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疆的战报传回京城, 比三皇子归京晚了三日。而在这三日间, 京城已经有了不少传闻,有传北疆大败的, 也有传太子无能的, 更有甚者直接传太子已经战死在北疆了……
各种流言,林林总总, 到最后矛头竟是都对准了太子,闭府思过的三皇子反而没人提及。
陆启沛还在休婚假,这两日也都陪着祁阳待在府里。婚后三日她们原本是想搬入公主府的, 结果出了北疆的事,太子生死不知, 两人也没了心情搬家。再加上陆家好歹也跟荣国有所联系,留下说不定也能发现些蛛丝马迹,于是两人索性便将搬家的时间推迟了。
暖室里, 两人围炉而坐, 陆启沛随手烹茶。
祁阳坐在她旁边,一手托腮望着她, 目光中却有些涣散,似在失神。
直到一盏热茶放到她面前, 氤氲的白雾伴着茶香缭缭升起, 祁阳这才回神一般眨眨眼,又冲陆启沛笑了笑。
陆启沛无奈,手指在她习惯上扬的唇角轻点:“这般敷衍的笑,还是别了吧。”
祁阳在她面前并不勉强, 果然收起了笑容。只一时也不想说话,便端起面前的茶盏轻抿了一口。茶是好茶,汤色清透,滋味回甘,幽幽的茶香似乎能将人心底的忧虑焦躁尽数抚平。
陆启沛也端起茶盏抿了一口,看着身旁的祁阳眉头舒缓,这才开口问道:“还在担心太子?”
祁阳侧头看她,继而又垂眸:“有皇兄在,你我将来才能安稳。”
陆启沛明白她的意思,闻言垂眸想了想,说道:“我倒是觉得,此番太子恐是无碍。”说完也不等祁阳询问便解释:“储君地位何等尊崇,他若真在战场上出了事,主帅即便惊惧也绝不敢隐瞒。尤其现在还有三皇子先一步回京,消息要瞒也是瞒不住的。”
祁阳微微坐正身体,看上去郑重两分:“你的意思是……”
陆启沛看她模样便知她是猜到了,于是点头道:“依我所见,这消息当是太子自己压下的,如今也只有他自己能将消息压得下来。”说完顿了顿,又道:“太子已知三皇子回京,却将北疆的消息压下,许是另有打算。”
那兄弟俩有什么交锋,也不必陆启沛说了,看如今京中这四起的流言便可知一二。
不过既然太子还有心思分心京中局势,想必他在北疆情形也不会太差。
祁阳并不蠢笨,联想如今局势也觉得颇为诡异。听完陆启沛解释,她放松了许多,眉眼俱是舒展开来:“那你说,北疆的消息何时才会传来?”
陆启沛想了想便答道:“若太子无碍,当是不久了,就这两日吧。”
她说得一点不错,翌日两人便收到了北疆送来的最新战报——怀、平二城遇袭被破,太子率军反击,三日内收复失地,北疆大捷!
北疆这一战,太子的反击可谓迅猛至极。猝不及防连丢怀城和平城两处要地,太子负伤逃往旌城,沿途收拢残兵,抵达旌城后立刻派兵攻下了平城。
他倾旌城兵将攻伐,毫不顾忌自身安危,打了还未站稳脚跟的平城荣军一个措手不及,就连被侵占的粮草对方都还没来得及搬走或者销毁。而后前方大军也得了消息开始回援,与夺回平城的梁军一同夹击攻陷怀城的荣军,最后连带着那些反派之人一起,被尽数歼灭。
几乎是在一日内丢失的两座城池,又在一两日内被收复了回来。可太子的报复并不仅于此,他又使人寻出军中身体强健者,换上了荣军的衣裳战甲,骑着他们的战马“逃”回去了……
里应外合,一场鏖战,胜利的天平偏向可想而知。
祁阳看完战报弯起眉眼,又不禁感叹:“感觉,挺蠢的。”
这说的自然是荣军,很多人看完战报都觉得这一战好似儿戏,太子翻盘也翻得太容易了些。那些绕道偷袭的荣军也不知怎么想的,看着就像是来给太子送人头送机会的。
陆启沛闻言也点头:“是挺蠢的,还挺贪。”说完见祁阳看过来,便顺口提了一句:“平城贮备粮草,怀城从前与荣国通商,两地皆是富裕。”
祁阳不必她说下去,已是明白:“荣军偷袭后方,甚至不惜暴露藏在城中的细作。攻怀城是为了皇兄,攻平城则是为了粮草。他们的目的也不是将人或者粮草带回去,而是就地毁去。只皇兄幸运,逃过一劫,平城的粮草却迷了那些荣军的眼,让他们一时没有舍得毁去。”
说到底还是荣国新立,那些部落战士的思想还未来得及转变。他们习惯了在梁国劫掠,好东西只想搬回自己的部落去,看到堆积如山的粮草哪里舍得毁了?看到满城的金银又哪里忍得住不去抢?
