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几天,奚辞打电话来问他们回来的时间,就和郁龄说过,到时候会来接机。
郁龄当时以为他又像上次一样,要做点伪装,然后在车上等呢,哪想到他会直接过来,并且以人类的模样过来。
自从去年中元节后,郁龄已经有好几个月没有见到人类模样时的奚辞,几乎要习惯了他那副不似人类的妖容。现在乍然看到从人群中走来的俊秀文雅、气质明晰的青年,一时间呆住,等她反应过来,已经忍不住朝他跑过去。
奚辞微笑着伸手搂住扑过来的人,忍不住将脸埋在她脖子间深吸了口属于她的气息,脸上挂着和煦又愉悦的笑容。
年轻男女机场重逢相拥的画面很容易感染人,特别是在这临近年关时节,这种象征着团圆的日子,并不会太引起人们的侧目,反而大多数人以善意的目光来看待。
江禹城脸色有点儿臭,看着闺女就这么忘记了爸爸扑向另一个男人,只剩下他和一条因为恐高而将狗爪搭在他肩膀上呜呜地叫着的狗蹲在一起,真是说不出的可怜。
不过,当看清楚了奚辞的模样时,他也怔了下,不得不承认,比起先前那个妖艳贱货似的奚辞,这个奚辞还真是顺眼多了,对他的怒气也莫名地少了许多。
“奚辞!”
郁龄搂着他,深深地闻了一下他身上独属于他的那种花香,忍不住抬头朝他露出灿烂的笑脸。因为太过惊喜,此时她已经不知道说什么好了,只能朝他笑。
奚辞也回了一个笑容,在那清俊如玉的脸上,是说不出的迷人。
不过奚辞还记得这里有一个岳父,一手搂着老婆,朝不远处牵着条狗的男人微笑道:“岳父,车子在外面,我们过去吧。”
江禹城冷哼了一声,盯了一眼他搂在闺女腰上的手。
奚辞当作没看到,上前帮他们拎行李,在二哈兴奋地跑过来围着他转圈时,伸手揉了揉它的狗头。
上了车后,郁龄坐在副驾驶位上,忍不住频频转头看奚辞。
相对于这几个月奚辞维持着妖化的模样,其实郁龄更熟悉这样子的奚辞,当初让她心动的也是这样的奚辞。她喜欢奚辞人类时的模样,比他妖化时更喜欢――既管他妖化时的模样更是美得惊心动魄,依然对人类时的奚辞难以忘怀。
现在他终于恢复人类时的模样,让她觉得怎么看都不够。
红灯停车时,奚辞抽空侧头看她一眼,宛然而笑,眉目干净清雅。
郁龄忍不住也笑了下,有很多话想说,可是看到这样的奚辞时,心里是说不出的满足。
江禹城和二哈一起坐在后座,实在看不惯将他闺女的心都勾去了的某个妖男,便问道:“奚辞,你的伤好了?”
听说当初就是因为受伤太重,所以没办法收敛妖力,才会一直维持着那副妖艳贱货的样子,现在看他恢复成一个干净俊秀的青年,江禹城便觉得,是不是他的伤已经好了,所以才能恢复成人类。
对于他来说,人类的女婿,确实比一只妖作女婿好,没那么心塞。
闺女看起来已经认定这只妖,估计这辈子也不会这只妖分开,江禹城虽然心塞得要命,可也不敢拆散他们,只好捏鼻子认下这女婿。
只要奚辞不做出伤害郁龄的事,一辈子爱她宠她,江禹城也不是不能接受一只妖作女婿的。
对岳父的问话,奚辞自然不会无视,温和地道:“好得差不多。”
“差不多?”郁龄奇怪地问,“还没有完全好?”
奚辞朝她笑了下,安抚道:“其实已经好得差不多,你不用担心。”
郁龄觉得他有什么瞒着自己,不过现在还开着车,而且爸爸也在,倒也不好再问。
车子从y市开回县城,到县城时,已经下午,奚辞便先带父女俩到县城的老房子休息一下,顺便吃个饭。
奚辞去做饭时,江禹城和二哈在房子里好奇地逛了下。
来到一个陌生的地方,二哈不仅没有害怕,反而好奇地到处逛着,仿佛在巡视它未来生活的地方。对每一个地方都充满了好奇,完全就是一条无忧无虑的蠢二蠢二的狗。
逛了整个房子后,江禹城和二哈最喜欢的便是种了很多奇花异草的院子。江禹城发现这里的空气比他们家阳台那儿还要清新,联想到奚辞的身份,他觉得是不是妖比较会伺弄花草,才能将空气过滤得这么清新。
金刚鹦鹉不在,随着外婆一起回乌莫村。
江禹城看完了房子后,犹豫了下,跑去和闺女道:“郁龄啊,我记得你有几个亲戚在县城,等会儿要不要过去拜访一下?”
