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老爷子气得额头上的青筋都冒了出来,脖子粗红,呼吸急促,像瞪日本鬼子一样瞪着纪安。
纪安先是被纪老爷子大动静吓了跳,她看了眼那碎散的笔台和飞落到各处的毛笔,突然不怕了。女王陛下都肯为了她去顶撞李老头子,并且连身家都能不要,连牢都敢去坐,她不就是面对一下自己爷爷的逼问,相较之下可轻松多了。纪安站在那里,不说话,静静地看着纪老爷子。反正她是打定主意什么都不说,她爷爷光凭推断,又没凭没据的,只要她不承认,老头子就没权利说她。
“你――”纪老爷子看到纪安那样子,怒气更炙,全身都在颤抖,“你这个逆孙!”举着拐杖就要对着纪安打下去。纪安抬起头看着纪老爷子,一动也不动,眼睛里平静得没有丝毫波澜,更没有丝毫惧意。
“你――”纪老爷子的拐杖停在半空中,悬在纪安的头顶上直颤,最终还是没有落下,拐杖横扫,旁边的一个古董花瓶“咣”地一声,落得与玉制笔台一样的下场。纪老爷子气得大口喘气,回头瞪向纪安,却发现纪安跟个木头桩子似的站在那里,怒气又蹭蹭地往上涨。“你到底说是不说?”
“爷爷想要我说什么?”纪安抬起头看向纪老爷子,“爷爷心里都认定了我们有不正常的关系,我说不说有什么区别?我说不是,爷爷能信?我说是,爷爷是不是又要像李老头那样对付言言?”为什么她们简简单单的相爱,却偏有这么多的事情来破坏她们的爱情。她只是想守着言言,只是想和她一起生活,只是想和她一起幸福而已。纪安的心里挺难受的,想到这些日子言言受的罪,想到言言那里的事情都还没有处理完,她爷爷又出来闹,心里挺酸的,又觉得累和烦。
“你倒是质问起我来了?”纪老头子怒视纪安,拐杖指着纪安的鼻子,气得全身发抖,“你这个逆孙,你要气死我是不是?”
纪安望着纪老头子,心想,谁气死谁还不一定呢?她爷爷的身体那么好,再活一二十年都没事,而自己已经隐隐有些心脏病复发的症状。她把心一横,心想,气病了倒好,看你们还敢不敢再为难我和言言!纪安红着眼睛,把头扭到一边,觉得自己这手段挺卑劣的,还有些难受,她们真心相爱,却得用生命去换取别人的不逼迫。纪安的眼睛红红的,鼻子酸溜溜的,落下泪来。她看向窗前的风景,满腹的委屈。
纪老爷子看到纪安哭了,心又软了下来,他把拐杖放下,用拐杖分担身体的重量,他被纪安一气,双腿也有些发软,唉,人老了,不中用了。可是,他实在是呕,不仅呕他们纪家出了个同性恋,还气这纪安居然骗他去跟李家抢孙媳妇!这传出去,他的老脸往哪里搁?那李老头还不发疯跟他拼命?他以后还不被人戳着脊梁骨骂?他戎马一生,四人帮的时候都没整倒他,到老来被后人污了名誉,这让他能不气!他更气的就是自己最珍爱的孙女居然利用自己,枉他掏心掏肺地养了她二十多年,枉他疼这孙女疼到骨子里去了,从来舍不得让她受半分委屈吃半分苦,她说要跟李云锦过,自己二话没说点头答应,她说要想平凡点的生活,自己就让她过小老百姓的平凡生活,没送她参军没送她从政。这到好,到头来,他被纪安这头白眼狼回头咬了!纪老爷子越想越气,更痛心她这孙女好端端的去搞那什么同性恋,苏家出了一个,李家出了一个,想不到他们纪家居然还有一个!气得他真想一拐杖打死这个逆孙。可看到纪安那瘦瘦弱弱的小身板,又舍不得打下手去。这孩子打小身体就不好,养活不容易啊。“你跟我说实话,你和萧言缄到底什么关系?我不追究萧言缄,这是我纪家的私事,就算你喜欢她,那也只是我们纪家没教养好你,跟她没关系,我姓纪的不会和那姓李的一般见识找她一个小丫头的麻烦。”纪老头子放软了口气,一个字一个字地说,但心里堵着的那口气却怎么也咽不下去又吐不出来,不上不下的哽在那里没个出处。“但你要是骗我,我立即赶你出纪家的大门,把那丫头做的事情都给她掀出来,我就不相信她能清清白白一干二净没半点污点。”
