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白赶到医院的时候,看到的却是这样一幕――
季成颢躺在病床上,额头上有刚刚包扎好的纱布,整个人没有动静,似乎在沉睡。
而床的一侧,一个女人坐在椅子上,握着他的手,深情凝望。
慕白的呼吸和心跳在那一瞬间滞了一下。
筱如!
她大概太过于专注,连慕白站在门口都没有发觉。
这才是她最真实的面目吗?
慕白带有一丝嘲讽的扯了扯嘴角。
这一幕,在自己预料之中不是吗?终于,终于露出真实的那一面了?
也好,省的再猜来猜去的,她更喜欢明刀明枪。
还没等她开口,身后传来声音:“麻烦你让让。”
慕白侧目,见护士推着车进来了。
再回头,却见筱如看到她,惊得站了起来,原本握着季成颢的手也一下子放开了。
“病人量体温。”护士边说边将体温计递给筱如。
筱如脸上一阵红,一阵白,踌躇着,身侧的手怎么也抬不起来。
“你不是他女朋友吗?怎么连这点事都不肯做?”护士有些不满的嘟囔道。
慕白轻哼了一声,走上前,接过体温计。
“我来吧。”
她走到病床边,自然而然往床头一站,筱如不禁退向一边。
她探入季成颢腋间,调整好他的姿势,夹好体温计,接着将他的手放在被子里边,盖好,并顺手将他额上一缕头发拢了一下。
护士好奇的看着她那再自然不过的举止,又看看筱如脸上那不自然的表情,顿悟,看向筱如的目光,不由得多了几分不屑。
这年头,“盗版”太猖獗了点吧?
“护士,他伤得厉害吗?”慕白有些担忧的问,为何这般沉睡?难道伤到了脑部?
“别担心,应该没什么大碍。脑部ct暂时没有发现什么问题。不过伤口缝了五六针。家属注意观察一下,有发烧呕吐之类的异常症状及时叫我们。”
“好的,谢谢。”
“不客气。”
护士推车离开。
病房内一下子又安静了。
慕白看看季成颢那略显苍白的脸色,很是心疼。
她的视线又落在那放在床头柜上的季成颢的手机,微微摇头。
她拿过手机,果然是关着的。
她收起来,装进自己包里。
她又盯着季成颢的脸看了一会儿,才转头看筱如:“如果我告诉季成颢今天的事情,你是不是会说,不给我打电话是怕我担心?挂我电话是因为当时忙着照顾他没有空接?关机是因为怕吵到他休息?”
筱如愣了一下,眼睛不由自主的朝季成颢的脸上看去。
他依然在沉睡。
“是又怎么样?”看季成颢熟睡的脸,筱如索性卸了伪装。
慕白皱眉,冷冷的看着她:“你这样做有意思吗?”
筱如定定的看着她。
“有没有意思是我的事,你管不着。”
“我是管不着。”慕白轻哼了一声,“但是,如果你一而再再而三的干涉的是我的生活,如果你虎视眈眈一直盯着的是我的男人,我好像就管得着了。”
筱如冷笑了一声:“你的男人?没有谁会永远属于谁,季成颢也只不过是一时迷惑,早晚他也会明白,你根本不适合他。”
她顿了一下,又接着说道:“你以为你是谁?你才认识季成颢多长时间?你了解他吗?你除了在工作时候和他聊天让他分心,除了每天心安理得的享受他的照顾,你还会做什么?”
慕白突然间觉得好气又好笑。她第一次发现,原来筱如是这么的不可理喻。
“你不是问我这样做有意思吗?我可以告诉你,有意思。为什么呢?难道你看不出来吗?你早就该猜到我喜欢季成颢了吧?估计也没少在他面前说我坏话吧,可是,季成颢一点都没疏远我,这说明什么?要么是他不信任你,要么是他心里也喜欢我。不管怎么样,对我来讲,都是好消息,你说对吧?他只是一时没有认清自己的心而已。早晚有一天,他会明白自己到底想要什么的。”
筱如脸上的表情,说不出的复杂,不知道她到底是在打击慕白,还是用这样的话来催眠自己。
慕白看着她,沉默。
她竟然不躲不闪,回视着慕白。
“喜欢谁是你的自由,追求谁也是你的自由,如果季成颢喜欢的是你,我无话可说。但是,为了得到自己所要的,不惜施诡计,耍阴谋,不惜去利用别人,伤害别人,你不觉得卑鄙了点吗?你把李剑当做什么?接近季成颢的桥梁还是跳板?退一步说,即使季成颢不喜欢我,他知道了这一切还能接受你吗?”
