写入他的记忆。
最后, 舒白温吞吞地走到迟樱的座位边上。她还是一副怯生生的样子, 手抖得很厉害。
迟樱轻轻皱眉。
手抖成这样,酒怎么能不洒呢。
下一刻红酒果然没有倒进她的杯子, 而是顺着杯壁倾洒。很快在桌布上晕染开,沁红了一大片。
迟樱虽然已经预料到,及时躲开, 裙子上依旧不可避免地沾上些酒渍。
她不可能不在意,这是迟屿给她买的裙子, 价格很高昂。
对于给妹妹的东西,迟屿一向出手大方,眼睛都不带眨。
舒白彻彻底底地愣住,上天知道,她真的不是故意的。
她回避着迟樱的视线,颤颤巍巍地道歉:“对不起、对不起……”
迟樱抬眸,漆黑的眼睛凝视着舒白。
她看不出眼前这个胆怯的小姑娘有什么恶意。酒转了一圈才回到她的身边,应该不至于做过手脚。
她却感到困惑, 舒白既然是这个世界的女主,为什么会自卑怯懦到这种程度——言行举止就像一名重度社恐患者。是有什么心虚的事情吗?
她有很多不解,但此时她们吸附了全桌人的目光, 并不适合过问太多。
迟樱用纸巾擦干, 语气有点冷:“算了, 以后注意。”
舒白悄悄地抬起目光,看了迟樱一眼。
她好漂亮,眼眸明亮, 樱唇粉嫩,透白的肌肤好像能掐得出水。在水晶灯的照耀下,惊人的美丽。
舒白心里有些不舒服,却还是硬着头皮鞠了一躬:“谢谢。”
腰弯下去的时候,眼角也泛起酸涩。
毕竟,迟樱总是光鲜亮丽,而她总是低人一等。
迟樱身上的那条裙子,她一辈子都不可能穿得起。
……
微不足道的小插曲就这样过去,杀青宴继续进行。
这种场合大家总是喝得多,顾远琛也被一杯一杯地灌。
迟樱和姜柠拧却很注意这些,娱乐圈远比想象中危险。
作为女生的她们,如果在这种场合无所顾忌地喝酒,无异于玩火自焚。
剧组的人交谈起来,依然是日常的吹捧。顾远琛控场,他们玩得不是特别开。
祁原一直没有出现。
晚宴结束后,众人陆续告别。迟樱也收拾好行装,准备离开。
顾远琛目光打过来,锁住她的脚步。
他径直走到她身边,眉目俊朗,语气严肃:“迟樱,我有话和你说。”
顾远琛看了一眼迟樱,又看了一眼姜柠柠。
姜柠柠情商不低,瞬间明白那道目光的意思,嘴巴张成o型。然后,她对顾导比了一个“加油”的手势。
迟樱唇微张,还没说话,顾远琛先一步说道:“耽误不了多长时间。”
他蹙着眉,好像心事重重。
迟樱感到不安。
今天之前,顾远琛两次邀请她吃饭,都被她以繁忙为借口推辞。顾远琛发现了迟澄,她下意识地回避他。
她不知道这个世界对她的威胁和恶意来自哪里,所以必须对每一个人保持警惕。
再加上她和陆靖言确定关系的时间不长,单独和异性吃饭不是特别合适。
不过,她能拥有《绿阳》的出镜机会,却是因为顾远琛原谅了她的失误,并给了她机会。
人要懂知遇之恩。此时宴会结束,交谈几句也无妨。
迟樱点头。
包厢里有四五位服务生,舒白并不在场。
顾远琛带领她来到阳台。场所露天,十分开阔,摆放了几把藤椅。
月光流转,晚风徐徐。人工湖铺满清辉,宛如银镜。
夜色中,迟樱眼眸纯净漂亮,肌肤莹白如玉,修身的连衣裙勾勒出美好的身段,有种惊心动魄的美。
顾远琛把手里的纸袋塞到她怀里,沉声开口:“迟樱,这些……送给澄澄。”
迟澄是迟樱的敏感话题。提起他,她轻轻皱眉,语气带着疏离:“这是?”