于是一来二去,该杀的人没杀死,该毁的粮草也没毁掉。甚至本该一战既走的人,也因为这些粮草钱财拖累了行程,最后被迅速反击的梁军永远的留下了,还顺便送了一拨装备。
陆启沛最后幽幽总结了一句:“这次是他太着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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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着北疆战报传回,一场风波消弭无形。
冬至日很快就到了,今岁又有兵事,皇帝便带了满朝文武和几个皇子一同去圜丘祭天。连陆启沛和祁阳都一起带上了,只独独落下了闭府思过的三皇子,仿佛彻底被遗忘。
其实随着北疆的战报传回,怀城和平城两战的具体消息也跟着传递了回来,众人很快就发现了其中猫腻——两城几乎是同一天被攻陷的,可三皇子归来,却与皇帝说是因为太子战败失踪,影响军心才使得他平城失守。这代表着什么?推脱陷害?深想起来可不止于此!
前往圜丘的马车内,祁阳歪头靠在陆启沛肩上,语气里难得有些幸灾乐祸:“三皇兄这次算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父皇对他已是厌弃了。”
陆启沛修长的手指勾着祁阳一缕秀发在指尖缠绕把玩,闻言说道:“三皇子实在不太聪明。”
祁阳和三皇子当然是有仇的,前世祁阳最后落得身死的下场,其中多半便是三皇子手笔。只是今生诸事匆匆,祁阳都还没来得及设局报复于他,他便将自己陷入了万劫不复的境地。
平城和怀城同日被破,三皇子败逃回京,他从哪里知道太子城破失踪的?还有破城这件事,怀城确实是出现了叛军,打开城门放了荣军入城。可平城那边的调查就很奇怪了,查来查去没查出那打开城门的细作究竟是谁,最后隐约的线索竟是直指三皇子。
事情未经查证,太子当然不会明晃晃写在战报里,却将所有的线索证据全都写在了密报中上达天听。皇帝如何决断,信是不信,他便都不管了。
当然,以如今情形来看,皇帝是信了的,至少也是生了疑。
而这些陆启沛和祁阳并不知道,只祁阳对皇帝的了解,隐约还是揣摩到了一些。小两口有一句没一句的说着闲话,话题也很快就从三皇子身上移开了。
陆启沛扭头去看靠在她肩上的人,问道:“阿宁,咱们何时搬去公主府?”
要说起来,今次的公主府还是两人一同选址,一同改图,一同督建的,多多少少为之付出了心血,也能称得上一句家了。只是之前因太子失踪一事耽搁,至今也还未将搬家提上议程。
祁阳靠在她肩上没动,想了想说道:“住满一个月吧,一月后再搬。”
陆启沛不解:“之前不是说好成婚后在陆府住三日,三日后便搬去公主府的吗?”
祁阳闻言终于坐直了身子,看着陆启沛隐约不满的模样有些好笑:“之前是我思虑不周。你我刚成婚,你这便随我搬去公主府,搬得太快于你名声恐怕不太好。”
驸马随公主入住公主府,其实并不是什么稀罕事,相反还是夫妻恩爱的证明。但陆启沛与旁人有些不同,她的出身不高,祁阳陪她在陆家住得越久,越能证明对她的看重。相反如果公主只在“夫家”住上三日便匆匆搬回公主府,便会有人怀疑公主对“夫家”不喜。
很是偏颇又无稽的揣测,可当真就有人这般想,而且还是不少人。
小两口或许不在意这个,可无端的麻烦还是能省便省吧——至少在祁阳心里,她是不想让陆启沛被人轻视的,在陆家多住几日也无妨。
祁阳还开玩笑道:“阿沛这般着急随我搬回公主府,也不怕别人说你入赘吃软饭。”
陆启沛眨眨眼,一脸无辜:“我那点俸禄,必是比不上公主的,可不就是吃软饭吗?”她说着身子微倾,反靠在了祁阳身上,声音也放软了:“那殿下让我吃吗?”
这般的举动,这般的言语,无形的暧昧似乎在这小小的车厢里滋生。
两人正是新婚情浓时,祁阳几乎被她一句似是而非的话撩拨到。她微微垂眸对上陆启沛的眼睛,那漆黑的眸子似乎仍如往日一般澄澈,又似乎多了些什么……
祁阳开口,想叫她在路上收敛些,结果话还未出口,就被一双唇堵上了。
片刻后,一道声音响起:“等回去就搬家,可好?”
“好。”
作者有话要说: 陆启沛(理所当然):结婚之后就要二人世界,就要甜甜蜜蜜,谁要跟齐伯那些心怀叵测的人住在一起!
祁阳(沉默片刻):总觉得这又是一个fla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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