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那些赌客们的纷纷议论当做耳旁风,邢北都微微收敛心神, 便挑了一辆在剩余的跑车里算是性能最好的一辆超跑, 将其开上了赛道。
在他加入之后, 主持竞速的司仪也开始广播喊话,解释说明突然加入的邢北都的来历, 称其为收到赌客特约赞助, 想要临时加入赛车的车手。
那些原本就已经下好注的赌客们自是对邢北都的横插一脚而倍感不愉,只是见对方长得高挑英俊,又气场十足, 便揣测这人是有钱有闲,想要体验一把黑车竞速的大家少爷。他们压根就不认为邢北都可以获胜, 心中的不满也转为了对邢北都的嘲弄。
将车开上赛道起跑线,邢北都的心中了无情绪, 面上的神色近乎冷酷。距他上一次开真正的地下赛车已过去了整整五年,邢北都本以为自己已经快忘记了以前的那段疯狂岁月, 却没想飚速早已成为了烙印在他灵魂深处的本能。
他始终没有忘记过去的憎恶,甚至会因为这里的地下赛车手们仅仅是为了钱财便肆意地出卖自己的性命而感到愤怒。
在黑道禁区, 在真正的地下赛车场,光是想方设法地活下来,便已耗费了车手们的全部心力。为什么这些人明明已经有了地下车手们最渴望的东西了却还不知道珍惜, 胆敢肆意出卖灵魂?
他只觉胸中一口郁气积怨不散, 许久没有波动过的情绪也剧烈地起伏了起来,变得宛如一个陌生人。
邢北都握着方向盘的手忍不住收紧了一些。
他一向冷淡,对什么事物都兴致缺缺, 即便是之前徐文迪来挑衅陷害他时,他也未曾感觉到愤怒过,只把徐文迪当成跳梁小丑。
可现在,他怒了。
邢北都知道自己这是在迁怒,那些拿命换钱的车手会如何都和他没有半分钱的关系,可他心中就是意难平。
……不过偶尔意气用事也不坏。
反正他也不是什么五讲四美的良民。
正如自己之前所想的那般,太过无欲无求难免不似正常人类,偶尔遵从内心的恼恨张狂行事,也许才更像是活着。
有开在邢北都侧面的车手摇下了车窗。
和其他开着普通超跑的车手们不同,这人所乘的车型是标准的赛车车型,车体扁平且呈流线形,是最为适合加速的结构。车手身高体壮,剃着个锃亮的光头,身上还刺着几条纹身,看起来就像是混黑的莽汉。
他是这个车场里的常驻车手,跟着庄家混日子。光头开的车是赛车场里最好的车,而且本人也是退役的职业车手。平常车场跑车的时候,基本都是他力压众人,拔得头筹,获得胜利后让庄家通吃赌资,算是车场的老千暗桩。
这会儿突然来了个在光头眼中有些“弱不禁风”的斯文青年加入到竞速里,他自然也和其他赌客们一样,将邢北都误认为了一名不知好歹,想要体验一把竞速狂飙的富家少爷。
嗤笑一声,光头挑衅道:“哟,这是哪家的小少爷啊?是不是开车走错路了?要玩碰碰车,得去游乐场哦。”
邢北都抬了抬眼皮,不着痕迹地扫视了一圈光头的跑车:“车场的托?”
光头面色一沉,狞笑起来:“这位小少爷在说什么胡话?我可不认识车场的庄家,怎么可能是托呢。”
邢北都却颔首:“别掩饰了,我看得出来。”他以前就是车场老板手下的暗桩,怎么会不懂赛车场的那点歪门邪道?
“你听不懂人话?”
“人话当然听得懂,我只是听不懂狗吠而已。”
光头登时大怒:“你!”
邢北都却是冷淡地摇起了车窗,阻断掉光头那张因挑衅不成反被骂而狰狞扭曲的脸:“回头记得告诉你的狗主人,今天庄家是没办法通吃了,因为……”
邢北都散漫地闷笑了一声。
“他的狗碰上跑车的老祖宗了。”
言罢,邢北都便直视前方,静静地等待着司仪摇旗,开始竞速。那光头被邢北都损得暴跳如雷,但因着邢北都根本不屑与他继续争辩而摇起车窗,一腔怒火无从发泄,差点没气得抢跑。
实际上邢北都并非无的放矢,光头与他直接的互相诋毁,算是地下车场里的常见“问候”。
一切现实世界的廉耻礼仪与规则法律在地下车场里都行如虚设,发车之前用言语干扰对手,导致对手状态下滑跑车时出现失误只能说是常规战术。
失去了规则束缚,人性中最丑恶的一面被便无所遁形地暴露在外。
邢北都还算比较“守规矩”的地下车手了,比他过分的人大有人在。以前在黑道禁区开黑车时,他清楚的记得,有一次跑车的时候他的一名对手为了给另一个车手使绊,甚至诓骗对方自己睡了对方的老婆……像他与光头之前的那番骂战,只能算是干扰中的轻度战术。
此时!
