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在荣国的谢远近来日子有些不好过。虽然他出生坎坷, 少时也经历过许多挫折, 可自从他来到北地之后,曾经的那些挫折与不顺似乎也都随之远去了。
他有惊世之才, 在北地不过稍稍展露才能, 便被人招揽拉拢。接着轻而易举获得了一个中型部落首领的信任,然后在十数年间替他筹谋发展。等到荣国建立, 首领变成皇帝,他也就理所当然成为了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丞相。甚至因为娶了荣帝的女儿,后者对他一直都是信任倚重的。
可以说, 谢远在北荣的这些年过得是很舒心的。哪怕是在霸业开始之初,处境艰难之时, 他能一展长才使人依赖,心理上也是满足的。之后的水涨船高,再后来的荣华富贵, 自然更不必说。
谢远的人生在旁人看来, 早已足够成功,也足以让人羡慕。
然而人心总是不知足的, 谢远所图的从来都不是什么一人之下。如果北荣没有尚武慕强的习俗,如果戎狄没有那般排外, 他说不定早就踹了荣帝自己上位了。
可惜事实并非如此, 所以他得眼睁睁看着那“草包”荣帝占据高位,自己还要对他俯首称臣。如此日复一日,心中的不甘便越来越多,曾经被压抑在心里的仇恨也越来越浓。
谢远少时过得并不轻松, 他被忠心谢氏的下属护下逃得一命,可天下却已落入了仇敌之手。哪怕对方并没有发现他这漏网之鱼,可下属也总是担心身份暴露遭到迫害。是以从他记事开始,他几乎都在逃亡隐逸,没有过过一天安稳的日子。
再后来遇上了同样逃亡的陆家,许是同病相怜,也许是互不信任,两伙人终究还是走到了一处。陆家有钱,而且百年世家根深蒂固,谢远在其庇护下终于过上了几年安稳日子。
当然,陆家的日子也不好过,尤其主家全死了,只剩下两个孤女。
谢远很聪明,从小就如此,所以他一面借着陆家最后的资源迅速成长,一面想要渗透进陆家吞并他们的势力。而想要吞并陆家,最简单的方法难道不就是成为已经绝后的陆家的女婿吗?只是陆家剩下两个女儿,便不能有两个女婿,需都得是他才好!
一同长大的青梅竹马,再兼之谢远俊秀聪慧,轻而易举的,两个陆家女儿便都对他动了心。娥皇女英的齐人之福也并不是那么好享的,尤其当时的谢远还是寄人篱下,所以他最后选择了生米煮成熟饭。而世家从来重名声,哪怕当时的陆家早已败落,可事实已成自然只能认下。
谢远算计得很好,再加上他之前就帮着齐伯他们出谋划策,很是得了些陆家人的青睐。婚事成了,他一人娶了陆家两个女儿,成为陆家唯一的女婿,可也将他的野心暴露在了一些人面前。
那是谢远少时最志得意满的时候,他几乎以为看到了来日坦途,甚至算好了重新崛起的一步步。可惜最后这些都是镜花水月,随着两个陆家女怀有身孕,又随着她们先后难产而亡,留下的两个孩子成为了陆家新的小主人,其中还有一个男孩儿,谢远的身份便不那么便利了。
最重要的是,那时的谢远还太年轻,以为有了孩子便能加强羁绊安定人心。却不知他在立足未稳的时候替陆家添了后嗣,自己也就变得可有可无了。
随后而来的打压,随后而来的逼迫,谢远一直都记得,直到他被逼得离开了梁国……
北荣的冬天很冷,当年谢远刚入北地就病倒了,身边只有几个忠心的下属,可谓穷困潦倒几近末路。但二十几年过去,一切早已不同。
庭外的大雪还在下,厚厚的裘衣被披在了谢远的肩头。他没回头,只望着庭中飘扬的大雪忽然问道:“孟飞你说,这次是谁出手,咱们还能全身而退吗?”
刚替谢远披衣的下属低眉垂目,沉声答道:“主上定能化险为夷,如今局面也不算难。”
谢远拢了拢衣襟,点点头:“是啊,如今这又算什么难?”
不过是拉拢的陆家势力再次脱离掌控,不过是有人藏在暗中与他针锋相对,不过是荣帝对他起疑君臣离心……他早不是二十年前一无所有的他了,怕个什么?
这样想着,谢远也不再看雪,拢着衣襟回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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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地大雪纷飞,京中也一连下了好几日雪,屋顶地面也都积了厚厚的一层雪。
许是天气严寒,大家都窝在家中猫冬不想搞事的缘故,大理寺近来也清闲了些许。除了各地呈报上来的疑难案件之外,京畿之地并没什么大案发生。
陆启沛得了闲,下值的时间也比往日早了不少,半下午回府的时候,正见祁阳领着陆笙在院子里堆雪人。她没急着上前,只在旁看着。
一大一小穿得都挺厚实,不过大抵是怕小孩儿着凉,祁阳轻易并不叫陆笙动手。她自己将雪人堆了起来,陆笙在旁拍手叫好。只等雪人的雏形堆好了,侍女寻来黑色的石子,祁阳这才抱起团子,让她将雪人的两只眼睛安上,随后又给雪人添了鼻子和嘴。
小团子就安了个眼睛,也觉得心满意足,搂着祁阳的脖子便“咯咯”笑开了。
陆启沛直等到祁阳将陆笙放下,这才走了上去。她握住了祁阳的手,感觉到掌心的冰冷略有些不赞同:“殿下真是,这大冷天出来玩雪也不怕冻着自己。”
祁阳其实早看见她了,自然知道她这谴责不甚要紧。当下心情也好,便笑眯眯道:“知道了,偶尔一次也无伤大雅。不过我现在手确实冷,阿沛替我暖暖?”