筱如突然笑了:“你猜,你告诉他这些事,他会不会相信?”
慕白一下子愣住了。
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这个谁都知道。
但是,多远才算遥?多长才算久?
如果她长期以来处心积虑的在外人面前维持的是一副毫无心机、天真无害的面孔,说出她的真面目又会有几人相信?这种内心和外表的巨大反差,有几个人能够看得透?上一次的电话风波,不已经说明了问题吗?
不,或许可以这样说,那不是一种伪装,而是一副面具,一副已经和她融为一体的面具。若不是她的嫉妒心和对自己的强烈敌意,自己何尝有机会去了解真正的她?即使一开始不喜欢她,凭的也只是女人的直觉,而非是因为了解她的为人才做出的判断。
“卑鄙?什么叫卑鄙?什么叫不择手段?幸福是靠自己争取的,但争取幸福的方式有很多种,我只不过选择了正确而有效的一种。”筱如毫无愧色的说道。
慕白真的无语了。
她素来善辩,可是,面对筱如,却似乎说不出话来。
不,不是说不出话,而是让她觉得不知该说什么,和筱如似乎没有道理可讲,恶言相向的话,自己又不擅长。
所以,争辩,没有任何价值。
她选择不去看筱如,在病床边上的椅子坐下,心里却有些困惑。
她不知道筱如到底生活在一个什么样的家庭,接受的是一种什么样的教育,怎么会有这样扭曲的价值观?按照这样的逻辑,这世界上哪里还有是非,哪里还有黑白?只要是对自己有利的,都是对的?
这不叫不可理喻,这叫无耻!
大家常说,不是我不明白,是这世界变化快。问题是,像筱如这样,也太让人难以接受了吧?
“即使我和季成颢结婚了,你也不会死心对吗?”
“结婚?你也一把年龄了,不会还天真到以为那张所谓的证书可以提供什么保障吧?”筱如脸上流露出几分莫名的恨意,似乎这个词又勾起了她一些不快的回忆。“不过,我不会让你嫁给他的。不信,我们走着瞧。”
说完,她转身离开了病房。
这算什么?宣战吗?一个意图插足的人,为什么还能够这样理直气壮?
慕白握紧了自己的拳,微微有些发抖。
她见过无耻的,但是,没见过这么无耻的。
“病人体温?”护士又走进病房,询问道。
慕白这才想起,刚刚被筱如一分心,倒把量温度的事情给忘了。她伸手在季成颢腋下取出温度计,递给护士。
“三十六度七,病人体温正常。”
慕白看着护士离开,突然想起一件事,忙起身,准备叫住她。
右手却突然被人拉住了。
她低头,季成颢睁着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她。
“你醒了?还疼不疼?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季成颢看着她,答非所问的说:“你的手很凉。”
慕白皱眉,想必是刚才取温度计的时候,冰到他了。
凉吗?自己今天穿的不薄啊,病房里还有中央空调,怎么会凉?
哦,知道了,一定是被气的!
慕白看着季成颢伸出另外一只手,将她的两只手一起包裹住,眼睛一直看着她,那眼神……为何有些怪?
“对不起。”季成颢低声说道。
慕白脑子有点转不动。
对不起?什么对不起?
她甚至一下子没想起来,今天自己是和季成颢生气来着。
慕白想了想,终于想起来前因,看看他头上的伤,无奈的叹口气。
其实,也不怪季成颢迟钝。他只对他感兴趣的事情用心,其他的,似乎一向比较迟钝。再加上筱如这么有心计,咳……可是,该怎样让他认清筱如的“良苦用心”呢?
不等慕白开口,季成颢又说了句:“对不起……”
语调更为恳切。
慕白看着他,脑中突然闪过一个念头――
“你什么时候醒的?”
“你帮我放温度计的时候。”
慕白愣了一下。
放温度计的时候?当时自己刚才外边进来,想必是手有点凉……
不对!
“你装睡?”
“我只是想知道筱如为什么会让你有那么过激的反应……对不起,慕白,是我太迟钝了……我真没想到会是这样的……”
慕白看着他,不知道是该笑还是该气,脸上的表情显得有一些僵硬。
这算什么?是老天开眼?还是歪打正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