站在车道旁测的美艳司仪吞咽了一下喉咙,即便发了那么多次车,看着一众虎视眈眈、跃跃欲试的凶悍跑车伫立在她的跟前摩拳擦掌,她还是有些难以自已地紧张不已。
做了个深呼吸,她扬起手中的旗帜,准备挥下。
“预备……跑!”
随着她的一声令下,数台盘踞在赛道之上的跑车顿时宛如离弦之箭,弹射起步后直直冲了出去!站在观众席上的赌客们纷纷脸红脖子粗地叫嚷起来,为自己投注的车手诸位呐喊,刚一开始,整个车场的气氛便陡然燃至了最高点!
陆执和汪霸一同站在观众席上默然注视着那些已然冲出起点的跑车,和咋咋呼呼地看热闹,一会儿瞧这儿一会儿瞧那儿的汪霸不同,陆执的视线一直停留在邢北都的车上。
因着夜色深沉且距离遥远,他无法看见那辆跑车车窗后的情景。陆执侧头,正在开车的邢北都面上是什么表情呢?是兴奋,还是冷漠?亦或者……有些不屑一顾?
与他所料想的不同的是,邢北都的面上一片平静。
他了无情绪,仿佛一台精密的机械,僵硬地计算着车行的最佳路径。
越过第一段宽敞的直道之后,紧接着道路便极速收缩,宛如口袋收紧,车道从最初的八车道直接拢得仅剩两道。
邢北都开的极快,与开着最好的跑车的光头一同跑在车队的最前方。
光头心中猛跳,他仗着自己的车好,这才能一马当先地甩掉其他车手,而现在邢北都仅仅开着一辆比他的跑车性能差上一个阶梯的车,强行与他并行,让光头惊疑不定。
这富家少爷……不会是真有两把刷子的车手吧!?
就在光头暗自揣测之际,邢北都突然加快了速度,眼看着就要提前过弯,第一个冲入收紧的车道口了
光头心下一惊,如果让邢北都抢先过弯,那对方势必会放大优势,将他远远地甩在后面。可倘若自己抢先进入赛道,那就完全可以霸占在两车道交接的位置,让后面的车无法超车!
如此想着,光头狞笑,突然加快了车速,直勾勾地朝着邢北都的车尾撞去!他的车经过了特殊改造,车头坚硬无比,一但撞上前面的车,就会直接将其车尾撞垮!
地下车场没有法律与规则可言,在这里,谁的拳头更硬,那谁就是王法!
而就在光头想要袭击邢北都时,开在前面的邢北都却仿佛早已注意到了光头的企图,竟稍稍放缓了车速,并朝着旁侧偏移了位置。
光头还以为邢北都怂了,当即便不屑地撇了撇嘴,暗道小少爷们果然是贪生怕死之辈,便轰了油门,准备超车邢北都!
一减速,一加速,两车终于并行。
开着车的邢北都漠然瞥着想要超过他的光头,忽然冷笑了一声。
他的车猛然侧滑,直接硬碰硬地撞去了光头的跑车!
光头登时吓了一跳,被这么猛撞一下,他的车旋即打滑,手中的方向盘也狂偏了起来。
他想偷袭邢北都,那邢北都就礼尚往来,光明正大地撞他!
被邢北都这么一耽搁,光头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勉强稳住了方向盘,而邢北都早已趁机甩掉了他,冲在了车队最前方。光头咬牙,刚想重新加速追上去,却猛地发现跑车又震了一下。
有后来的车手落井下石,见光头的车被邢北都的车撞了个趔趄,便见机行事,给光头补了一刀!
光头恨得咬牙切齿,却又无可奈何,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邢北都绝尘而去。
数十分钟的车程之后,邢北都抢先过线,拔得头筹!
车场中一片死寂,赌客们难以置信地望着缓缓下车的邢北都,根本没想到这一次的博弈会大爆冷门,由这么个清俊的青年拿下胜利。
鸦雀无声的车场中,却只有一人放肆地笑着。
陆执笑得腰都快直不起来了。
他眸光闪动,三步并两步地冲向了从车上走出来的邢北都。对方脸的面容依旧冷淡如水,但在陆执眼中,这份冷淡却勾得他燃烧沸腾!
“陆少?”见陆执冲了过来,邢北都礼节性地出声问询。
“北都,你真的太超乎我的想象了,”陆执目光如炬地盯着他,“我从未遇到过一个像你一样,能把我的兴趣全部点燃的人。和我在一起,做我陆执的人,我能给你你想要的一切!”
邢北都:“……”这人又在犯什么神经病?
作者有话要说: 新年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