纪老爷子这话说得极狠,把纪安也镇住了。纪安不怕爷爷为难她,但就怕纪老爷子对付萧言缄,萧言缄的身上有没有什么污点她不清楚,但如果真有人要整萧言缄,揪出阿生再把萧言缄和阿生弄一块儿就能把她往死里整了。她吓得脸都白了,就怕女王陛下再出点什么事。纪安连连深吸好几口气才稳住情绪,“这可是爷爷亲口说的,不为难萧言缄。军人一诺,重逾千金。”她看到纪老爷子气得脸都青了,全身都在颤抖,知道自己这话是说重了,可是为了保萧言缄,她就必须保证她的爷爷不反悔。她看着纪老爷子,一字一句地说,“我爱她,我们早已经订下终生!我爱她,很深很深地爱着她。”
“我打死你这个孽障!”纪老爷子怒极,举起拐杖就朝纪安一拐杖打下去。
纪安看到拐杖落下,本能地往边上一闪,躲开,趴在书桌上。
纪老头子看到纪安还躲,更加生气,追上去,用尽全力一拐杖打在纪安的背上。
“啊――”纪安一声惨叫,背部结结实实地挨了一记,眼前一黑,内脏似乎都被那一拐杖打碎了,痛得她只有出气没有回气的份。纪安趴在那里,大口地喘气,好半天才回过气来,她的额头上直冒冷汗,感觉就像是死过了一回一样痛苦。眼前仍然一阵一阵地发黑,纪老爷子在骂些什么她听不清楚,好像有很多人冲进书房拉住了她的爷爷,而她的爷爷还不罢休,似乎还要冲过来打她。“放开我,我要打死个个畜生!放开我!”
“小姐,快走,走啊。”有人冲上来拉纪安。“还不快走!”
纪安从桌子上爬起来,脸色苍白,背上痛,内脏也痛,五脏六腑都火辣辣的疼,她缓缓地滑坐在地上,看到纪老爷子被几个身材高大的随从拉着,却还往她这里扑。谁拉他,他的拐杖就落谁身上,打得那几个特种兵出身的随从东躲西闪,不敢硬挨落下来的拐杖。
“小姐,快走啊。”她旁边的那个人推她,急吼吼地冲她吼。
纪老爷子终于把身边的几个随从甩开,举起拐杖就朝纪安打下来。纪安一急,躲不开,只好趴在地上,结结实实的一拐杖又打在她的背上。“啊……哇……”猛烈的撞击震得她头晕目眩,五脏六腑都似被揍得移了位,张嘴就喷出口血。纪安趴在地上,好半天才回过气,看到吐出的血,整个都吓傻了。老爷子真是想把她往死里打啊。
“小姐快走。”有人把纪老爷子拖住,有人握住了纪老爷子的拐杖。
纪安猛吸口气,爬了起来,往外冲去。她还要见女王陛下,她不能被老头子打死的。痛,整个胸腔、内脏都火辣辣的痛,背上生生牵扯的痛,让她连腰都直不起来。纪安弯着腰,扶住楼梯冲下楼就朝纪家大宅外跑。冲到门口,门卫赶紧替纪安开门。
纪安冲到门口的时候,差点一头栽倒在地上,眼前一阵阵地发黑,连迈开的步子都轻飘飘的,像是魂魄离了体似的。纪安大口地喘着气,却觉得呼入的氧气越来越少。她跌跌撞撞地往住宅区外跑去,跑出了大门口,再也爬不动了,歇了会儿气,又往外跑了五百多米,最后身子一软倒在地上,头眼一阵阵地发晕,内脏、背部一阵接一阵的疼,呼吸也越来越困难,觉得生命都在一点一滴的流逝。纪安掏出随身携带的电话,打电话给120中心,报出自己所在的位置就沉沉地昏了过去。