顾远琛唇角翘了翘:“一点心意。”
迟樱低头一瞥,精致的纸袋里整齐地叠着几件童装,品牌奢华,价格不菲。
她瞬间明了顾导的心意,果决地摇了摇头:“我不能收。”
顾远琛轻咳一声,说道:“这是我给亲戚的孩子买的,但亲戚一家移民出国了,他们暂时不需要。放我这很浪费,澄澄的身材年龄都很合适,不如送给他。”
迟樱低声道:“这样吗?”
“嗯。”
她不好推辞,接过它们:“谢谢您,不过以后不需要了。”
顾远琛沉默,眼神变得黯淡。
迟樱看了一眼腕表,问道:“还有别的事情吗?”
她微鞠,做最后的道别:“我还有点事,谢谢您给我出演的机会,如果您没其他事的话……”
顾远琛捉住她的目光,打断她:“迟樱。”
“嗯?”
他眸光闪烁,语气迟疑:“你过得还好吗?”
迟樱点点头,回答说:“我很好。”
然而在顾远琛看来,迟樱的波澜不惊甚至于强颜欢笑,都让他心疼。
从试镜的时候开始,他就猜到了,没历经生活风浪的人,不会有这样的从容。他却没有想过,迟樱会是一个单身的母亲。
她这般美好的存在,理应得到一份最完美的爱情。
他说道:“如果需要帮助,你随时可以找我。”
迟樱目光诚恳:“我生活得很好,您不用担心。”
她说话的时候,好像随时都要远离。
顾远琛喉结微动。
也许是被醉意冲昏了头脑,也许是被感情击溃了理智。哪怕冒着刺伤她自尊的风险,哪怕她可能因此与他决裂,他还是直白地说了出来,不说破就没有希望。
“迟樱,澄澄是你的孩子。你现在孑然一身,而他的父亲是陆靖言。我说的都对吗?”
迟樱身体微僵。
她的睫毛好像在迷茫地轻颤,目光里有隐秘的困惑。这让他声线紧滞:“抱歉,冒昧了。”
顾远琛知道,他今天的话格外多。
可如果不说出口,那困扰在他心房多日之久的,时不时窜出来把他扯入焦灼和痛苦的担忧和心痛,将无从消散。
他也会不安。
顾远琛紧了紧拳,不等她开口,严肃认真地道:“如果你一个人生活遇到什么困难,也许我可以帮你分担。陆氏不接受澄澄,我可以接受。”
闻言,迟樱惊讶地抬起眼睛。
她一直认为,如果一个男人能接受一个不是自己亲生的孩子……那应该是很深的感情了吧。
空气中漂浮着被晚风稀释的酒气。
迟樱稳下心绪,静静地望着他,轻声道:“您喝醉了,顾导。”
“没有,我很清醒。”顾远琛的目光胶着在她身上,苦笑,“迟樱,我喜欢你。”从第一次撞进那双灰色的眼睛。
“我们三观有很多相似的地方,你可以给我一个机会吗?”
