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五章
林西第一次参加首映仪式, 有些不适应这种热闹,好在他只是不起眼的小新人一个, 随大流的跟着拍了些照片,露出一张灿烂的笑脸就够了。
影片介绍、采访嘉宾、领导讲话等等完了之后, 就是观影。
林西对此还是很感兴趣的, 他到现在除了知道自己的角色名为“阿离”之外, 对这个故事几乎一无所知。他也很好奇,自己在银幕上, 到底是什么模样。
《纵横》是一部虚构的历史故事, 大背景是秦始皇统一六国,这是第一部,后面还会有几部就不得而知了。(此为异世界中的同人故事, 切勿对照史实)
故事的主题是阴谋和战争,从一开始,整个世界就是沉重和压抑的, 每个人的脸都仿佛笼罩在一片阴影中, 说话都带着低低的回响。
这是一个每个人都如履薄冰的世界。
和父亲一同在邯郸为质的秦正,终于在这层出不穷的阴谋中被抛弃, 父亲回到咸阳,秦正母子被暴怒的赵王追杀,终日东躲西藏, 惶惶不安。
秦正的童年就在这颠沛流离中度过,数年后,他祖父登基, 父亲被封为太子,十六岁的秦正终于能站在阳光下,但身份依旧是朝不保夕的质子。
电影开始几分钟后,萧睿那张放大了的帅脸才终于出现在了荧幕上,在化妆师的巧手下,那张脸显得青涩而阴郁,却依旧俊美的令人窒息。
萧瑟的秋风中,前来求学的少年秦正漠然走在山道上,然后忽然峰回路转,眼前豁然开朗,仿佛整个世界都亮了起来……秦正因眼前的景色而微微有些失神时,忽然发现有人在这突然亮起来的世界里练剑。
枝叶枯黄的树下,白衣少年衣袂翩然、长发飘舞,美的宛如一幅动态的图画。
没有定格,不要特写……但每一个动作都仿佛会自动回放一般,在人们心中一遍遍掠过,不是舞蹈,却比最美的舞蹈还要动人,那一根简单的木棍,在少年手中仿佛化作了无坚不摧的利刃,简单的一劈一刺,便比这飒飒秋风还要肃杀。
然而使出这让秋风都变得肃杀了的剑法的少年,一举一动给人的感觉却是随意甚至悠然的,这种感觉矛盾的要命,也引人的要命。
现场的呼吸声都停了下来,所有人用近乎贪婪的目光死死盯着荧幕上连容貌都看不清的少年,心中只有两个字——好美。
希望他停下来,让自己能看清他的脸,又希望他能就这样一直舞下去,永不停歇。
秦正站在山道上,脸色依然冷漠,但那双微微睁大了的眸子,和稍稍急促的呼吸,无不显示着他心中的震撼。
舞剑的少年终于停下,露出一张足以满足人们任何想象的脸,精致如画的五官,稚嫩而懵懂表情,和先前练剑时的凌厉形成了强大的反差,让人激动的想要尖叫。
少年好奇的侧头看着站在山道上的陌生人,一双宁静清澈的眼睛,干净的仿佛游离了整个时空。
一眼千年。
秦正嘴唇蠕动了下,却没有说话。
……
求学成功的秦正和赵公子离成为了同窗。
一起上课、读书,打瞌睡。
山居中一切自理,第一次自己生火做饭的秦正好容易将火点燃,被烟熏的正要落荒而逃,就被迎面一桶水淋成了落汤鸡。他木着一张脸,绕过提着水桶目瞪口呆的少年径直离开。