陆启沛当然不反驳,她捂着祁阳的手便是要替她暖的,连手炉都被二人忽视了。
不过祁阳说的暖手却不仅是如此。她见陆启沛没有反驳,眼中便闪过一丝狡黠,而后也不等陆启沛更多反应,忽然抽出手来,然后直接将冷冰冰的手伸进了陆启沛颈间。
陆启沛颈上还围着围脖,原本是很暖和的,骤然被那冰手一贴,硬生生打了个激灵。
祁阳笑得像只得逞的狐狸,陆启沛哭笑不得,索性一把将她打横抱了起来。这突如其来的动作吓了祁阳一条,她脱口惊呼,贴在陆启沛颈间的手更是瞬间搂紧了她的脖子。
这回换陆启沛笑了,扬着唇角几分得意。
祁阳瞧见了,忍不住勾着陆启沛的脖子嗔道:“你捉弄我?”
陆启沛抱着人却是抬步便走,假装真诚的道:“哪有?不过是看殿下在这雪地里站久了,暖手许是不够。咱们还是回屋去吧,也免得在外面吹太久冷风着凉。”
也不知是不是巧合,陆启沛话音刚落便起了一阵风。祁阳本是要说什么的,结果生生被这凉风吹得一个激灵,之后忍不住,还别过头去小小打了个喷嚏。
陆启沛本也就是说说,见祁阳真打喷嚏着凉,立时紧张起来。还没等将人抱回屋,她便冲芷汀吩咐道:“让厨下熬些姜汤,殿下许是要着凉了。”
芷汀闻言立时转身吩咐去了,小团子却亦步亦趋跟着进了屋。
祁阳被裹着大氅放到了火盆边上,暖意扑面而来。她确实有些着凉,所以对于姜汤的事也没反驳,只见着陆笙跟来便冲她眨了眨眼睛,少见的有些活泼。
陆笙如今与祁阳愈发亲近了,见状哒哒跑到她身边挨着她坐好。见祁阳伸手烤火,她也跟着伸手去学,一大一小神态相似,乍一眼看去都说不上小团子更像陆启沛还是更像祁阳了。
陆启沛见此,心中蓦地一软,恍惚间生出一种幸福圆满来。
祁阳烤了会儿火,等到手不那么冷了,便收回手去拿一旁的橘子。只刚碰到便听陆启沛道:“这橘子太凉,殿下刚在外吹了凉风,还是吃点热的好。”
说着话,陆启沛竟拿出两个橘子,放在火盆边上开始烤。
祁阳见状顿时明白,陆启沛这是要烤热橘子给她吃。可水果烤热是个什么味儿啊?真是想想都觉得怪异。她霎时就没了吃橘子的兴趣,看看旁边案几上新上的热茶,再想想一会儿就会送来的姜汤,连喝茶的兴致也没了,还是干脆等着姜汤吧。
倒是陆笙并不多想,眼巴巴望着陆启沛烤的橘子,似乎还想尝个鲜。
不一会儿橘子就烤好了,陆启沛剥了一个递给祁阳,祁阳摇摇头敬谢不敏,转手就送给了一旁的陆笙。小团子眨眨眼,但在满心的好奇之下,还是掰了一瓣送入口中。
味道其实还不错,仍旧酸酸甜甜的,只是加热的水果对大多数人而言有些奇怪而已。陆笙倒是接受良好,吃过一瓣后又掰了一瓣,倒是陆启沛和祁阳不敢给她多吃。
之后没过多久,姜汤也送来了,祁阳蹙着眉一口饮下,很快出了一身汗。
陆笙年纪尚小,没尝试过的东西太多,包括姜汤她也没尝过。因此见着祁阳喝姜汤,她就有些好奇。后被祁阳发现了,便用空碗倒了一点,笑吟吟递到陆笙面前:“阿笙尝尝吗?”
小团子几乎没有犹豫便点头了。姜汤送到面前就有些刺鼻,但她犹豫着还是小小抿了一口尝试,然后立刻就被那又甜又辣的滋味儿刺激得皱起了一张包子脸……
祁阳见状没忍住,又一次笑倒在了陆启沛怀里。
作者有话要说: 陆笙(怀疑人生):为什么每次殿下看着我都会笑个不停?
祁阳(一本正经):因为你是开心果啊!
陆笙(恍然大悟):原来我是果子吗?
祁阳(忍不住了):哈哈哈哈哈~
ps:大家中秋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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