迟樱屏息,她叹了一口气,然后说道:“可是您猜测得不对。我现在很好,也很幸福。请您不要再抱有这样的想法了,对不起。”
迟樱仓促地鞠了一躬,抓着纸袋,转身离去。
视线里只留下一个纤瘦单薄的背影。
顾远琛的眼睛黯淡下来,心脏撕扯出空虚的疼痛。
晚风也吹不散淡淡的醺意。
他点燃了一支烟,星火在夜幕中明明灭灭。
……
舒白回到包厢,埋着头收拾残羹冷炙,偶然抬眼,就看见了长身对立的顾远琛和迟樱。
好奇心驱逐着她匆匆放下碗筷,洗净了手,猫着身子躲在阳台后面。
当她赶到之后,舒白刚好听见了顾远琛的那一句:“我喜欢你。”
她出于本能地用手机拍摄了下来。
不久后,迟樱转身,向她的方向走来。
舒白慌慌张张地藏进了小隔间。
迟樱从她身边走过,肌肤雪白,五官绝美,哪怕连衣裙上沾上了酒渍,依旧美得像不容亵渎的女神。
她离开很远,空气中仿佛好像还弥漫着她身上的淡淡香气。
舒白沉默。她的身上,只有一层难闻的油烟的味道。
她内心颤抖,拳也不由地攥紧。
是因为这样吗。
陆靖言给她争取了最好的资源,顾远琛也把唯一的机会给了她。
她被深深的自卑笼罩,与此同时,胸腔里还跃动着前所未有的不甘。
……
晚班结束以后,舒白回到她的住所。
这里狭窄,逼仄,昏黑,她甚至连一只电灯泡都没有更换。这是她省吃俭用,独自在城区租的房子。
她父母居住的那个家,如今已经不适合再回去了。门槛被债主踏烂,斑驳的地板上满是散落的药剂。
哪怕打再多份工也是徒劳。哪怕接了再多的戏,领取了再多的片酬也没有用。
毒瘾和欲望是戒不掉的,只会把她也推向无穷无尽的深渊。
父债子偿从未有过法律依据,她只想把自己藏起来。
但毕竟血溶于水,她从始至终的软糯和妥协,都因为不想让父亲被推上断命的悬崖。
舒白计划最后一次帮父亲还上债务,然后从此和父母决裂。
她只想要一个平凡而普通的人生。
舒白一直这样想。
她从来没有意识到自己蛰伏的欲望和野心,直到今晚。
昏暗的房间里,舒白沉默地拉开了书桌侧边木质抽屉。
书桌是房东留下的,已经上了些年岁。拉出来的时候吱嘎作响,还有沙沙的木屑掉落。
里面静静地躺了一张字条,岁月留下了痕迹,它微微泛黄。
舒白凝视着它,陷入了沉思。
……
她念大一的时候,迟樱是电影学院的校花。
她成绩好,却没有傲气。永远在温温柔柔地笑,弯弯的眼睛明亮而纯净。哪怕迟樱穿的衣服也是奢侈品限量品,却不会给人拜金物质的感觉。
舒白非常羡慕,也非常崇拜。
电影学院有不少富家子弟,很多人的私生活都放.荡不羁,把权和钱摆到明面上去欺压人的自尊心。
舒白每次看到他们,骨子里的自卑就会更深一层。
只有迟樱不会这样。
迟樱是她见过为数不多的,不因为她外貌和家财而颐指气使、趾高气昂的人。
甚至在舒白最落魄的时候,迟樱还在充分尊重她的前提下,帮了她。
虽然迟樱可能早就忘记了她是谁,但至少她让她相信过,这个世界不是百分之百的肮脏冷漠,还有美好和温暖。
迟樱对于那时的她,是一种近乎明亮的信仰。
直到五年前——
她在酒店做兼职,职位是清洁工。
比起其他公共场所的清洁工、私家聘请的钟点,酒店具有一定的特殊性。
舒白见多了床单上的血红,肮脏的液体,以及用剩的道具。
她对这些有着本能的抵触和抗拒。
这份工作却让她意外地收获了许多不为人知的秘密。
那天早上,舒白值早班,她单手拄着拖把靠在窗边休息,无所事事地等着客人退房。她漫不经心地抬头,却看见迟樱从拐角后的一个房间里走了出来。
迟樱的背影太好辨认,乌黑的长发,纤细的腰肢,笔直的腿。
她穿着昨晚那件礼裙,匆匆地往外面赶,步子很急。
隐约可以听见,迟樱在和司机师傅通话。电话里说道,她要去国际机场。
舒白以为迟樱退了房,擅自刷了房卡进去清洁。
她这辈子也想不到的是,房间里还有另一个男人。
他睡得昏昏沉沉,五官过分俊美,性感得让人移不开眼。
空气里漂浮着淡淡的酒气,还有男人特有的清冽气息。
舒白捂住嘴,差点尖叫出声。
电影学院没有人会不认识这个男人——
陆靖言……
人们尊敬地喊他陆总。他是欧时集团刚刚上任的年轻总裁,更是昨晚宴会的举办者。
