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调很足,在地板上坐久了有些冷,这样下去两个人都要感冒。廖清和蹬了蹬有些酸痛的叫,吃力的起身,抱起李晓晨想把她放在床上,李晓晨感觉到他手的离开,马上往他怀里贴,这样的动作让他心疼。昏黄的灯光下,李晓晨满脸泪痕,长长的睫毛不时轻微的抖动,眉头微蹙,廖清和不自觉的伸手去抚平,她应该没睡踏实吧,或者在做梦。从没认真看过她的睡颜,她每晚睡觉都是这样眉头微蹙的吗?想着,把她抱得更紧。没穿睡衣睡很不舒服,但他不愿意放开怀中的人。
下半夜,李晓晨迷糊中感觉腹部隐隐的痛,不禁叫出声,□□有一股暖流涌出。廖清和在黑暗中问道,“怎么啦?”
“肚子疼。”
廖清和打开台灯,李晓晨的额头冒着一层薄汗,帮她擦了擦。
“怎么好好的肚子疼了,是不是吃坏什么东西了?”
李晓晨摇了摇头,起身在床头柜里取出一包加长型的苏菲,从衣柜里拿了条短裤,进了卫生间。底裤上沾满了血,透上了睡裤,不知道床单上有没有。这次月经比往日迟了几天,以前也有过这样的情况,但从来没痛经过,大概是昨晚着凉了。还想过是不是怀孕了,心里窃喜了一阵,想着若过了10天还不来就去买测纸。到底还是来了。洗手时,看着镜中的人,头发散乱,脸色苍白,唇也是白的,自己都觉得恐怖,活脱脱的鬼。
下身只着了条底裤出来,光脚踩着木地板,很凉。卧室没有人,房门开着。在柜子里找了条睡裤穿上,掀开被子,看了一眼床单,还是干干净净的。继续躺回床上,盖上被子。肚子很痛。
廖清和端着碗进来,红糖鸡蛋,让李晓晨吃下。说这样可以缓解痛经,李晓晨没听说也没吃过,不知道是不是真的,但不想吃。看着廖清和的脸,一夜之间下巴冒出了不少胡茬,突然转过弯来,他们昨晚吵架了,吵得很凶,想起各自说过的话,心里绞痛。
廖清和扶起她,汤匙放在嘴边吹了吹,然后放到她嘴边,“吃一点,吃了不会那么疼。”李晓晨看着汤匙里的红糖水,也给她前妻煮过的吧,否则手脚怎么这么利索,是不是也这样温柔的喂过她。
“把嘴张开。”李晓晨听话的张开嘴,把汤含在嘴里,太甜了,有点腻,吞下后,对廖清和摇摇头,有气无力的说道,“放着吧,不想吃,太甜了。帮我倒杯水吧。”
她不吃,廖清和也不勉强,出去倒了杯热水,她喝下后,两人一起躺下。李晓晨背贴着廖清和的胸,找了一个舒适的姿势静静的躺着,手抚摸着腹部。真的很疼,额头还渗着细细的汗。
一双大手覆上她的腹部,轻轻的按摩。“是这里吗?我揉揉就不痛了。”温热的气息从她的耳畔扩散,让她想哭,这样的男人让她该怎么办才好。
舒服些了,任他揉着舒服些了,但不想开口说话。
“要不要吃点芬必得?”廖清和问。
“不用,忍一忍,明天就好了。”掰开他的手,轻声说道,“睡吧,明天还要上班。我好些了。”
“我再揉一揉。”
迷迷糊糊睡了一会儿,清晨时分疼得更加厉害,咬着下唇,双腿弯曲着缩在熟睡的廖清和怀里,不敢叫醒他,想让他多睡一会儿。最后实在受不了了才扯了扯廖清和的袖子,“清和,我疼。”
廖清和醒来,看着李晓晨的样子大惊,痛经怎么会痛成这样。匆忙起身,穿好衣服,那车钥匙要背李晓晨去医院。李晓晨摇头吃力的说道,“不要,给我倒杯水,吃两片芬必得就好了。”
廖清和给她找了件薄外套,抱起她说道,“痛成这样,吃芬必得也没用。”
周一的清晨,路上车很少,廖清和把车子开得飞快,闯过两个红灯。李晓晨微弱的叫道,“慢点,慢点。”
到医院,医生简单询问了一下情况,得出结论是:流产。这两个字让李晓晨和廖清和面面相嘘。廖清和拥着李晓晨问道;“能保得住吗?”
医生摇了摇头说:“送来得太晚了,出血严重,而且没有流干净,最好做刮宫。”
听到刮宫,李晓晨面色如纸,死死的抱住廖清和,“清和,我不做。”
“能不能不做?”廖清和试探性的问面前的中年女医生,他不想让李晓晨受那个罪。
“最好是做,我现在就可以给你安排,很快,也就顶多半个小时的事情。而且危险很低,可以止血。这也是为你们好,流不干净早晚都要做。”
“晓晨,做好不好?很快就好。”李晓晨趴在他胸前不说话。
李晓晨躺在了冰冷的手术床上,所有都是白色的,白色的床单,穿着白大褂,戴着白色口罩的大夫,旁边还有个戴白色护士帽的护士,他们都在向她微笑。
“以前有做过人流吗?”
