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里大部分摆设仍完好无恙,惟有门边和桌子上布上些许剑痕,众人视线均胶在那倒于血泊中的人身上,一时之间谁都没有开口,气氛很是压抑。
半晌,无彦率先反应过来,迅速上前伸手探了探天绝的鼻息。花信紧随其后,面色凝重的问道:“如何?”
无彦遗憾的摇了摇头,继而转头看向一旁的李冉冉,但见她面无表情的呆坐在一角,眼眶微微泛红,像是刚刚哭过的模样,不由放轻脚步走至她身边问道:“刚刚可曾看到事情的经过?”
李冉冉咬唇点了点头,正要开口之际,却被齐沐倏然打断:“前辈,李姑娘刚刚受了过大的惊吓,还是让她先回去歇息吧。”顿了顿,他又悲戚地低下头去,一副痛不欲生的模样:“义父……义父他都是为了我才……”语调破碎,哽咽不已。
无彦朝一旁瑶光使了个眼色,后者立刻心领神会的过去扶起李冉冉,“小师妹,我们先回飘渺居。”
“不,我不走!”李冉冉猛然甩开她的手,定定的站在众人眼前,明知道现在抽身而退是最明智的做法,可心底那一阵阵的酸楚却让她无法一走了之。
无彦皱眉道:“是不是还有什么话想说?”
她忐忑不安的抬眼道:“弟子……”
这时谁都没注意到一旁的齐沐悄悄握紧了手中暗箭,聪明如他,自然不会轻易让一个女人破坏了自己的全盘大计,一旦浮现出一丁点纰漏的迹象,他必定会斩草除根,以绝他日之患。
花信安抚道:“有话直说无妨,眼下这么多人,无需惧怕。”
李冉心里默默叫苦,就是因为那个幕后主使者还在这里自己才无法开口啊,她根本无法想像自己要是说出全盘实情后会得到什么下场,这一刻,她无端的厌恶起自己来,为何这般瞻前顾后,为何要这般自私自利,脑子里一团混乱,一下子便胸闷气浮起来……
“你倒是说啊!”后边一个长老显然是等得不耐烦了,厉声喝道。
李冉冉握紧拳,指甲深陷入手心里,尖锐疼痛传来,她不以为意的加大力道,仿佛只有这般凌虐自己才能得道良心上的好过。过了好一会儿,她才轻笑着开口:“弟子没有什么好说的了,请容弟子先行告辞回去。”
微笑着走出雾莱居,她脸上的笑意愈来愈深,却在背对众人的那一刻陡然换上自嘲的表情,李冉冉啊李冉冉,果真是个贪生怕死的人呢,瞧瞧你那没出息的模样,自己都不觉得无耻么……
不知不觉中她又走回那条通往后山的小径,此刻天色已暗,周围一片静谧,偶有风声吹过,引起树叶飒飒作响。她心中苦闷,来来回回的踱步,最后靠着那刻有昆仑门禁的石碑发起呆来。
忽而又传来隐约的凄厉叫喊,李冉冉一下子挺直了脊梁骨,好奇的往后山那片树林中看去,但见里边一片郁郁葱葱,借着月光她发现中间有条极窄的小径,平日白天未曾多加注意,孰料此刻到了夜半却让她有了新发现。狐疑的皱起眉,不是说后山禁止进入么,可这边看起来仿佛是长期行走而人为辟出来的小道,难道说……其实里边并没有危险,只是有些不可告人的秘密不想让他人发现,所以才立下如此重则。
好奇心蠢蠢欲动,她试探着迈出一步,随即迅速抽回腿,顺势抱头蹲下。半天过去,周围仍是毫无动静,她这才小心翼翼的抬起头,咦?!这般禁地居然没有设置机关暗器?看来路口那块石碑果然是用来吓唬人的……
如此一想,李冉冉便不再犹豫的朝着树林深处大步前进,越往里越发现路途宽敞,甚至两旁还有不知名的花朵绽放在夜色里,她心情颇好的捻起一朵来,一边哼着歌一边轻盈的向里走。
不过百步眼前豁然开朗,触目所及是一大片空旷的地域,正中有幢小木屋,她竖起耳朵,异常惊讶的听到里边居然传来模糊的曲调声,再仔细辨认,又发觉居然是个男子的声音,眼下居然能将她刚刚哼的那首《甜蜜蜜》唱的一个调都不跑,神人啊!
她蹑手蹑脚的接近那幢木屋,还未走至门边便被一阵强大的吸力卷了进去。门是虚掩的,即便如此,她仍然被撞的七荤八素,睁开眼却发现自己脆弱的小脖子正掌握在别人的手中……
双眼布满血丝的男子约莫四十开外年纪,浓眉斜飞入鬓,右脸上却有道常常的疤痕自额角蔓延到下颔,看起来好不狰狞。
李冉冉奋力挣扎,想要掰开他的手,孰料对方气力显然大过自己许多,无力的垂下脑袋,她暗自□□,为何这边的人都这么爱掐别人的头颈,难道打蛇打七寸,掐人就要掐脖子么?
就在她以为自己快要因为缺氧而死去时,刀疤脸却忽然放开她,紧盯着她问道:“你方才哼的是什么歌?”
李冉冉瘫在地上大口喘着气,惊恐的瞪着这眼神阴鸷的男人,心里后悔不已:果真是好奇心害死猫啊,差点提早去见上帝了,呜呜呜――眼角撇到对方又要伸出手,她忙不迭跳起来回答:“是甜蜜蜜!这歌叫甜蜜蜜!”