这是一间大床房,舒白当然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可是,昨天的晚宴是欧时传媒一部电视剧在电影学院的大型选角现场。
一晚过去后,多数角色已经敲定,只剩下女二一位空缺……
那是自卑的她觊觎多时的。
如果能拥有这个机会,也许她就不用在最底层打工,拿着寒碜的薪水。
据说这次被选中的演员,还有机会去海外镀金,甚至有机会签约欧时。
舒白不会忘记,晚宴上一个大腹便便的导演说很看好她。虽然不知道出于客套还是真心,但导演说她非常有希望。
舒白也因此充满了希冀,却怎么也没想到,在她心中像女神一样的迟樱学姐,居然也会为了一个出演的机会,选择潜规则。
迟樱睡的不是别人,竟然是欧时集团的总裁陆靖言。女生们称他为新一代国民男神。
过去,迟樱在她心中干净而纯粹,与众不同,纤尘不染。
什么是明亮的信仰,现在看来,那简直是一个笑话。
舒白呆滞地站在床前,手足无措。
哪怕她已经违反了行规,她的双腿却像灌了铅一般沉重,久久无法抬起。
舒白偏头就看见了迟樱留在枕边的小纸条,上面写着她的姓名和联系方式。
字迹清秀,像她本人一样漂亮美好。
刺骨的冷意和恐慌,瞬间窜遍了舒白的全身。
陆靖言醒过来看见这张纸条的时候,是不是意味着她会和那个心心念念的机会失之交臂。
舒白感到纠结,垂在身侧的手掌紧了紧。
不过很快,她又坚定了自己的信念。
哪怕娱乐圈的风气不好,迟樱这种做法依然是错误的。她嗤之以鼻,也为人所不齿。
她失去了照亮她的明灯,她不想再让眼前的机会溜走。
于是,一向胆小自卑的她,做出了一个非常勇敢的举措——
舒白把那张纸条收进了自己的口袋。
为了防止引火上身,她还拍了一张房间里的照片。如果有人找她麻烦,她就把真相公开,和他们同归于尽。
陆靖言睡得很深,神色也过分疲倦。
舒白猜测,他可能被下了药,或者喝多了酒,神志不清纵了欲。
迟樱会留下姓名和联系方式,说明陆靖言并不认识她。她离开得很着急。可能发生了什么事情,让她不得不提前离开。
陆靖言醒来后,如果没有现有的联系方式,应该不会清闲到去找出这个人是谁。如果他恰好忘记了迟樱的容貌,就更无法确定她的身份。
陆靖言毕竟是欧时集团的总裁,这种事情理应被封锁。这是不是说明,她的机会仍然有一线生机?
最后,舒白仍然没有拿到女二号的角色。而迟樱彻底消失了,有人说她因病休学,有人说她被雪藏封杀。
生活又回归平常,只是电影学院少了一个清纯美丽的女孩。
舒白总觉得怅然若失。
这么多年过去了,纸条静悄悄地躺在抽屉里,永远不会有人发现它的存在。
可是前不久,童佳纾却告诉她,陆靖言对那个女孩的态度,是心心念念,是过分地珍视。
如果没有猜错,陆靖言可能一直在寻找着她。
舒白想好了。她要主动告诉陆靖言,五年前她进过他的房间。照片就是最好的证据。
如果陆靖言对迟樱的容貌有比较清晰的印象,肯定不是她,她就说她当年只是意外闯入,并可以证明那日和他睡过的女生就是迟樱,最后祝他们有情人终成眷属。
但如果陆靖言记不起来……舒白就说和他上床的人是她。
也许那些资源,会有很大一部分转移到她的身上。
舒白想着,突然发出一声低嘲。
迟樱那么美,过去的她怎么会傻到去崇拜迟樱。
这个世界上本就没有公平可言。迟樱比她漂亮,在付出同等努力的情况下,迟樱也会收到这个世界上比她更多的善意,毋庸置疑地会发展得比她好。
舒白取出手机。
自从童佳纾提起这件事后,舒白就向戚虹程要到了陆靖言的手机号码。
她面色凝重,一字一句地编辑:
“陆总您好,我是舒白,五年前进过你房间的女孩……
我家出事了,很严重,希望您能帮帮我。
[图片]”
舒白的手机里不仅仅有五年前酒店房间的照片,还存了一段刚刚拍摄的,顾远琛和迟樱告白的视频。
她不想搅出一片惊涛骇浪,只想生活得更好,所以没有发出去。
既然迟樱不喜欢陆靖言,也不想承认那个人是她,那么就让自己占有一根她的粗大腿吧。
应该也不会造成什么恶劣的影响。
……
迟澄做完手工,答应了悦悦去她家做客。
景征没有拒绝,让迟澄在家里干巴巴地等着妈妈,也很让人心疼。
偌大的粉色公主房内,悦悦挥舞着手中的洋娃娃,声线软糯地喊道:“澄澄,你觉得她好看吗?”