秦正吃着少年煮的饭,狼吞虎咽仿佛这辈子没吃饱过一样,但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他不平白收人好处,所以第二天天不亮起床,折腾了无数次,终于成功煮出一碗东西,面无表情的去把还在赖床的少年戳醒。
少年纠结的看着这碗分辨不出成分的食物,犹豫又犹豫,终于还是决定不辜负新同窗的一番美意,哭丧着脸将东西吃了下肚。那筷子戳戳戳,小脸委屈无比还要偷看秦正脸色的模样,让座下的观众终于第一次笑出了声。
山中岁月静谧如诗,然而山外的阴谋却还在围绕着山中的少年们展开着。
人们紧张的情绪只有在看到山中那个单纯懵懂的少年时,才能获得舒缓,然而又因为步步逼近的阴谋,深深悬着心。
在重重阴谋中,穿插着山中的点点滴滴。
秦正那张冷漠的脸上终于渐渐有了笑容。
在棋盘上屡战屡败,被少年虐的体无完肤。
在少年的指导下练剑,一次次被击倒又爬起来。
终于争取到了进入厨房的权利,可以在少年做饭时帮着喂柴递东西。
因为觉得受了冷落,报复性的用盐水浇灌少年种的花是被抓个正着。
和少年在雪地上打闹,带着满足的笑容背着少年回家……
一个个画面温暖着所有人的心。
然而离别终将到来,少年坐在门槛上打瞌睡,秦正解下身上的披风给他披上,坐到他身边。
少年睁开惺忪的睡眼,对秦正朦朦胧胧的笑。
“阿离,我要走了,”秦正的声音中带着黯然:“父皇登基了,想要接我回国。可是我哥哥买通了赵王身边的人,说通了赵王杀我……”
“阿离,我走了以后,你会想我吗?”
“阿离,等我以后做了大王,就来接你好不好?到时候,我们还和现在一样……反正赵王也不喜欢你,有这样的父亲不如没有……”
“不过我的父亲也强不到哪儿去,他走的时候,甚至都没有告诉我和娘亲一声……”
秦正絮絮叨叨的说着,却没有得到任何回应,他有些恼怒的转头,却看见一张睡得香甜的小脸,于是脸上的恼怒化作无奈,叹了口气,轻轻伸手替沉睡的少年撩开颊边的乱发,低头久久的看着他:“阿离……”
镜头跟随着秦正离开山谷,画面仿佛骤然阴暗下来,节奏也快的让人喘不过气来,各个势力你来我往、斗智斗勇,各种阴谋接踵而来,充满了紧迫感。
关键的时刻终于到来,历经艰辛终于离开邯郸的秦正一行人刚刚松了口气,却听“夺”的一声,刚刚露出轻松笑意的从人捂着刺穿胸口的利箭,瞪大眼倒下。
“埋伏!”
“跑!”
“保护公子!”
几声呼喝几乎同时发出,场面变得血腥而混乱。
秦正在十几名随从的护送下,向预定的退路冲杀过去,然而敌人源源不断的出现,他身边的人一个个倒下。
秦正气喘如牛,双眼赤红,他双手握着长剑,疯了一样的向一个个敌人砍杀过去,口里发出野兽般的吼叫。然而他双目已经模糊,双手已经酸软,他连站立的力气都即将失去……
绝望中,身边却忽然没了敌人,秦正顿时愣住,定了定神看去,才发现他身边多了一个人,一个一身黑衣、手持利剑的蒙面人。
那蒙面人剑法高绝,出手如风,将秦正身边的敌人一个个击倒,却绝不肯杀人。
秦正愣愣看着他,他仅剩的三个手下欣喜如狂的扑上来,拽了他便跑,秦正被拽着跑了几步之后,却又跑回来,站在刚刚击退了一波敌人的黑衣人面前,愣愣的伸手拉开了他的面巾,然后如愿以偿的看见了那张笑的眉眼弯弯的小脸,于是脸色也露出傻笑。