“有。”李晓晨面无表情。
“好,知道了。给你打的是局部麻醉,所以还是会感到痛,忍一忍,很快就好。”
冰冷的金属棒宛如蛇一般慢慢爬进体内,伸进子宫,痛得撕心裂肺,让她想尖叫。上一次是什么时候?上一次没有上手术台,也没有人在外面等候;上一次的医生也没有这么和蔼,表情就像现在体内的金属棒一样冰冷;上一次医院里人很多,有比她年龄小的,也有比她大的;上一次只吃了药,像来月经一样就好了;上一次仿佛是上辈子的事。
金属棒还在体内摸索,李晓晨只觉得除了眼睛,身体其余的地方都是汗,包括头皮。体内的那条毒蛇不断的在咬着她,让她想到父亲,父亲死时的感觉是不是就是这样?太痛苦了。李晓晨后来想下地狱也不过如此吧。女人本身就是一种罪孽,痛经,流产,生孩子,哪样不是受罪。
廖清和看到医生出来,想进去。被医生拦住说,“还在清理,我给你开点药,回去后可能会头晕呕吐都是正常的,好好修养。一个月内最好不要同房。”
“医生,什么原因造成流产?”
“因素很多,孕卵或者胚胎发育不全,激烈运动,心理上或者身体上压力过大等等都可能导致流产。”
“她昨晚受到惊吓。”
“这也有可能。没关系,下次注意一点就好。你们都还很年轻。”女医生安慰廖清和,低头开药方,“这个拿到一楼结账,去药房拿药。不要让她碰冷水,好好调养。”
“谢谢。”
廖清和先去了手术室,看着虚弱的李晓晨做在床边,他发誓以后再也不会让她进这样的地方。见廖清和进来,李晓晨抬眼看他,目光呆滞。
“晓晨,我们回去。来。”廖清和想将她抱起,李晓晨拒绝,“她在那里,要不要看一眼?”
廖清和摇摇头,将她拦腰抱起。“我们回家。”他没有勇气去看。
“回家”,多么温馨的字眼,她一直盼望有人能给她家,能够容得下小小的她的家。有很长一段时间甚至以为那不过和林跃一样是一种奢望,极度渺茫。
走廊上稀稀落落的人,医生,护士,患者,家属,或者和他们擦身而过,或者在他们后面慢慢走着,没有人注意他们。经过产房门口,里面传来了婴儿响亮的啼哭声,还有大人的笑声。廖清和低头摩挲着李晓晨的脸,像覆在冰块上。嘴里喃喃的对她说道:“我们回家,我们回家。”胡茬扎着她的脸,可她却没有知觉。
把李晓晨放进车内,然后温柔而不舍的问道:“我去买药,很快回来,好不好?你等我一下。”然后把车启动,打开cd机,然后抚着她毫无血色的脸,“听听音乐,我去去就来。”
李晓晨虚弱的点着头。cd还是昨晚那张,没有换过。第一首是张学友的《她来听我的演唱会》,第二首是李克勤的《破晓时分》。李晓晨按了出仓键,拿出碟片,正面上端写着disc a,下端是一排歌名,都是香港老牌歌手比较经典的曲目。还有b面吧。打开窗,把cd扔出窗外。cd有什么错,只是她的耳朵拒绝。
闭着眼虚弱的靠着,等待廖清和回来,把她带回家。他们都以为是痛经,可是就在刚刚他们还没来得及消化做父母的消息,孩子就没了。那么快的半个小时,不只有二十分钟吧,孩子还没来得及长大,那还只是一团血吧,就走了。她也和廖清和一样没有勇气去看。那是他们的孩子,就是那团血,如果还在体内用不了多久,她的腰身就会变粗,她的肚子会渐渐隆起,可以感受胎动,和廖清和一起做胎教,也可以像其他孕妇一样穿着孕妇裙,走路时手惦着腰,这一切的一切都是她渴望的。
回到家里,廖清和把她放在床上,问她想吃什么。李晓晨只是说:“你去上班吧,我自己可以的。我想睡一会儿。”
“你睡一会儿,我下去看看,有什么吃的,买点上来。”
“好。”
“帮我倒杯水进来。”
李晓晨起身靠着,目光不经意的扫过的墙角的浅绿色长形盒子,揪心的痛。下床光着脚走到盒子跟前,想蹲下将他们拾起。不料廖清和动作更快一步,将银簪和那张写着字的便签小心翼翼的装进了盒子,盖上,放进抽屉。李晓晨目光随着他的动作变化而移动。
“上床躺着。”
李晓晨木木的上床,一口气喝完杯子里的温水。
昨晚他们吵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