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白和杜玮峰在夜猫酒吧闹了个不欢而散。
佟飞没有唱剩下的两首歌,什么都没说,只是提前陪着慕白回家。
一路上,慕白一句话都没有说。
佟飞也不说话,冷漠之中隐隐的多了份不快。
在家门口,慕白说了声晚安,转头就进了屋。
佟飞看着她的门关上门,也面无表情的进了屋。
*** *** ***
慕白觉得有点烦躁,有点委屈,有点气愤,更多的是莫名其妙。
她不知道杜玮峰发的哪门子的火,他凭什么干涉自己的生活?就算他以什么蓝颜知己的身份自居,也没权力管这么宽不是吗?自己什么时候干涉过他?他找的那些女朋友都是高贵淑女,贤良淑德吗?凭什么来指责自己交友不慎?
手机铃声响起,慕白看屏幕,然后,想也不想的挂掉。
铃声再起,再挂。
然后,是短信息。
慕白打开。
还是他。
“慕白,别生气,我真不是想和你吵架,只是关心你。”
慕白按掉。
两分钟后,短信提示音再响。
“气大伤身,好好睡一觉吧,就当我什么都没说。”
慕白再按掉。
两分钟后,短信提示音再响。
“明天请你吃饭赔罪,好吗?晚上六点,你最喜欢的那家重庆老火锅,我等你,不见不散。”
刚要按掉,又一条短信跟了过来。
“罚我吃辣的,ok?”
慕白紧绷的脸骤然松了下来,扑哧笑出了声。
那家伙,天生不能吃辣,只要吃一点,第二天就会起一脸的疙瘩。就算不是为了肠胃,为了那张自命不凡的脸,他也是从不肯破戒的。
罚吃辣这个说法,似乎还有几分诚意。
慕白将手机扔到床上,决定不回他的短信,让他再内疚一天,明天晚上见面时再原谅他好了。
她起身,哼着歌走进浴室,去冲洗一天的疲惫。
*** *** ***
等她舒舒服服洗浴完,擦着头发走出来时,她抬眼看床头的闹钟:十一点三刻。
silence一定还在线……
她坐在电脑前,犹豫了一会儿,终于还是打开了电脑。
只是,她一反常态的选择了隐身登陆。
silence的头像一如既往的亮着。
慕白盯着头像,沉默。
十二点钟,她下线。
一句话都没有说。
*** *** ***
季成颢盯着□□上叶子那显示是隐身的特殊颜色,心中一阵烦躁。
她不知道他用的是可以显示ip显示隐身的□□版本,他也没说过。
并非是他刻意用这个版本,只是碰巧下载的是这个。
他一直以为,自己用不上这个功能,没想到……
她怎么了?
最近,晚上经常看不到她,偶尔见她,她也没有说过什么。
难道,她恋爱了?
季成颢突然觉得自己犯了个错――近在咫尺的守候尚且未必有用,自己一直守在网络的一端,期望她能改变心意,是不是太傻?
早在两三年前就有国内的单位向自己发出邀请,迟迟没有下定决心,直到认识她,了解她,不知不觉爱上她,才让自己下定决心放弃那优渥的待遇,为了陪伴父母,为了她,回到故乡――真的很巧是吧,他和她曾经生活在同一个城市,然后,远隔千山万水,通过网路才结识,现在,为了她,他又回到了起点。这般奇妙的牵扯,应该也是一种缘份吧?
季成颢看着她下线,头像再度变成了灰色。
她知道,自己一定在线,那么,隐身是在躲自己吗?
他的鼠标选中一个软件,却迟迟没有点下去。
查到她是谁又怎样?难道直接找上门去?