后来,她好像听到了警报声响,然后感觉到有人把她抬上了车,挣开眼看了下,看到身穿白大褂的知道是救护车来了,又睡了过去。再醒的时候,已经躺在病床上,医生和警察都在她的边上,警察在盘问她。
纪安眨了眨眼睛,觉得累得很,又有点疑惑,怎么警察也来了?问了下,才知道医生发现她身上的伤,就帮她报了警。纪安想起自己被亲爷爷往死里打,眼眶就红了,她摇摇头,把眼泪逼了回去,没回答警察的任何问题。警察从她的钱包里翻出身份证作了登记,简单的记录了下就走了。纪安刷卡交了医疗费,向医生询问了下情况。
医生把几份透视照和x光照片摆在她的面前,告诉她因为受到钝物重击,她的肺部、肝部都有瘀血。背上被钝物击中的地方呈血紫色,紫色中透着斑斑血点,再往旁边散开,整个背部都是瘀青的。“另外,你的心脏也出了很大的问题。”医生又给了她很多检验报告及资料,再问她,“是否以前做过心脏病手术?”
纪安点头,说,“十二岁那年做的开胸手术,是复合畸形,具体是哪几种症状我记不清楚。”
医生告诉她随时会有生命危险,希望她能尽快通知家人来医院,然后安排动手术。
纪安沉默了片刻,说,“我的家人都在z市。”过了下,她又问,“如果动手术,能有多大的成功率?”
“因为你这是第二次开胸手术,而且是复合型手术,大胆估计也不会超过60%,术后也有很大的风险,随时会有并发症出现。”医生实话告诉她。
纪安的心一凉,脸就白了,她抿了抿嘴,神色黯淡,“我知道了。”
她在医院里躺了三天,与萧言缄通了几次电话,知道萧言缄还在处理善后的事情,明天能回z市,工厂那边的运作资金到位,工厂的风波和流言都平息了下来,她瞒着萧言缄说还在爷爷家,已经到医院做过检查,医生说她的心脏有些超负荷,要注意休息。李云锦打过电话给她,她没敢说自己躺在医院,只说过两天就回z市。纪鹏打过电话给她,骂了她一通,纪安直接把电话挂了。听到纪鹏的骂话,纪安就知道这事情瞒不住了,纪老爷子肯定为她的事情骂过纪鹏,她办了出院手续,订了机票,直接飞回了z市。
回到z市,纪安躲进了酒店,她不想回家,不想回公司,也不想见萧言缄。一个人窝在酒店里,一肚子的伤心委屈,又不能向谁说,说出去徒惹大家伤心。
纪安站在酒店的落地窗户边,心里凉凉的,一阵阵绝望和伤心涌起。纪老爷子是真的想打死她,两拐杖就把她打出了内伤,要不是当时有人拖着,她真的会被当场打死。再想到自己的身体和病,就算是手术成功,她的命也活不了太长,陪不了女王陛下多久。而且,她和女王陛下在一起,老爷子不动手她爸也不会甘休,只会给萧言缄带来更多的麻烦。而她,已经没有那份心力和精力去应付接下来的事情。她累了,真的累了,心累,也伤了。纪安站在窗前,眼泪一颗颗地往下掉,满腹的绝望和难受。她抹去了脸上的泪水,发了条信息给萧言缄,“言言,我们分手吧,以后各走各路,谁也别再管谁。”又再给纪鹏和纪老爷子各打了通电话,都只说了一句,“我想清楚了,我会和萧言缄一刀两断的。”说完这话,纪安就挂了电话,跪在地上抱头痛哭,哭得肝肠寸断,差点又发病,最后吞了好多药才把自己稳住,躺在地板上昏睡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