少年迅速将面巾扯了回去,提剑就要迎上后面的敌人,却被秦正一把拽住,拉着他开始一起飞奔。
虽是逃命,两个人却跑的如此欢快,连观众的脸上都不自觉的露出笑容。
然而追兵依旧在,人跑的再快也比不过奔马。
看着近在咫尺的敌人,少年甩开秦正的手转身扑去,秦正惊慌的伸手,却只抓住少年的一片衣襟,少年反手一剑割裂衣襟,毫不停留的从他身边离开……
谁也没有想到,这个残酷的世界中,第一场最为惨烈的战斗,会发生在这个最与世无争的少年身上。
少年剑法举世无双,敌人的冲杀被他硬生生掐断在这里,然而是人都会有疲惫的时候,游刃有余的少年很快就变得狼狈不堪,面巾不知道被谁撕扯下来,身上添了无数伤痕,他动作不再敏捷,身体不再轻盈,一次次精疲力尽的跌倒,又一次次在人们以为他再也爬不起来的时候,笨重而疲惫的扑向下一个敌人。
战马嘶鸣,刀剑铿锵,他却始终不出一声,始终不杀一人。只是沉默的战斗、战斗……
他用尽了能想到的一切手段,将敌人死死的拦在这个山口,没有特写,没有慢动作,他们的战斗节奏如此之快,快的让人连气都喘不过来,但时间却缓慢得如同蜗牛。
所有人的心揪成一团。
拼命奔跑的秦正,此刻才刚刚登上小船。
他一回头,就看见了令他肝胆俱裂的一幕:一只闪电般的利箭刺穿了少年的上身,画面在一瞬间变的静止而无声,秦正的怒吼无声,战士的嘶喊无声……坐下的观众也无声。
那种想要大声吼叫,想要爆发,却发不出任何声音的感觉,让所有人的心里都仿佛被灌上了滚烫的铅汁。
画面一转,高头大马的赵王随手丢开长弓,冷冷道:“孽子!”
纵马向站在山道中央摇摇欲坠的少年冲来,画面黯淡在一只逐渐放大的马蹄上……
秦正嘶哑癫狂的吼叫在整个世界回荡:“我会回来的!我要杀了你们!杀了你们!杀了你们!啊!啊!”
……
画面再亮起来的时候,已经在咸阳。
无数阴谋阳谋围绕着太子之位、秦王之位展开。回到咸阳的秦正,宛如变成了一只饿狼,将所有看得见看不见的敌人一一撕碎,阴冷的让他身边的亲人都为之胆寒。
只有在无人的角落,他会从怀中取出那片衣襟,脸上露出恍惚的笑容。
画面中,偶尔会出现少年阿离一闪而逝的身影,中了一箭又被马蹄踏过,他却依然还活着。
因触怒赵王,曾经无忧无虑的少年被套上锁链扔进冷宫,然而他身上,却似乎永远充满阳光,不见丝毫阴霾。
夏天,少年趴在地上,手里拉着绳子,在无人的院子里套麻雀儿。
冬天,少年推开窗户,看见满天的雪花,兴高采烈的拿起炭条,在墙壁上的九九销寒图上添上一朵梅花……
美好如斯,是以便是他遭遇如此境遇,所有人看到他的身影时,脸上也依旧会忍不住露出笑容。只是少年手腕上被磨出的血痂和永远停不下来的咳嗽,总会让人觉得心酸和不安。
三年时间转瞬即过,秦正终于登基为帝,曾经的少年阿离也成长为容颜如画的青年,只是身体衰败、终日咳血。
数年间,战火从未停歇,这一年,秦正终于率领大军,站在了这座他曾经受尽了屈辱城池前。
国已破,家将亡,整个邯郸城陷入了绝望中。
赵王来到冷宫,留下钥匙、长剑和冷冰冰的话语离开。
许久之后,跪伏在地上的白衣青年慢慢站了起来,捡起地上的长剑,缓缓向外走去。
夕阳下,青年拖着长剑的背影渐渐变得肃杀无比。