迟澄看过去,那是一只金发碧眼的洋娃娃。他歪了歪脑袋,说道:“好看。”
悦悦睁着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望着他,娇声娇气:“那是她好看,还是我好看?”
迟澄认真地说:“都好看。”
悦悦闻言不高兴了,她撒娇道:“不行不行,澄澄你不能这么说。”
迟澄哪知道怎么哄女孩子,硬着头皮说了一句:“唔,悦悦好看。”
悦悦又生气了:“那我洋娃娃不好看吗?”
迟澄小心翼翼地说:“也好看……”
悦悦不依不饶:“那是她好看,还是我好看?”
迟澄吸取经验教训,说道:“她好看。”
悦悦又喊起来:“那难道我不好看吗?”
悦悦的干妈夏有枝听不下去了,她温声细语地说道:“悦悦,不要任性,你再这样,澄澄会不喜欢和你玩的噢。”
悦悦嘟起粉嫩嫩的嘴唇:“才不会呢!”
话音未落,一个女人突然摁响了门铃,“叮咚,叮咚——”
夏有枝从公主房跑向大厅,悦悦隐约听见她说了一句:“佳纾,你回来了?”
悦悦“啊”了一声,红润的脸色转瞬变得苍白。
迟澄往门口探了探,好奇地问道:“怎么了?悦悦。”
悦悦抱紧膝盖,不吭声。
悦悦的举动让迟澄感到紧张,他从门缝向外看去。
一个浓妆艳抹的女人正向公主房的方向走来。
迟澄探出的小脑袋赶紧缩了回来。
悦悦紧张地窝在墙角,她唇色发白,突然沉默。
童佳纾走进房间,热情地喊着:“悦悦,来给妈妈看看,你长高了没有?”
悦悦的胆怯和童佳纾的热络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迟澄疑惑地看着悦悦,给悦悦做了一个口型:“你妈妈不是——”
悦悦胆小,没有说话。
童佳纾这才发现了迟澄的存在,目光中闪过兴味:“你是?”
迟澄的眼睛惊大了一些,他说道:“我是悦悦的朋友。”
童佳纾二话不说,伸手去揉迟澄的脸蛋。
真是满脸的胶原蛋白,吹弹可破。
更重要的是,这鼻子的轮廓,薄唇,还有脸型……她一边蹂躏,一边发出“啧啧啧啧……”的感叹声。
迟澄吹鼻子瞪眼。这什么阿姨,摸得好难受。而且她回家以后都没有洗手,手上都是小虫虫。难怪让悦悦那么害怕……
迟澄神色不悦,硬生生地闪躲开来。
童佳纾笑容意味深长:“小朋友,你爸爸是谁?”
爸爸?悦悦闻言,也茫然地望着迟澄。对啊,澄澄的爸爸是谁呢?她从来没有见过澄澄的爸爸。
但迟澄好像很不高兴,是非常不高兴。
迟澄翘起嘴巴:“我不告诉你。”
他童声清亮,铿锵有力:“阿姨,能不能给我的外婆打个电话,我想回家了。”
迟澄一脸戒备,童佳纾无奈地笑了。她不过是妆容秾丽了些,怎么小朋友们一个两个都把她当成坏人。
虽然大千世界撞脸这种事情并不罕见,但他的五官还是让她不得不产生了一些遐想。很大概率上,这个小孩和陆氏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既然是陆氏的小孩,当然要讨好呀!
