浅神在说话的同时,对抱在怀里的间桐樱,运用了暗示的魔术。
可是出乎浅神意料,她的魔术失效了。
间桐樱靠在浅神的怀里,手紧紧的抓着浅神的衣服,眼睛却没有合上。那双紫色的大眼里,没有任何的感情,也没有希望。但和切嗣不同,间桐樱的眼睛里,充满着死气。
死气沉沉,她对这个世界充满了绝望与茫然。
她不知道自己活着的意义是什么,也不知道希望是什么。
或许曾经知道吧?可是在绝望的日子里祈求的时候,原本渴望获救的希望,被打磨了干净。
――我活着还有什么意义呢?
――并不要意义,只要听爷爷的话就好了。
女孩对于生的渴望以及自我,逐渐消散,最终形成了念头。
她的活着,不是为了自己,而是为了别人的命令而存在。
可悲又可怜。
日复一日的服从着间桐脏砚的命令,来到这个讨厌的地方,做自己讨厌的事情。没有拒绝的权力,也没有反抗的力量,连逃跑的力量也消失了。
那还未长开便被夭折的自我,在这种折磨中消失。女孩失去了自己的喜恶,甚至连一开始无比抗拒的虫窟,也觉得无所谓了。
――反正,再怎么样也逃不了。
――那么,反抗是没有必要的。
女孩在心底得出了这样的结论。
所以在雁夜说,一定会救她出去,给她幸福生活的时候。女孩十分茫然。
什么的幸福?
又能够逃到什么地方去呢?
爷爷,是无法反抗的呀。
反抗的人,只会被杀死,扔进虫窟,成为虫子的养料。
年幼的少女,不止一次见过忤逆间桐脏砚的人,被他扔入虫窟中,被虫子一点一点的吞入腹中。
无法逃走,无法反抗,就算伸出绝望的手,用嘶哑的喉咙大声呼叫,也无法阻止注定的命运。
想要避免这种命运,那么唯一的方法,就是从一开始就顺从爷爷的话,不要试图反抗。
“大姐姐――”
樱俯首在浅神的脖颈处,附在她的耳边,用轻而柔的声音,开口问道:“你是外面来的人吗?”
间桐樱并不讨厌抱着她的女人,也不讨厌这个温暖的怀抱。
是在什么时候呢?
在樱的记忆里,也曾有人用这么温暖的怀抱,轻轻的抱着她,温柔的拍着她背脊安抚她。
可是那个人,樱已经忘记了。脑袋里只有一个穿着葱绿色的温柔影子,温柔地在她耳边说着什么。
樱努力的回想,可是什么都想不起来,而且越想越模糊,最后只能放弃。将那份记忆当成梦,然后忘却。
“我是来救小樱的哟~”
浅神轻笑地说。
“小樱并不喜欢这里不是吗?所以我来带小樱离开这里。”
间桐樱下意识的抓紧了浅神的衣服,可是声音却变得冰冷。
她靠在浅神的怀里,用天然又茫然的口气说道:“可是还没有到爷爷规定的时间。”
“可是我觉得到了呀。”
浅神抱着樱踩着楼梯向上走去,用笃定的语气说着谎话。
“这种阴冷的地方可不适合小孩子,姐姐这么跟爷爷说后,爷爷也这么觉得。所以今天的课程取消了哟~”
这种哄骗的话,浅神说起来简直毫无压力,不需要思考张口就来。那份笃定的口气,就连雁夜都快觉得脏砚是个知错就改爱护孙女的好爷爷了。
真是可怕的想法。
雁夜为自己构想,感到一阵恶寒。再看一脸理所当然说着胡话的浅神,整个人不由向后靠去。
浅神看了一眼雁夜,命令berserker拎着雁夜率先走出了房门。就在雁夜出去的瞬间,樱的声音响了起来。
“骗人。”
樱的声音,一点也没有这个年龄应有的朝气。反而死气沉沉,没有任何的希望。
她轻易的看穿了浅神的谎话,用冰冷的语调说道:“爷爷才不会这么做。”
“哦?”