可是,她说过她信任他……
季成颢挪开鼠标,久久的沉默。
*** *** ***
第二天,慕白出奇的忙。
马上临近学期末了,课程安排的非常紧,上午连轴上了四节课。下午没课,还没等好好休息呢,就又接到一个电话。
电话是在区法院的师兄赵诚打来的。
赵诚是慕白上研究生时的师兄,是当时系里的高材生,毕业后,他却放弃了留在北京的机会,回来进了一家基层法院。他的选择让很多人大惑不解。大家都觉得,以他的学识能力,就算是不留在北京,回来进法院至少也要首先考虑省高院,至少也是市中院,怎么会选择基层院呢?起点太低,发展受限,前途真称不上是什么远大、光明。可是,对此他只是笑笑,什么都没说。
慕白曾经问过他同样的问题,他笑着说:“记得霍姆斯说的那句话吧,法律的生命从来不是逻辑,而是经验。我不是个适合从事理论研究的人,仅此而已。而想办案的话,80%的案件在基层,就这么简单。”
慕白顿时明白了他为何从不解释。因为这种解释,看到别人眼里,有点傻。
这些年,赵诚和慕白的联系也仅仅限于工作。
这突然打来的电话,倒让慕白有些意外。
“喂,师兄,怎么是你?”
“怎么,我就不能给你打电话?”
“呵呵,看你说的。不知道师兄有什么指教?”
“给你介绍案件。”
慕白张了张嘴,半天才找回舌头。
“你说什么?你给我介绍案件?”赵诚可是全市法院系统出了名的秉公执法、铁面无私,这种违规违纪的事情,他会做?
“当然。不过,你先别高兴太早。是法律援助的案件,没钱拿,让你义务奉献,做不做?”
慕白这才缓口气,脸上也由吃惊转成了笑容。“我就说嘛,今天太阳又没有打西边出来,你怎么可能做那种事。别说没钱拿,师兄交代的案件,就是倒帖钱也得接啊。”
赵诚在电话那端呵呵的笑了两声,才开口道:“你也别误会,不是我的亲戚,也不是我的朋友,只是我手上一个交通肇事案件的被告人。他父母是农村的,家里比较穷,没钱帮他请律师,所以我才想起你了。”
慕白笑:“放心吧,师兄。所里的手续我来办,你就让他们来找我吧。”
“他们现在已经去你所里了,估计快到了,所以我才通知你的。”
“没问题,我马上过去。”
“慕白,这个案件给你还有一个原因。”
“什么?”
“认真点,我想你会自己发现的。”
“卖关子?”
“不,你该知道我们的规矩。”
慕白笑:“好的,赵法官,你已经打擦边球了,我不会让你违纪的。”
慕白收了电话,开车前往自己所兼职的律师事务所。
在接待完那两位朴实憨厚、却又伤心绝望的老夫妇,认真的倾听完他们的哭诉之后,慕白当场办了相关手续,并且给老人安排了住处,亲自把他们送过去。
安置妥当之后,慕白立即驱车赶往区法院,找到赵诚,要求阅卷。
赵诚看到她,脸上很是欣慰。
“我就知道,没找错人。”
慕白笑:“是,我是年度最佳苦力。”
赵诚笑笑,抽出早就准备好的卷,递给慕白。
慕白接过卷:“对了,嫂子最近怎么样?好久没见她了。你天天加班,就让嫂子一个人带孩子,也真够狠心的了。”
赵诚眼中微微略过一丝歉疚,随即又笑道:“看你的卷吧,废话少说。”
慕白也不再说话,拿起卷,在沙发上坐下来,开始一点一点的认真看起来。
乍一看,案件很简单。
被告人王保柱是一家汽车修理厂的工人,修车试车时不小心撞到了行人。王保柱无照驾驶,肇事后逃逸。路人报警,将伤者送到医院,因颅内大量出血,抢救无效死亡。两天后,王保柱在逃回老家时被埋伏在此的公安民警抓获。
可是,听过老夫妇两个的陈述,再看看案件的卷宗和相关证据,慕白渐渐理出了头绪。
她终于得出推论――王保柱很可能是替人顶罪。
她问:“这是你找我的原因吧?”