她最梦都希望能和陆氏扯上关系!
童佳纾嘴角勾起笑容:“来,小朋友,这些都送给你。”
她像变魔术一样变出了一盒糖果,精致的铁皮盒上涂鸦着绚烂的儿童画,笑吟吟地递给迟澄。
迟澄睁着大大的眼睛,在糖盒上打量片刻,心中微动。
他的手却依然背在身后,没有接。很好看,但它是陌生人的东西。
童佳纾感到意外,挑了挑眉,这个年纪的小孩不应该单纯善骗么?
她蹲下身子,循循善诱:“小朋友,你不喜欢呀?那你喜欢吃什么,告诉阿姨,阿姨去给你买。”
童佳纾突然变得友善,这让迟澄感到困惑。他皱着眉,执着地摇头:“不用了,我要回家。”
童佳纾置若罔闻一般,枚举说:“电光玩具喜不喜欢?遥控飞机,汽车,轮船?”
童佳纾知道,夏有枝给悦悦买过这些玩具。可惜悦悦作为一个典型的娇气小女孩,对它们完全不感冒。刚买回家,就全部扔进了旮旯角里。
她之前还心疼买玩具的钱,这下刚好派上用场。
不等迟澄回答,童佳纾吩咐夏有枝把那些遥控玩具都擦干净,取过来,丝毫没有让迟澄回家的意思。
迟澄急得跺了跺脚:“我要回家。”
童佳纾笑眯眯道:“不急不急,现在时间还早,在阿姨家玩一会呗?阿姨不会亏待你的。”
与此同时,悦悦正缩在角落里,求助的眼神望着迟澄。她可怜巴巴地说:“澄澄,你再陪我一下嘛。”
悦悦的语气和她在幼儿园被高年级小朋友欺负的时候一样。她说澄澄别走,意思大概是——
他走了,她就会被人欺负。
迟澄心软,叹了口气,竖起白嫩的食指,认真说道:“那就再一小会,只能一小会。”
童佳纾一字不落地把小孩们的对话收入耳朵,愉悦道:“原来你叫澄澄啊,澄澄姓什么呀?”
迟澄戒备,没有告诉她,只是说道:“我不知道,我就叫澄澄。”
“噢,阿姨懂了。”童佳纾有点失落。cheng 澄,原来他姓程,不姓陆……她猜错了?
这时候,夏有枝抱来了一大盒一大盒的电动玩具。
很多玩具买来以后甚至没有拆封,被包裹在大大的纸壳里。拆开来后,崭新,锃亮,一尘不染。
哪怕迟澄是个懂事的小朋友,还是忍不住对它们产生了浓厚的兴趣。他的视线不知不觉被吸附在这些迷你版汽车、飞机、轮船身上。
童佳纾仍然抱着一丝期许,把玩具递到迟澄的眼前:“澄澄喜欢什么呀?都送给你。”
迟澄犯了难,小脑袋一歪,阿姨看起来好像也没那么坏。
童佳纾自然地说:“澄澄想回家,把爸爸妈妈的电话告诉阿姨,阿姨让他们一会后就来接你,好不好?”
迟澄不愿意听到别人提起“爸爸”两个字,他温吞道:“夏阿姨知道我外婆的电话,打给外婆就好了。”
童佳纾在一瞬间意识到——澄澄和悦悦相处得这般熟络,肯定是常客了。
想套出他的身份,也不急于一时。
“那澄澄和悦悦好好玩,我去问夏阿姨澄澄外婆的联系方式,让外婆来接你回家。”童佳纾笑着说,“对了,你可以叫我童阿姨。”
听到自己可以回家,迟澄知道童佳纾不是绑架小孩的坏人,礼貌地应着:“好,谢谢童阿姨。”
直到童佳纾从房间离开,悦悦才缓缓地舒展着蜷缩的身子,从角落中站了出来。
迟澄疑惑地问她:“悦悦,童阿姨是你的妈妈?”
悦悦不情不愿地咬了咬嘴唇,含糊地“嗯啊”了一声。
迟澄神色复杂。他知道“死”不是一个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