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航海室里出来之后,蓝提斯只来得及跟安德烈汇报了一声关于萨阿德商会的事情,就被凯瑟琳拖拽着替她处理事物去了。
“我好不容易才得手的,亲爱的凯瑟琳。”蓝提斯叹着气说,“我们的关系还没有完全稳定下来,万一他以后改变主意了怎么办?”
“如果他想改变主意,就算你每天都待在他身边也没有用。”
“还是有用的,”蓝提斯反驳道,“至少可以增进感情。”
“天啊!你就放心吧,蓝提斯!”凯瑟琳低喊一声,“没有人比我更加了解我自己的哥哥了,他不会这么做的。”
“我只是想表达一下刚刚坠入爱河的人应有的担心而已,”蓝提斯用他那双明亮的眼睛看着凯瑟琳,“正常人这个时候都会希望能在伴侣身边待久一点――虽然我们还算不上是伴侣。”
实际上他还依旧在回味着那天受伤后,安德烈那个仿佛雨季里从树上铺天盖地飞落下来的柔软花瓣一般,温柔覆盖在他嘴唇上的吻。之后的一两个星期里,他们之间最亲密的动作也只是将手掌交叠在一起,互相感受着对方的温度而已。
“你的表情看起来就像是在发春的猫。”凯瑟琳这么评价他,“蓝提斯,我想你是彻底败在安德烈手上了,真是令人感到惋惜,想想你才刚刚从一个困境里解脱出来,就又掉进了另外一个陷阱――更可笑的是这个陷阱还是你自己挖出来的,我们的船长简直就是在坐收其成,你难道不觉得这很不公平吗?”
“非常不公平。”蓝提斯频频摇头,“从开始就一直是我在绞尽脑汁的思考算计,想着怎样才有机会下手逮着他,但残酷的事实告诉我,就算我一直掌握这主动权,最后吃亏的也还是我自己。”
“你能这么想就说明思想还足够清醒,”凯瑟琳说,“可不能就这样便宜了他。”
“但说实在的,我倒觉得这没什么。”蓝提斯把手里整理好的东西递还给她,“我欠你们的太多了。”
“瞎说!”凯瑟琳不满的叫道,“都已经承认我们是朋友了,就不许有这种心理。”
“你这话倒是跟你母亲一样。”蓝提斯轻声笑了几下,“这样挺好,感谢你们。”
凯瑟琳对着他摆出一个娇蛮傲气的表情,然后才把注意力放在自己手里的文件上。
早上出航以来,一直到晚上的天气都不是很好。天空上乌云密布,强劲的风也翻滚着海浪越来越汹涌,但下午亚文来送东西的时候,却断定了不会下雨。船身摇摇晃晃的,为了不牵扯到蓝提斯的伤口,凯瑟琳一直都没让他站起来行动。
“晚上可能会拖延一些时间。”亚文吩咐道,“风浪太大,大概要到午夜的时候才会平息,即使这种长距离航行,我们晚上不停船,也还是要注意一下。我一会儿先去跟安德烈说一声,你注意安排水手们的工作。”
“没问题。”凯瑟琳点了点头,“你去忙吧,船上的事儿有我安排。”
“晚上不停船的话,怎么安排?”
“明天带你去见见二副和另外两个掌舵手。”凯瑟琳说,“他们是负责夜班,船上的水手也开始轮班制,具体你可以去问问罗福斯。”
“那我先去吃晚餐了,”蓝提斯把手里的纸张摞在一起上下抖动了几下,理整齐后放在桌子上,用木板固定好,“一会儿再回来。”
“去吧。”
等到午夜时分三十艘船一齐收帆之后,蓝提斯才回到自己的小房间里。
“今天不出去闲晃了?”罗福斯调侃他。
“我听亚文先生他们说,明天会有客人来。”蓝提斯说,“基本上跟我有很大关系,所以还是充分休息比较好。”
“你这家伙倒是一直忙里忙外,”罗福斯把外套和上衣全部脱下来,直接甩到木板床的床头,“除了吃饭的时间,完全看不见你。”
“你现在不也是吗?”蓝提斯把被子扯开,铺在床上,“当上了水手长,估计以后起床时间都要比普通水手要早些。”
“这倒没错。”罗福斯点头,“我要负责去砸门,把那群懒虫一个一个的叫起来――放心,我不会像老汤姆那样刻薄,也会依旧保持我友好客气的形象。”
“要保持良好形象,一开始就不应该去砸门。”蓝提斯躺倒在床上,小心地调整了一下姿势,避免扯动伤口,“我们这个水手班不用负责夜班吗?”
“什么叫‘我们这个水手班’?你现在可不算是我们的水手了,”罗福斯说,“我们运气好,没被分配到夜班,但是回程的时候,夜班就会换成我们了。”
“那可真是辛苦。”蓝提斯感叹了一句,说:“把你的外套借我用用。”
“拿去。”罗福斯把外套从床头扯回来甩给他,“你这副模样还真是可怜透顶,以前见你睡在这个硬邦邦的小床上,可没这么多事儿。”
“我也不想这么麻烦。”蓝提斯探口气,“但是为了我以后还剩下一大半人生的幸福着想,还是好好养伤比较理智。”他说着,把罗福斯和自己的外套都搭在肚子上,仰躺着闭上眼睛,“晚安。”
为了让水手们保持最良好的状态,昨天晚上加工之后,凯瑟琳大度的让他们在清晨多睡了一段时间。但天色刚刚开始萌萌发亮的时候,蓝提斯就被一个巨大的炮火冲击在船身上的声音给惊醒了。
“上帝!”罗福斯惊叫一声,“什么情况?”
