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好,周芽还算是个冷静的人,连忙从地上的那一滩被血浸透的手纸上移开视线,血腥味刺激着她的鼻腔,让她有点想呕吐。
“先帮我止血消毒。”
周辕坐在马桶盖上,赤.裸上身,一只手臂上简单缠着纱布,伤口主要集中在背部,流了很多血,他应该是自己处理不了才求助于她的。
旁边洗手池上放着药箱,他已经备好碘伏和止血带。
周芽不敢犹豫快速洗手,然后按住了他背部伤口上方,伤口上的血已经流得差不多了,她拿棉签沾上碘伏给伤口消毒,周辕肩背明显一颤,他蹙着眉头,闷声不吭。
尽管她动作已经很轻,但伤口这么深,消毒的时候一定是剧痛。她有些头晕,手控制不住轻轻发抖。
周辕以为周芽是害怕,宽慰道:“止了血就没事了,帮我缠上止血带。”
周芽担心地问:“不去医院吗?”
“不去。”
“有一处伤口很深,可能会感染。”
“消了毒不会的。”他有经验。
周芽帮他把止血带缠好,他背上还有几处小伤,她也一并处理了。
原以为他变了,学渣校霸进化成了学霸,谁知还是一样的社会渣,大半夜跟人拼杀,一身伤回来,还不敢去医院,也是没谁了。
周辕看周芽神情黯然,难得出声解释:“我没事,跟我打的那帮人,他们伤的更重。”
周芽没忍住好奇心,问:“你跟谁打架?”
“败类渣滓!”
一样一样的,都渣。打架的,能好到哪儿去。
周辕没有往下说的意思,她也不好再问,收好药箱,想把地上那些带血的纸给收拾了,周辕扶了扶她的手臂:“你去睡吧。我来弄。”
周芽犹豫着站起身,看他脸色蜡白,是不是需要补充点葡萄糖?
“不要告诉别人,包括我妈。”
周芽温顺地点点头,终究没问他要不要喝点水,揣着她的瑞士军刀回房去了。
第二天周芽醒的很早,在洗手间轻手蹑脚地刷牙,旁边房间没有半点动静。
她本来想到周围逛逛哪里有早餐卖,结果一下楼就闻到了奶香味。
走到厨房,看见阿云正在烤面包。
“云姑姑,早。”站在厨房门口,周芽微笑着打招呼。“教授说你去隐安寺上香了,怎么那么早回来?”
“哎哟,小芽,早啊。我天一亮上完第一柱香就回来了,我在烤面包,很快就好。”阿云四十不到的模样,是他们庄家村人,按照辈分,周辕周芽都叫她姑姑。
阿云和她母亲罗姐都在周家做保姆。
周芽问:“罗奶奶呢?”
“她跟着周老和周奶奶去杭州了。陈教授说,我们过几天也要去杭州一起过中秋,小芽你要回庄家村吗?”
周芽不知道周家的这个计划,她略一迟疑,点了点头,“可能回去过中秋吧。”
阿云从冰箱里拿出两个鸡蛋,笑道:“要回去的,不能留你奶奶一个人过节。我先给你煎个鸡蛋吧。”
周芽笑了笑,云姑说的那都是人之常情,可惜她奶奶不在人之常情里。
吃了早餐,周芽在楼下看了会儿电视便上楼窝房间里继续啃小说,周辕一上午都没见人。
可能在补眠。也不知道他伤口怎样了。
中午周芽下楼想到厨房帮忙打下手,阿云正在炒菜,忙说:“不用帮忙,很快就能吃饭了,你去看电视吧。”
周芽帮着添饭布菜,就三个人吃饭,但阿云还是做了一桌子的菜。
这边准备好,阿云往楼上看了一眼,叹息道:“哎哟,还不起来。周辕昨晚几点回来的?”
“啊?”周芽撒了个谎:“我不知道耶,没留意。”
“那不管他了,我们先吃。”
起筷吃饭,阿云给周芽夹菜,边吃边唠嗑:“我们这个周公子啊,学习成绩倒是蛮好的,就是爱出去玩。以前还总打架,有的时候衣服上都是血迹,我从来不敢跟他爸妈说,这两年总算是好些了,也好久不见打架,就是正儿八经的朋友太少,都是狐朋狗友。周行长和陈教授也不怎么管教他,心是真宽。”
虽说都是实在话,但周芽作为“妹妹”,也不好跟着云姑吐槽,只笑笑没接茬。
阿云吐槽完也有点不好意思,毕竟周辕周芽名义上是兄妹,他们是自家人,自己不过是帮佣,她又说了几句好听的话想圆回来:“话又说回来,这位少爷啊,人长得倒是蛮好的,脾气也不坏,心底也好。别看他平时不怎么爱说话,他从来不会瞧不起我们这些保姆,他没有这种概念。”
正聊着,周辕下楼来了。
阿云忙招呼他:“周辕啊,吃午饭啦。”
“你们吃吧,我有事出去一趟。”
周芽见他行动矫健,倒是看不出受了伤。
他全程没有往她这边瞧一眼,依旧是惯常的目中无人。
……
大概下午四点左右,周芽在露台上看书,听见车响,应该是周辕回来了。
果然,几分钟之后,听见了他上楼的声音。
她回过头去,两人隔空对视,都没说话。
周芽本来想着,要不要提醒他该换药了,但这本是他要来求她的事,她何必上赶着去问呢,只好作罢。
周辕回房后没多久又下楼去,这次他没出去,在楼下晃了一圈,又上来了。
他主要是去确认,云姑是不是不在家。
他一上来,就给她打了个眼色,周芽一愣,这感觉怎么那么不对劲呢。
看着周芽那呆愣的表情,周辕终于还是开了金口:“帮我换药。”
说完,他先进去了。
求人办事还这幅六亲不认的嘴脸,凭什么?