浅神笑了起来。
“可是我觉得他会这么说,也一定会这么做。”
浅神将间桐樱交给了爱丽丝菲尔,抬头看向了门外的阴影处,突然抬高了声音,大声说道:“对吧,间桐先生。你会认同我的决定。”
一个人影从阴影处走了出来。
那是一个矮小的老人,他看起来十分的苍老。不仅头发早已掉光,更是满脸的褶皱,佝偻着身躯,更是拄着看起来十分吃力的站在墙角。
可是在场没有一个人,会因为他外表的苍老而小看他。尤其是在场姓间桐的另外一个男人,在这个老人从阴影中走出来的瞬间,便已浑身僵硬。
间桐脏砚。
saber组的人脑海里瞬间闪过了这个名字。
“桀桀桀,现在年轻人啊……”老人像是感慨一般的说着,同时拄着拐杖,慢慢地向着浅神她们靠近。
“连诚实都忘记怎么写咯,只会欺骗老人家。”
一步一步,完全没有外表的苍老虚弱,反而
浅神皱起了眉头,这种情绪歪楼的举动对于她来说,实在难得。
她不喜欢眼前这个人。
她在这个人身上看到浓重的恶意,还有尸体腐烂后的味道。
这个人,从最深处就已经溃烂了。
甚至已经失去了作为人的某一部分。
浅神从口袋中掏出了匣子,并分别在食指和无名指上套上了两个戒指,做足了战斗的准备。
因为早就知道今天是来到间桐家带人离开,浅神猜想可能会战斗,在出门之前还特地换上了身上穿的恰好是密鲁菲奥雷的白魔咒制服,头发也盘了起来。眼下把间桐樱交给了爱丽丝菲尔,也就再也没有东西能够阻拦浅神战斗的了。
为了雁夜,为了樱,为了这场战争的胜利――!
“嘭――”
随着带着火焰的枪响,战争拉开了序幕。
间桐脏砚死了。
以一种从雁夜从未想过的方式,死在了berserker的手里。
踩死。
不是被枪射中流血而亡,也不是死于魔术,更是躲过浅神的魔眼的脏砚,是被berserker活生生的踩死的。
这个苍老的男人,早就腐朽溃烂了。之所以还能够以人类的形态在世间行走,还全靠了间桐家的御虫之术。
――他用虫子的魔术来弥补身体崩坏的部分,连意识也是寄托在虫子里。
然而随着身体一点点的损坏,用虫子弥补的地方也越来越多,到了现在,这个残骸几乎全部都是由虫子构成。
在意识到了这一点后,饶是浅神,都感到一阵的反胃。
站在她眼前,跟她战斗的老人,虽然有着人类的外表,可是本身却和虫子无异。而且脏砚根本不在乎现在的其他人,源源不断的从身体里召唤出各种虫子,除了两个servant,几乎是伤害到一个算一个。
能够有效对付虫子的魔术,自然是火属性的魔术。
关于这类型的魔术,浅神掌握了不少,可是能够在这个狭小的甬道使用出来的,却是寥寥无几。到最后,只能用岚属性的死气之火构成的手枪,来对抗脏砚。将脏砚一点一点的往后逼去的同时,命令berserker在保护好雁夜和樱的情况下,对间桐家进行破坏,争取破坏出一个大的空旷的地方来。当然,这个空旷是必须在自己的掌控中。
破坏这种事情,对于魔力充足的berserker简直就是小菜一碟。尤其是身为令主的浅神,看不惯不愿在saber面前拔出自己佩剑无毁的湖光的berserker空手战斗的寒酸模样,在门口的时候,就用雾能力复制了saber的宝具胜利与誓约之剑送给berserker使用。
当然,这把用雾属性制作“胜利与誓约之剑”只有它的外表,不提真名解放这回事。这把剑,连saber手里的胜利与誓约之剑的一半的锋利都没有,只能说是外表高仿的劣质复制品。
不过已经足够了。
这把伪?胜利与誓约之剑,在berserker的宝具【骑士徒手不死(knighthonor)】的影响下,直接由普通的魔术礼装升格成了宝具,成了破坏间桐家的重要战略武器。
浅神和两位英灵的举动,将脏砚逼入了绝境,连那具苍老的人类外壳,都被浅神用火属性的魔术给烧成了灰烬。没有办法的脏砚,只有操纵带着他意识的脑虫,转移到雁夜或者樱身上,企图借此来逃过一劫。
不过见识过术士们换身躯跟换衣服一样的浅神,早有提防。
在脑虫借火光逃脱的瞬间,看起来笨拙的berserker,抢在saber面前,以不可思议的敏捷,在脑虫接触到雁夜身躯的前一秒,将它捉住扔在地上,踩成了碎渣。
其凶狠程度,令同步施展火属性魔术的浅神吓了一跳。
看了看像是在讨赏一样“嗷嗷”叫的berserker,浅神和切嗣对视一眼,从口袋里取出手绢,站在一边去擦拭额角不存在的冷汗去了。
这个时候,切嗣的声音也响了起来。
“saber,你带着爱丽她们先回城堡……”
“master?”
