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皇子很是意气风发了几日, 走的那天也有许多人在城门口为他送别。或是三皇子一系的人马, 或是墙头草一般的人物,但又有什么关系呢?总归他走得志得意满。
城楼之上, 未曾露面的太子和祁阳站在垛口旁, 看着那道骑马远去的背影。
祁阳扫了眼下方送行的官员,有些意味不明的对太子道:“看不出来, 三皇兄竟还这般得人心。今日来送行的官员怕是得有朝堂近半了。皇兄你可被他比下去了啊。”
太子没说什么,却笑得不以为意。他刚登上城楼时也扫了眼下方人马,但也只一眼便无甚兴趣的收回了目光。原因无他, 今日来给三皇子送行的人固然不少,可一眼扫去多是些年轻又陌生的面孔, 朝堂上那几个举足轻重的老臣却是一个都没见露面!
只凭城楼下这些无足轻重的小官,来得再多,除了热闹些又有什么用呢?
送别了三皇子, 城楼下的人渐渐散去。城楼上的太子却是直望着三皇子一行的背影消失在官道尽头, 方才转身道:“行了,三弟走了, 再见不知何时,孤也该回去了。”
祁阳当然跟着太子转身, 正要与他一同回宫, 结果却见太子抬手往城门内一指,说道:“别,不用跟着孤了,别等回头再怨孤坏了你的好机会。”
听他这般说, 祁阳当即顺着他所指望去。便见城门内一棵大树之下,俊秀的少年正遥望着城门方向出神——她显然没有参与对三皇子的送行,可现在送行的人都散了,也不知她在那里站了多久?
祁阳心里又生出一股怪异之感,面上却不显露分毫,只笑眯眯对太子道:“多谢皇兄提醒。”说完又替陆启沛解释了一句:“她知道三皇兄当初想送我和亲的事,此来必不是为了送行。”
太子闻言摆摆手,说道:“孤知道,不必解释。”说完又道:“去吧,不过记得今晚要回宫。”
祁阳闻言不好意思的笑笑,眼角余光瞥见陆启沛已经转身了,于是再顾不上与太子说些什么,赶忙告辞一句提起裙摆便追了下去。
太子见状好笑的摇摇头,嘟哝了一句:“还真是女大不中留。”
城楼下,陆启沛确实已经转身走了。今日并非休沐,她也是抽空才来这里看上一眼。至于来看什么?自然不是那讨人厌的三皇子,而是随他出征的五千将士。
前世此时,荣国好似还未建国,更别提来使和大战了。
那时歌舞升平,边关纵有摩擦也只是小打小闹,直到她死的那一天,梁国也是一派太平盛世。而今生却有了这般变化。陆启沛之前一直不明白这些变化从何而来,直到后来她猜到了陆家的背景,谢远的背景,渐渐便也将事情串联了起来,最后得出的结论源头竟是陆启成的死。
说来很可笑对不对?陆启成不过是个名不见经传的小人物,他的死并没有几个人知道,甚至也没有几个人前来吊唁。但他的死也确确实实加快了谢远的动作,推进了战争的到来!
陆启沛之前望着那即将奔赴战场的五千将士,好似透过他们已经看到了北疆的血雨腥风。心里有那么一瞬间的后悔,后悔自己太莽撞杀了陆启成,这才引得如今局面,使得大好儿郎赴死边关。
可陆启沛从来也不是个钻牛角尖的人,那般后悔懊恼的情绪刚刚生起,脑袋复又清明起来——这场战争的本质从不在她或者陆启成,她们俩说到底也只是偌大棋盘上的一枚棋子而已。只要谢远还在,早些晚些,这场战争都是不可避免的,或许提前也有提前的好处?
陆启沛站在大树的树荫之下,很快便将自己安慰好了,她放松了心态打算回大理寺。
谁知刚转身没走两步,便听身后熟悉的声音传来:“阿沛!”
陆启沛止步转身,便瞧见了提着裙摆向自己快步而来的祁阳,一时有些诧异:“殿下?”而后又望了眼城门方向,表情更古怪了:“你来为三皇子送行的吗?”
祁阳与三皇子不合,陆启沛当然是一早就知道的。前世这些还不显,可今生从一开始祁阳就没掩饰过对这位兄长的敌意。而这种敌意在前些时日三皇子想促使她和亲时,几乎达到了顶峰——兄妹俩何止是形同陌路,祁阳会好心到专程来给三皇子送行?
