦境。
……
直到晨光微熹。
城市的鸟儿早早地鸣叫,啁啾啼啭。
迟樱醒转的时候,清晨柔软的阳光从窗帘的罅隙间穿透,而她正靠在一个宽阔的怀抱里。
她的睡意还没有完全消散,只觉得身体被牢牢地束缚。
她下意识地挣扎,随即听见了一阵杂乱而急促的呼吸声。
迟樱突然想起她在陆靖言的卧室里留宿了半晚,脸蛋一热。
她忘记了陆靖言用什么理由说服她和他共枕一床,却清晰地记得,入睡时他们隔了至少一道三八线的距离。
醒来的时候,她却躺在他的怀里。
移动的直线距离有点大。
上辈子,外婆确实说她睡相不好。
睡相难道属于意识的管辖范畴,也会随她……一并穿越?
迟樱有点羞窘。
她红着脸抬起头,只见陆靖言如墨的眼眸正深沉地凝视着她。
没有初醒时的惺忪睡意,也没有平日里的冷锐肃然,却有异常浓烈深邃的情感,在其中隐忍翻涌。
迟樱软软地打了声招呼:“陆靖言……早安。”
陆靖言眯了眯眼,目光忽然变得危险,嗓音暗哑得不像话:“昨晚,你很迫不及待地靠近我。”
“没有。”她脸一热,身子往远离陆靖言的方向挪了挪。
陆靖言修长的手轻而易举地把她捞了回来。
他温热的大掌覆在她的腰间,她轻轻颤栗。
迟樱声音闷闷:“你睡得还好吗?”
陆靖言低笑道:“挺好。”
迟樱看着他浮肿发青的眼眶,软声喃道:“骗人。”
陆靖言目光中似有几分无奈:“还不是因为你。”
迟樱哼了哼:“是你让我留下的。”
她看了一眼墙壁上的挂钟,对他道:“我可能要回去了。”
“我送你回家。”
不久后,陆靖言换上纯黑的西装衬衫。
西装革履的他,不同于居家时的慵懒性感,身上透着凌厉强大的气场,倨傲俊美。
陆靖言送她回家,六点半,宾利在小区门口驶停。
下车前,迟樱对他说:“关于我的家人……我会慢慢告诉你,还需要一点时间。”
陆靖言眼里带笑:“没关系。”
……
迟樱回到家,别墅上上下下非常安静。
清澈的阳光从窗户照进来,静谧安宁。
景征坐在沙发上看着晨报。听到门锁转动的声音,她推了推眼镜,抬眸问道:“你去哪了?”
迟樱认真地道:“一个朋友生病了,我去照顾他。”
景征把迟樱打量了一圈。
她没有在她的目光里捕捉到心虚,也就没有深问。
迟樱轻轻地回到房间,迟澄睡得很深。
两道眉毛舒展着,唇角微弯,沉浸在一个香甜的美梦里。
看着迟澄安稳的睡颜,迟樱感到轻松愉悦。
她坐在一旁,给赵菀发微信:“我把迟澄的存在告诉了陆靖言,他没有生气,也没有不接受。小澄澄要有爸爸了,真的很谢谢你。”
赵菀很快回道:“嘻嘻,我就知道陆靖言会负责的。代表全国人民发来贺电,祝你们家和万事兴。”
“不过,我觉得全国人民不会祝福,只会醋死你。”
迟樱浅浅地笑了笑:“你起得真早。”
赵菀幽怨:“晨功出了三年半,现在想睡懒觉都睡不着了t。t”
迟樱有点怀念:“学校里大家都还好吗?”
“大家都好的。曲奕哲接了一部网剧的男二。洛鹂签了公司,定位是歌星,她嗓音好特别,听说已经开始筹备个人专辑。萧珩……好像很久没看到他。你现在还准备去天奕吗?”
迟樱手指顿了顿,回她:“我改主意了。”
……
起床时分,迟樱喊醒迟澄。
迟澄轻车熟路地洗漱完毕,然后一骨碌爬到餐桌的凳子上,乖乖坐好。
电视调频到少儿频道,播放着早间节目,正科普着劳动节的由来。
迟澄高兴地捧着自己的脸蛋,澄澈的眼睛里闪着兴奋的光。
“妈妈,主持人姐姐说马上要到五月一号了,妈妈知道五月一号是什么日子吗?”
迟樱忍不住逗他:“劳动节。”
迟澄眨眨眼睛,迫不及待地暗示:“我快要四岁了。”
迟樱把早餐盛上饭桌:“是啊,快四岁了,澄澄要长大了。”
迟樱说不准重点,迟澄着急地问:“长大了然后呢。”
迟樱眼眸弯弯:“澄澄要过生日了,预祝小澄澄生日快乐。”
“妈妈你终于想起来了。”迟澄晃了晃自己的小腿,眨着黑曜石般明亮的大眼睛。
然后,他因为浅浅的羞赧而小声说道:“过生日那天,澄澄是不是可以收到什么惊喜。”
他的眼睛亮闪闪的,写着浓浓的期待。
迟樱知道,迟澄在明里暗里地提醒她。
他的心思细腻可爱,迟樱没忍住亲了亲他的脸蛋:“对,有大大的惊喜。”
迟澄开心地咧嘴笑,眼睛眯成两条缝:“妈妈没有忘记。”
……
江崇从踏进总裁办公室的一刻起,总觉得有什么地方和往常不一样。
清晨的光线温柔而清淡,悠悠地透进巨大通透的落地窗。
勾勒出男人俊美的轮廓,也削弱了他身上不怒自威的凌厉气场。
如果他没有看错,陆靖言的唇角正微微上扬。
江崇疑惑震惊,眼睛瞪大。
然后他用力地眨了眨眼睛,视线中的情景依然没有发生任何变化。
愣了片刻,江崇心酸地把它归纳为恋爱的酸臭味。
他下辈子也想不到,陆靖言一夜之间喜提了一个四岁的孩子。
江崇在办公桌前站定,陆靖言从文件里抬起目光:“早。”
江崇讷讷地应着:“……陆总早。”
陆靖言语气带笑:“劳动节什么天气?”
江崇出行前正好看过天气预报,脱口而出:“晴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