周芽坐在原处没动,又过了好几分钟也没见他出来求人,耳边只有蜜蜂嗡嗡嗡的声音,在人屋檐下不得不低头,终究起身回房。
还是在洗手间里,没有了昨晚血腥味渲染的恐惧感,周芽倒是在不经意中欣赏起他那宽肩窄臀,健硕有致的身材来,他这属于典型的穿衣显瘦,脱衣有肉。
欣赏归欣赏,她做事是不含一丝杂念的。
她半蹲着给他的背部伤口上药,周辕刚好转身拿喷雾想给手臂上的伤口喷药,他这一转身不要紧,左边胸肌莽然怼在她的面前,距离近的“触目惊心”。
周芽自己还没反应过来,周辕先感觉到了胸前被呼吸撩起的微痒,他下意识往后靠,伤口碰到水池边上,闷声吟痛……
吓得周芽赶紧去扶他,结果手按在不该按的地方,触电般,周芽的手弹跳开,周辕又是往后一靠,伤口一阵钻心的剧烈疼痛,这次他没忍住,疼痛出声。
周芽一时手足无措,小声道歉:“对不起。你……你……很疼吗?”
周辕额头上沁出了一层细汗,他抬眼看着周芽,她小脸绯红,脸色愧疚地轻抿着下唇,他不由冷哼一声,“报仇是吧?”
小姑娘记仇得狠。
“不是……”周芽忙解释,她真不是故意的,那是意外,她装傻小声嘀咕,“我能报什么仇。”
“……”他知道,她装傻充楞的本事是一流的。
真是被“报复”了,他还不能还手,甚至不能还口。
高手!她一直都是。
换了药,周芽赶紧回房去,她坐在床上,指尖还有他肌肤的触感,忙嫌弃地在床单上蹭了蹭,想把这触感给磨掉。
手不经意碰到了旁边折叠好的衣服,她低头一看,是她昨晚上换下来的衣服,已经晾干了叠好堆放在床尾。
云姑什么时候送进来的?
心底咯噔一下,不会就在刚才她和周辕在洗手间的时候吧,云姑会不会听见了什么?
她忙下楼去,想让云姑知道她跟周辕可不是一伙的,她也不是故意帮周辕隐瞒伤情,她是被逼的好孩子。
阿云正在一楼清理冰箱,把水果蔬菜和肉鸡等都放在了流理台上。
周芽过去帮忙,就那么一接眼,她明显感觉到云姑看她的眼神变了。
阿云问她:“小芽,你读的什么专业啊?”
“数学。”
“哦,那跟周辕隔得远吗?”
周芽有点懵了,什么叫隔得远?但她还是立刻回答:“挺远的,我们学校很大,很难撞见。”
“其实,我说周辕不好的那些话,你别放心上啊,那都是以前的事了,他现在是个好男孩。”
“啊?”
阿云尴尬笑了笑,靠近她轻声说:“那个,那个……你要多注意保护好自己,你是女孩子……懂吗?”
周芽不太懂云姑的这一番暗示是什么意思,她只憨憨地点头,“我会保护好自己的。”
阿云还是不太放心:“那个……一定要做好保护措施。”
不能搞出人命……
周芽再单纯,也听懂这话里的意思了。她回想刚才在浴室里的情形,糟糕,周辕的那个呻.吟声是不是引起了云姑的误会?
周芽唰一下脸红了,忙解释:“云姑,不是你想的……”
“是我多嘴了,但我是为你好啊,知道吗?”阿云又放低了声音,“我是过来人,吃过这个亏。”
面对这先入为主,有口难言,百口莫辩的情形,周芽不知道要怎么解释了,正在这个时候,周辕站在楼梯转角处,叫周芽:“上来。”
周芽想问他什么事,结果他已经转身上楼去。
这没有称呼直接打话,不是有仇就是太熟,在云姑的眼里,有仇是不可能的……真是跳进黄河洗不清。
阿云对她笑了笑,一副“我懂的,你去吧”的表情,让周芽想死的心都有了。
上了楼,周辕站在露台敞厅的柱子下等她,周芽低垂着头站在边上,云姑的误解让她心绪低落,她又不能对周辕发脾气宣泄情绪,那口气憋在心里很难受。
他把一张名片递过来,“给你们找了一个迎新晚会冠名商,这是负责人的名片,拍照发给你同学去联系吧。”
周芽有些意外,她本来也只是随口诓他的,没想到他放心里了。
“节后联系吗?”
“最好这两天联系,先敲定下来,节后可以走合同付款。”周辕说得老神在在,似乎还挺有经验。
接过名片,周芽抿了抿唇,真挚地说了声:“谢谢。”
或许他觉得自己算是帮了忙,这个馈谢算是扯平了。
周辕清了清喉咙,有些尴尬地小声问:“你跟云姑在聊什么?”
周芽斜瞪了他一眼,以为他怕自己守不住秘密,忍不住怼回去:“没出卖你,放心吧。”
她转身想回房,又被周辕叫住。
“唉!”
她脚步顿住,回头看他。
露台上养着一些雏菊,此时正开着花,淡淡的花香在鼻尖弥漫。
周辕张了张嘴,想说:“我们和解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