郁龄正捧着奚辞给她做的饭前甜点吃着,见到父亲忐忑的模样,知道他是在意妈妈和她,所以才会在意这边的亲戚。
说到底,他其实只是想讨妈妈欢心,让妈妈高兴。
郁龄不知道当初爸爸和妈妈离婚时,这边的亲戚怎么看待他们。她有记忆起,他们已经离婚,郁家这边的亲戚绝口不提她爸,就算偶尔提起,也是摇头叹息,觉得没必要提似的。
郁龄朝他笑道,“爸,没事的,等会儿我带你去六叔家走走,晚一些,我们还要回村呢。”
江禹城点头,随闺女安排,并打电话给y市的江氏分公司的庞经理。
刚吃完午饭,庞经理就拉着一车的年礼过来。
都是江禹城提前吩咐让他帮忙购买的年礼,毕竟这是江禹城隔了十几年再次去岳母家过年,怎么着都得准备点礼物,还有给乌莫村那些长辈的礼物,准备得非常充分。
反正他有钱,拿钱砸人,就不信砸不出点好感来。
郁龄对他爸的举动保持沉默,这样能让他有点信心,就由着他吧。
拎着给六叔家的年礼,郁龄和奚辞一起陪江禹城去了六叔家开的杂货店。
临近春节,街上到处都是购买年货的人,杂货店里也趁机进了很多年货,郁六婶每天都忙个不停,趁着春节之前多赚点钱好过年。
这样充满了浓郁的平民百姓生活气息的街道,突然来了一位西装革履的大总裁,挺让人侧目的。
不,或者说,不管江总裁还是大小姐,或者是奚展王,都是让人侧目的存在,特别还组群过来,顿时整条街的人都看过来了。
郁六婶正在忙着给客人打包过年用的糖饼瓜子,忽然看到郁龄和奚辞一起过时,一脸开心,等看到跟着他们一起过来的江禹城,一时间倒是没有认出他来,直到郁龄说这是她爸,郁六婶脸上的笑容就有点儿勉强。
当年郁敏敏和江禹城离婚的事情,在他们村引起很大的轰动,毕竟在乡下这种地方,很少有人离婚,一但有人离婚,自然引人侧目。特别是江禹城听说还是b市有钱人家的大少爷,他和郁敏敏结婚又离婚,更是让乡下人震惊。
郁家也是疼郁敏敏的,得知他们离婚后,不管是谁对谁错,对于女婿都没什么好脸色。
“原来是郁龄她爸……是回来过年的么?”郁六婶反应很快,客气地问道。
江禹城瞬间变成精英总裁,交际技能上线,从容地道:“是的,难得今年没事,就想陪郁龄回来过个年。我常听郁龄说六哥六嫂很照顾岳母和郁龄,岳母她老人家劳烦你们照顾了,谢谢。”
这话说得真好听,郁六婶心里再别扭,面上也忍不住笑出来。
很快郁六叔被召唤回来了,两个不同阶层的男人坐下来聊天。
等郁龄他们要离开时,江禹城已经和郁六叔夫妻熟悉得像经常往来的亲戚一般,郁六婶还笑着道:“你们要是来县城,记得来我这儿坐坐,下次来吃个饭,一起聊聊。”
江禹城微笑道:“一定,到时候就叨扰六哥六嫂。”
郁龄和奚辞站在一起,看她爸轻易地就攻略了纯朴的县城人,哪有先前出门时的那种忐忑?不得不感概他能将江氏发展成这样,其实也是有原因的。
不过攻略了个亲戚,江禹城却没有多高兴,他担心的是还在乌莫村的岳母,这位才是让他头疼的。
以江禹城对郁敏敏的感情,就算郁敏敏死了,他也不会置她的家人不管,特别是岳母连续几年丧夫丧女,受到沉重的打击,江禹城怎么着也要关照岳母。
可惜岳母的性格比较强硬,从来不稀罕他的关照,甚至不允许他出现在面前,省得每次看到他,就想起女儿是为了救他才死的,让她忍不住恨他。
江禹城也怕气到老人家,这些年一直没有回来过,都是叮嘱郁龄或者庞经理多关照这边。
这次他亲自回来,自然是带郁敏敏回来探望岳母的,但也担心岳母将他轰出门。
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两人一妖带着一条蠢狗,在傍晚时开车回了乌莫村。
中途坐上二太爷的驴车。
二太爷看到江禹城时,并没有说什么,慢悠悠地驾着车,用苍老的声音,和奚辞聊天。
二哈蹲在驴车上,狗脸上架着一副郁龄送给它的墨镜,整条狗看起来酷酷的,看得二太爷挺稀奇的。