“甜……蜜……蜜……,原来叫做甜蜜蜜――”他蓦然放柔了脸部表情,眼神恍惚,仿佛陷入了回忆中。
李冉冉纳闷的琢磨他口中喃喃的那句话,“原来叫做甜蜜蜜”这话的意思不对啊,是说他以前也听过么?可是邓丽君1979年才发行的专辑他怎么可能会听过?于是壮着胆子问道:“大叔,这歌您以前听过么?可是这是我们家乡那边才有的歌啊。”
闻言他猛然回头握住了她的肩膀,脸色兴奋异常,“你说什么?是你们家乡的歌?”
李冉冉的肩胛骨被捏得生疼,她涨红了脸憋出几个字:“能不能先放开我?”
刀疤脸恍然大悟一般的放开她,语气急迫的问道:“你们家乡在哪?认识一个叫做童彤的女子么?”略微此一下,他又匆匆忙忙跑到内室取出一幅画来,一把塞到她手中,“你看看,就是这个女子,是否很面熟?”
李冉冉一点一点的卷开画轴,眼睛也随着画中人像的展露不由自主的瞪大,惊慌失措的掩住嘴,她不敢置信地又看了一遍,这画里――明明是个现代女子啊!虽然衣服款式略显陈旧,但的的确确就是现代的服饰啊!再看到落款处,上边一处娟秀小楷――自画像
简体字!阿拉伯数字!久违了啊!李冉冉此刻比起那刀疤大叔来更显兴奋,居然二十几年前就有人穿到这边来,这怎能叫她不激动?说不定能够找到那位女子从此并肩作战……
看到她如此反应,刀疤脸更是凑上去焦急道:“如何?是否认得这女子?”
李冉冉摇摇头,“我虽不认识她,但我确定她和我是来自一个地方的,大叔知道她此刻的下落么?”
闻言他面如死灰地坐到椅子上,“二十二年了,已经二十二年了。”
李冉冉从他的表情判断,不难猜出那女子对他心中的地位,而这二十二年应该也是指她失踪的年数,脑中倏然灵光乍现,或许……或许她又穿回去了?
这个认知让某人极度亢奋,天知道她有多不想过如今这种提心吊胆水深火热的生活,于是复而开口:“她走之前是否有和你交代一些话?”
他痛苦的闭上眼:“没有,那夜雷雨交加,她忽然跑了出去,从那天起便再也没有回到我身边。”
肯定是被雷一劈又穿回去了!穿越小说不都这么写的么?李冉冉得意的调高眉毛,心里暗暗下定决心,从今日起,电闪雷鸣的日子一定要外出好好溜达个两圈再回来!
“你走吧。”语气淡淡,听不出情绪。
“啊,什么?”她过分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没有听见他的话语。
他忽而变回初见面时暴怒的模样,“我叫你走听到没有!既然你和她来自同一个地方,我便不杀你!赶快走!”
李冉冉心不甘情不愿的挪动步子,她还想多打听一些那位前辈的穿越经验呢,这么走了不是太可惜了。走至门边又可怜巴巴的扭头道:“我能不能明日再来?”
他眼都没抬,冷声道:“滚!”
还不死心,“我还会唱很多她也会唱的歌――”
这次他久久都沉默不语。
于是李冉冉心满意足的挥爪:“大叔明日见!”
回到飘渺居,早已是夜深人静时分,自己的房内却是烛光隐隐,她推开门便见到某娃娃脸愁眉苦脸的坐在自己的床上。
“起来!不知道我有洁癖么?”她没好气的拽着他的耳朵。
“哎呀,疼疼疼――”吴疗扁着嘴委屈的瞅着她看,“我是担心老大才特地到你房内等的。”
“等我做什么?”她慢条斯理的收回手,顺手倒了被茶小口啜饮。
“我听说雾莱居的事情了,老大你要是害怕了今后我会负责保护你!”他信誓旦旦道。
李冉冉心里一阵温暖,这小子也算是她来这边之后交的第一个朋友了吧,虽然平时冒冒失失的,关键时刻还正让人窝心。一把握住他的手,李冉冉逵猩竦亩19潘骸盎寄鸭媲椋愎媸俏业暮眯值埽
吴疗面红耳赤的拍开她的手,“男女授受不亲。”
她鼻子里出气:“刚刚不知道是谁随意坐在女子的床上,现在还好意思说这些假惺惺的话。”瞥见对方被他堵得无话可说,她才轻笑道:“好了,不说这些了,我有事问你。”
他眨眨眼示意她继续。
“我问你,化功散能不能洒在画纸上而不被发现?”
吴疗点点头:“的确是无色无味,只不过近来出了一批劣等货,所以仔细闻还是会有一些气味。”
李冉冉绝倒,连这个都有假冒伪劣产品?忽而忆起天绝凑近那画时的反映,难道齐沐他们买的是假货?她又道:“若是中了中了假药会有什么后果?”
吴疗笑嘻嘻的挤眉弄眼:“问我就对了!我可是精通这方面的能手!假的化功散只会化解高手的内力,对于没有武功修为的平常人没有任何功效,而若是真的,无论对象是否会武,都会浑身疲软丧失反抗。”
原来是这样!怪不得自己那时闻了那幅画却没有任何症状,她若有所思的凝视着手中的茶杯,不发一语。
他晃晃脑袋凑近道:“老大还想不想知道别的?像是合欢散啊,半步跌啊,迷魂药啦这些我都……”
直接赏他一个暴栗,李冉冉没好气的开口:“我一不做梁上君子,二不做采花贼,知道那些有什么用!”
吴疗悻悻的闭上嘴,待发现眼前的人开始浮现出哈欠不断的疲惫模样后,耸肩道:“老大我先走了,你早点歇息吧。”
李冉冉点点头,大字型躺到床上,这些日来的神经高度紧张让她一沾床便很快入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