蓝提斯拍了拍还没有完全清醒的脑袋,说:“听起来不像是击打在特兰迪亚号身上的,先出去看看吧。”
站到甲板上后,蓝提斯看着那艘正直接辗压掉另一艘小船的残骸,朝着他们这边驶来的海盗船,哭笑不得的叹了口气。
“我总有一天要把他丢进海里喂鱼。”凯瑟琳走出来的时候,毫不掩饰自己此时极度不爽的心情。等到海盗船放下连接用的木板,她就直接冲过去把站在船头上耀武扬威的桑塞尔揪了下来。
“你难道不知道一位身体健康的女性,是需要及其良好的睡眠的吗?”她扯着桑塞尔的领子说,“你破坏了我的美容觉,无可救药的白痴!”
“平时的这个时候,你们都已经开始工作了。”桑塞尔一脸委屈地说,他伸出一根手指,轻轻戳着凯瑟琳正揪着他的那只手的手背,“这样可难受了,凯瑟琳,我还没见到我想见的人,可不想直接窒息而亡――快放手吧,难受死啦!”
凯瑟琳像是被他恶心到了一样,一把放开他,“真是的,看在你为我们解决了麻烦的份上,不跟你计较。”她转过身对身后一群正在默默围观的船员们挥了挥手,“都找你们各自的水手长去!开始工作了!”
笑着看完这段几乎桑塞尔每一次来都会发生的闹剧后,蓝提斯拍了拍罗福斯的肩膀,“去忙吧,兄弟,我也要去处理昨天没处理完的事了。”
罗福斯对他比了个手势,转身离开了。
“好久不见,蓝......蓝提斯?”桑塞尔用别扭的口音念完,“你的名字可真难念!上次的浆果尝到了吗?味道好吗?”
“很不错,海盗先生。”蓝提斯说,“谢谢你特地送去西班牙。”
他们一起走到凯瑟琳的房间里,桑塞尔眼巴巴的看着凯瑟琳,像是饥渴了好几天的人正盯着离自己只有咫尺之遥的美味大餐。
“别露出那副表情,亚文很快就来。”凯瑟琳用眼神威胁住他,然后对蓝提斯说:“去把安德烈叫起来吧,然后你们再一起到我这儿来。”
“好的,小姐......注意安全。”蓝提斯看了桑塞尔一眼,憋着笑走出去。
越过走廊后,他先是敲了敲船长室的门,然后才推门走进去。
安德烈正慢条斯理的穿着内衬,他的眼神也漫不经心,像是还浅浅的沉睡在梦境里,没来得及清醒。
“看起来您昨天休息的不太好,”蓝提斯拿起桌上外套递给他,然后站在他身边仔细打量了一番他脸上的神情,“准确来说简直糟透了。”
安德烈接过外套穿在身上,用鼻音浅浅的应了一声,然后出乎蓝提斯意料的,慢慢地靠近,拥抱了他。
“感觉挺不错。”安德烈抚摸了几下蓝提斯的背部,然后收回手,表情已经变得格外清醒。
蓝提斯觉得自己整个人都快要麻痹了,他甚至能透过薄薄的衣物,用背部感受到安德烈掌心的触感,他恋恋不舍的品味了一会儿那种美妙的感觉,才重重呼出一口气,说:“......感觉的确不错。”
“凯瑟琳让你来叫我?”安德烈拿起桌上的怀表放进衣服里侧,整理了一下衣领。
“是的。”蓝提斯说,“您刚刚应该已经听见了,那是海盗先生的炮火声。他现在在凯瑟琳小姐的房间里,正等您过去。”
安德烈点了点头,“走吧。”
“另外,如果您哪天又没有休息好的话,”蓝提斯跟在他身后,笑眯眯地说,“一定要告诉我。”
安德烈哧的一声笑起来,把门拉着等他,“出来。”
“遵命。”蓝提斯更加放肆的笑了几下,一溜烟跑了出去。
等他们回到凯瑟琳的房间时,亚文已经来了。桑塞尔正用含情脉脉的眼神紧紧地盯着他,连他们走进来都没能转移他的注意力。而凯瑟琳坐在一边,看向桑塞尔的眼神就跟要直接宰了他似的,“我简直没有办法忍受――亚文,你怎么能忍受这种人?”
“在这个世界上,有一个很可怕的词语,”亚文笑着回答,“叫做‘习惯’。”
“行了。”安德烈打断他们,“说正事。”
桑塞尔这才极不情愿的收回目光,指着窗外,“就跟你看到的一样啊,安德烈船长,为了你们,我把那艘奇怪的船给击沉了,你可得补偿我――我连船上有多少财宝都不知道呢,我这么深情大义,你是不是该考虑一下,把亚文送给我了?”
“不考虑。”
“你怎么能这么狠心呢?”桑塞尔绝望地看着他。
凯瑟琳绝望的捂住眼睛,“我想把他踹出去。”
“那可不行。”桑塞尔迅速收起脸上恶心的表情,从随身带来的袋子里抽出一个信封,“我这里可有很重要的东西要给你们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