“听话。”切嗣视线落在了依偎在爱丽丝菲尔怀里的间桐樱,难道有耐心跟saber解释起来。“小樱现在需要休息。”
也许是间桐樱身上看到了伊莉雅的影子,此刻的切嗣那没有任何情感之色的双眸,竟然多了几分看不明的情感。
saber没有说话,她看着沉默的切嗣,只是静静的点了点头,认可了切嗣的回答。
“那您呢?”
“善后。”
切嗣收回了视线,这个时候他听到了saber带着关心的澄澈声线:“master,请您务必小心。遇到危险的话,请使用令咒召唤我。”
切嗣点了点头,没有再说话。可是这幅沉默的模样,放在saber眼里,却成了master内心温柔却不善于表达的铁证。为了不让master难做,也为了能够让爱丽丝菲尔和间桐樱得到更好的照顾,saber顺从的解除了概念武装,听话的护送三人组回艾因兹贝伦森林。
“真乖啊,”等到saber她们消失在视野里,浅神感慨的说道:“看来你是找到了和saber正确的相处之道。”
卫宫切嗣:“……”
浅神一面控制住想要跟上去的berserker,一面努力的保持自己的微笑不变形。
“那么,善后工作开始吧。”
所谓的善后工作,被魔术和英灵破坏的房间,变成入室抢劫的暴徒,丧心病狂破坏的抢劫现场。当然,要做成这个样子,焚毁间桐家所有的虫子,是十分必要的。
要是一不小心,造成日本生物入侵惨案怎么办?
魔术师的虫子,可不是普通人能够轻易对付的东西。作为正义的伙伴,切嗣决不允许这种乌龙事件发生。同样,作为正统魔术师的浅神,也十分固执的遵守魔术师的隐世原理。
各怀心思的两个人,一拍即合。
不仅一口气料理了间桐宅附近所有的虫子,浅神还顺手解决了喝醉酒在房间里呼呼大睡的间桐鹤野。拿了几本不知道从哪里翻出来的存折和魔术心得后,便一把火烧了整个大宅,一点痕迹也不留。最后还取出手机,借用手机网络,入侵了警察的监控系统,将附近的监控视频一口气全部修改。
浅神的步骤十分有条理,一看就知道是个熟练工。
“下面去哪里?”浅神收起了手机,跳上附近的大树,将魔力汇集在脸上,遥遥的看向隔壁远坂家的大宅。
做到这里,已经足够了。
剩下的部分,监督圣杯战争的圣堂教会会负责料理。浅神不需要再费心思。
顺着浅神的动作看了看,切嗣沉默了片刻,似乎在权衡着什么,最后还是说道:“……回家。”
这个答案显然不是浅神想要的。
也不知道是想到了什么,浅神轻笑着开口:“比起回家,还是去教堂更有趣吧?”
切嗣的身子一僵。
“明明有servant在手,可是还享受着教堂的庇护,真是不公平呢……”
浅神却没有放过切嗣,反而是意有所指的徐徐说道。
“世上没有谎言,只有不行动的真话。”
浅神伸手探上右肩,意味深长的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