等驴车到了村口,经过的村人看到他们,都热情地和奚辞打招呼,看得江禹城都有点儿嫉妒。
平平都是当人女婿的,人缘却是一个天一个地,真是让人不平衡,可再不平衡,也只能受着,谁让他以前没能力保护妻子孩子,才会被踹。
驴车停下后,郁龄和奚辞他们下车,两个男性将行李拿下来,郁龄笑容甜甜地对二太爷道了谢,方才带她爸和老公、一条狗,一起往外婆家走去。
江禹城对乌莫村其实并不陌生,当年他为了追郁敏敏,曾经追到这村里来,甚至还一度赖在这村子里帮岳父岳母干农活好赢取佳人的好感。时隔多年再过来,发现这村子似乎没有什么变化,要说变化,便是很多水泥瓦房换成了红砖平房。
按了按胸口挂着的符,江禹城小声地道:“敏敏,我带你回家……”
这声音很低,低得近乎自言自语,只有奚辞听到。
奚辞回头看了他一眼,没有多嘴地说什么,和郁龄一起推开门扉,朝里头叫道:“阿婆,我们回来了。”
外婆从厨房里出来,身上穿着冬天的棉衣,戴着围裙,看到外孙女和外孙女婿回来,高兴极了,只是笑容很快又顿住了,双眼死死地看着站在门扉那边的男人,终于认出他后,冷声道:“你来做什么?”
江禹城此时完全没有在面对公司客户或者是郁六叔他们时的从容淡定,弱弱地道:“岳母,好久不见,我和郁龄还有敏……陪你过年。”
“我们这种乡下地方,哪里能承得起江家的大少爷的光临?这种什么都没有的乡下地方太委屈你,还是回城去吧。”外婆冷冷地说。
江禹城有些尴尬地道:“岳母……”
外婆又哼了一声,看了一眼郁龄,到底没有再说难听的话,转身进厨房。
她知道今天外孙女会回来,早早就买好了她爱吃的菜准备着,估模着他们回来的时间,在家里做好等着他们回来,才没有心情去理会一个不受欢迎的人。
奚辞对郁龄说了一声,将行李放好,就跟着进去陪外婆一起做菜,留下父女俩自己交流。
“爸。”郁龄走到父亲身边,看他尴尬又黯然的模样,不知道怎么安慰。
江禹城朝她笑了下,并没有在意先前岳母的话,小声地和她说道:“当年你阿婆进城找你妈妈时,你爷爷奶奶还有禹雅他们对你阿婆说过很难听的话,当时他们说得比这些更过份的都有,不怪你阿婆。”
所以,刚才外婆说的那些话,其实也不是纯粹是讽刺江禹城,而是江家的人曾经说的。江禹城并没有看不起乡下人,他喜欢郁敏敏,喜欢到可以放下江家大少爷的身份,跑到这种山村角落里讨好岳父岳母。
可在江家人看来,这种乡下地方,简直难以想像,江禹城金尊玉贵地长大,怎么能忍受得了这样落后的地方?
郁龄恍然,同情地拍拍她爸的肩膀,看来阿婆这些年那么讨厌爸爸的原因,除了妈妈为了救爸爸而死外,还有一群猪队友在后头拖后腿,并未纯粹是因为她妈妈。
她可以想像,当初奶奶和姑姑她们说的话有多难听,毕竟她们一向看不起乡下人。
等到吃饭的时候,江禹城厚着脸皮上桌,外婆虽然仍没给他什么好脸色,但也没有当着孩子们的面给他难堪,这顿饭吃得还算是风平浪静的。
吃过饭后,天色已经完全黑了,山里的气温比城里冷了许多,整个世界是一种属于大山的安宁沉静。
郁龄帮外婆一起洗碗,示意奚辞先带她爸回房。
江禹城进闺女的房间,按了按挂在脖子上的符。
随着气温骤然下降,一道阴森的鬼影乍然出现。
郁敏敏看了看周围,认出这是老家的房子时,忍不住捂嘴想哭,然后又急急地看了看,这里除了江禹城和奚辞,没有看到母亲和女儿。
她要出去找时,奚辞叫住她,手里拿了几张符,对她道:“岳母,这是治疗符。”
郁敏敏看了一眼那治疗符,深吸了口气,朝奚辞感激地点头,然后闭上眼睛,任由那符纸拍进自己的身体里。
过了会儿,郁敏敏胸口上的血洞完全消失,并且身体也变得越发的凝实,经过几个月的治疗和休养,她现在的模样和平常的鬼类差不多。
她感觉了下身体的情况,朝奚辞抿嘴一笑,直接跑了出去。
【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