赵诚抬头,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只是说道:“目前的情况是王保柱认罪,现有的证据材料也足以定罪。其他的,就是你的工作了。”
慕白无奈的看着他,以及他嘴角那抹笑容。
突然间,慕白脑子闪过一个念头,整个人都兴奋起来。
“师兄,我走了,我就不请你吃饭了,省的你为难。改天这个案结了我请你和嫂子吃饭。”
慕白说着,拿起包,兴冲冲的向外走去。
赵诚看着她的背影,微笑――这么多朋友当中,也只有她,还能保持着对法律的一片赤诚之心。
这也是他相信她的原因所在。
*** *** ***
慕白走出法院大门,才发现夜幕早已降临,回头看看那早已没有几盏灯的法院办公大楼,不禁撇撇嘴――那个工作狂,不知道又要到几点?晚饭也不吃,真以为自己是铁打的?
晚饭?慕白突然想起一件事,连忙掏出手机,天啊,八个未接电话,全是杜玮峰。自己在所里接待老夫妇的时候将手机静了音,一直忘了恢复!
六点,对了,他说六点吃饭,现在已经七点了!被毫无理由的放鸽子,他肯定气疯了。
慕白马上回拨过去,却只听到一个声音:“您拨叫的用户已关机。”
慕白又拨打杜玮峰住处的电话,无人接听。
她想了想,又把电话辗转打到了重庆老火锅,问了老半天,才弄清楚,杜玮峰刚刚离开。
她没辄了。
想了片刻,她发短信给他:“对不起,我在法院有事,耽搁了。打你的手机关机,你家的电话也没有人接,改天我补请你好了。”
接着,慕白又拨了另一个电话。
“佟飞,我是慕白。你现在在哪儿?”
“夜猫。”
“咦,你今天怎么去这么早?”
“在家闲着没事。”
“那好,你在酒吧等我,我有事找你。”
“哦。”
佟飞收了电话,有些奇怪。
慕白昨晚那么愤怒郁闷,怎么刚刚电话里听起来似乎没什么事,而且还有些兴奋似的?
他摇头,不再费心去想,反正一会她就到了。
*** *** ***
半个小时后,慕白来到夜猫。
此时的夜猫空空荡荡,只有三两个早到的服务生,在做开门前的准备工作。
佟飞坐在一堆乐器前,有一下没一下的弹琴、敲鼓。
慕白走到他面前。
“佟飞,你最近不是不忙吗?我能不能请你帮个忙?”
佟飞没抬眼:“干嘛?”
慕白说:“你知道我在律师事务所兼职的,我刚接了个案子,但是,所里现在没有一个多余的助理或者见习律师可以抽出来空帮我。所以,我想让你以实习学生的身份跟我一起去。”
佟飞微微愣了一下,抬头:“什么案件?”
“刑事案件。”
“刑事案件一个学生可以跟着参与吗?”
“除了不能去看守所会见被告人和出庭辩护,其他的跟着我,我带所里的介绍信就行。”
慕白的眼中,全是期盼。
佟飞低头,似乎在犹豫。
过了好一会儿,他抬头,问:“你觉得,你说我是实习学生有人相信吗?”
慕白微微怔了一下,看了看他,目光落在他的长发上:“嗯,应该没事……这个,扎起来就没有问题了。”
佟飞看她。
她也不退不让,回视他。
“好吧,只要你没问题,我就没问题。”许久之后,佟飞终于开了口。
慕白眼中,立即充满了笑意。
酒吧的门突然被人推开,两个人同时转头。
“杜玮峰?”
慕白看着一脸复杂的杜玮峰,有些摸不着头脑。
杜玮峰一言不发的站在门口,看着慕白和佟飞。
然后,转身,推门走人。
“杜玮峰,你等等!”
慕白突然间意识到不对,慌忙追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