说话间,祁阳已经走到近前,随口答道:“我陪太子皇兄来的,倒是没想到在这里遇见了你。不过这样也好,你就别急着回大理寺了,咱们一起走走吧。”
公主殿下说罢不由分说,便拉着陆寺正一起翘了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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赐婚之后两人见面的机会明显少了许多,但因为祁阳在宫外留了人手的缘故,两人间其实并不少交流。偶尔传封书信,偶尔再送件礼物,倒是别有一番意趣在其中。
不过有些事能够写在书信中使人传递,有些事却是无论如何也不能落于纸上的。包括当日陆启沛写下的那几张记满人名的纸,祁阳也在当夜背下之后,直接在陆启沛房中点燃烧了个干净。
她谨慎至此,这些天自然也没跟陆启沛通过半点气。
今日难得偶遇,太子也放话让她去寻陆启沛,祁阳自是欣然。拐了陆启沛便寻了个茶楼雅间,坐下开始讲述起自己进来的安排进展。
有道是一人计短二人计长,更何况公主殿下背后自有其势力。有她加入之后,关于陆家背后势力的监视挖掘进度明显加快了许多。祁阳沾着茶水在桌上写写画画,已隐约勾勒出了一张关系网来——短短时日查探得来,当然并不完善,可饶是如此也使人心惊了。
陆启沛看着那错综复杂的关系网咂咂嘴,真不知齐伯他们耗费了多少心血时间,才能在如今的太平盛世下建立起这样一张利益网来。
当然,如今这些已经被公主殿下知道了,那么想必最后也只有拉枯摧朽一个结局……
陆启沛正这样想着,却见祁阳双眸晶亮的望着她:“阿沛,我查过了。这些人中许多并非生有反骨,他们更多是被利益牵扯,亦或者更直白的说是被下了套绑在陆家这条大船上。如果你能得到齐伯他们的真心辅佐,那么未必不能将他们尽数收入掌中。”
这将是一股巨大的势力。祁阳虽然没有争权夺利的野心,可前世的经历却让她明白,拥有自保之力是何等的重要。她并不想与太子生起争端,可有股势力能平白落在手里,自是再好不过。
这跟天上掉馅饼也没什么区别了!
陆启沛对上祁阳灼灼的目光却有些晃神,不自觉喃喃出声:“殿下你怎么……”
祁阳与她对视,眉梢微扬:“我怎样?”反问完又道:“亦或者我在你心中当是怎样?”
陆启沛见她如此张扬模样,眼中的迷茫反而更盛了——祁阳在她心中是怎样的?祁阳在她心中当然是个天真可爱的小公主,甚至被皇帝和太子宠得有些不知世事!虽然今生接触下来发现眼前人与她印象中的稍有不同,可这般露出勃勃野心的模样,却也是她平生仅见。
或许是她错了,生在皇家,又何来天真之人?
陆启沛想着想着有些恍惚,又有些动摇,可想到祁阳待她自来真心,那一点点的动摇便又消失不见了。她抿了抿唇,还是说道:“殿下在我心中率真可爱,自是最好的。”
祁阳大抵没想到会有这样的评价,微怔了一下,旋即笑了起来。只是笑着笑着那笑容忽然就散了,变成了说不出的惆怅:“可再天真无知的人,也要自保的。”
这句话似乎也戳中了陆启沛的内心,让她一时沉默下来。
祁阳也不逼迫她,提起茶壶为两人重新斟了一杯茶。等看到陆启沛眼中情绪变得坦然,这才意味深长的接着之前的话说了下半句:“你说对吗?我的驸马。”
陆启沛刚刚端起茶盏的手顿时一抖,淡黄色的茶水洒了出来,落在她的手背上。但好在这壶茶已经放了许久,早没了最初的滚烫,只有温热的茶水洒在手上也无大碍。
可陆启沛还是很慌张,哪怕她尽力掩饰了,再开口时语调依然有些怪异:“殿下说得是。只是,只是你我还未成婚,现在就叫驸马有些早了。”
说话间,她的脸上还浮现了薄红,好似之前的失态只是被祁阳突然孟浪的话吓到了。
她也确实是被吓到了,可并不是因为祁阳称呼变化的孟浪,事实上这点小玩笑两人平日根本也不会在意。但祁阳如此郑重的喊她驸马,使得这一声称呼背后藏下了太多深意。
有个大胆的念头在陆启沛心中悄然生长起来,或许怀疑的种子早已埋下,只是连她自己也未察觉。而此刻,那颗种子终于生根发芽了,尤其是在陆启沛对上祁阳的目光之后,那双美眸中蕴含的复杂情绪似乎也在无声的印证着她的猜测——她的小公主,似乎也回来了?!
因为是她,所以才会在京郊的路上认出乔装改扮的她,然后将她带走。
因为是她,所以才会从一开始就亲近,从一开始就动心。
因为是她,所以才会毫无保留的信任筹谋……
作者有话要说: 祁阳(叹气):驸马,别装了,老夫老妻成天披着马甲互相装天真,累不累啊?
陆启沛(弱弱):殿下,死太早没黑化,我是真年轻也是真单纯啊……
祁阳(黑脸):驸马是在变相的嫌弃我老了吗?
ps:别问怎么暴露的,其实前面两人刚相认的时候,很多细枝末节都有违和——比如初识的双方不经意表露出的过分熟稔了解——只是当时两个人的心思都放在了对方身上,没来得及深究。然后公主殿下忽然发现今生的小陆主动了好多,都会自己挖陆家老底了,还有对她过度的信任以及莫名的愧疚……那就猜一猜,诈一诈咯。
反正猜错了也没后果,借着话头调情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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