城外,震天的呐喊声中,沉重的撞木一次次撞击在城门上,不堪重负的城门终于颤抖的倒下。
一声欢呼后,秦兵如洪水一般向城门涌来,然而忽然间,这股看似势不可挡的洪水,却被人生生截断。
一身白衣的蒙面人站在城门口,剑光如雪,他一剑杀一人,剑下绝无活口,他身后,越来越多的赵兵冲了出来。
马背上的秦正面容冷漠如霜雪,他缓缓举起长弓,拉弓、上弦……
“啊!不要!不要啊!”影院中响起惊呼,林西才猛地想起,原来自己是在看电影。
观众的惊呼显然没有任何力量,“夺”的一声,利箭仿佛刚离开秦正的手,就扎在了白衣人的胸口上,也仿佛扎在了所有人的胸口上……白衣人的动作瞬间凝滞,手中长剑坠地,然后安安静静的倒了下去……
“哇”的一声,影院中有人大哭出声。
秦正长剑前指,纵马飞驰,身后是千军万马。
秦正骑在马上,面容冷漠的冲向敞开的城门,身下,马蹄落在白衣青年身体上的那一瞬间,所有人仿佛清晰的听到了什么东西碎裂的声音……
意气风发的秦正杀进邯郸,杀进皇宫,他跳下骏马,脚步轻快的冲向冷宫的方向,脸上挂着欣喜的笑容:“阿离阿离,我来接你了……阿离?阿离!”
他的笑容轻松欢快,甚至带着雀跃,然而观众看着他,心中唯有疼痛和怜惜。
没有,没有,还是没有!
秦正脸上的笑容渐渐化为焦急,他寻遍了许多地方、问了许多人之后,忽然神色猛地一变,疯狂的向城门冲去。
城门下,尸积如山,那白色的人影安静的躺在地上。
秦正的脚步猛地停了下来,变得沉重无比,他恍如临上刑场的死囚一般,拖着无形的脚镣,一步一步的靠近那个人影,跪在他的身边。
试了几次之后,他的手才颤抖的抓住了那人脸上的面巾,缓缓的向下拉扯,一如三年前,他轻轻扯下少年脸上的面巾,看见一张笑的眉眼弯弯的小脸……
那张清美如画的脸一点点露了出来,一样的眉、一样的眼、一样的鼻梁、一样的唇……却僵硬冰冷,苍白黯淡,他再也不会看他一眼,再也不能给他半点回应、一丝笑容。
秦正仿佛看见世界上最可怕的东西一样,发出受到巨大惊吓后的惶恐尖叫……
叫声终究变成怒吼,仿佛深陷绝境的野兽发出的最后的嚎叫,而后又化为狂笑,笑的泪流满面。
不知道过去多久,秦正爬起来,将青年的尸身缓缓抱起,走向城门,口中却吐出冷若寒冰的两个字:“屠城。”
厮杀和惨叫声中,画面逐渐黯淡,然后一卷竹简慢慢打开,旁白响起。
纵横天下第一部,完。
林西眨眨眼,戳戳萧睿,道:“不是说只有几分钟的镜头吗?”
萧睿叹气:“没办法,谁让有个人总喜欢给自己加戏呢?”
“嗯?”
萧睿道:“原本剧本里,只有山居里一起学习、游玩的场面,完了大军压境的时候,一抹脖子就算完。谁知道山居里的片段,导演这个也舍不得删,那个也舍不得删,还知道了某个人竟然身手这么好,索性又加了场打斗戏……再然后,某个人怎么都不肯抹脖子,只好再给他加戏。”
林西冷哼一声,道:“所以什么十天的培训,根本就是假的咯?萧大影帝一直在演戏耍我这个傻子呢?”
萧睿一巴掌呼到他头上,道:“我演戏?演你个头!真的假的你判断不出来?你没发现山居里关于我的镜头几乎全都是补拍的吗,我要当时就在演戏,还需要补拍吗?本大爷的演技甩你多少条街呢?”
“别以为这样就能否认你和导演串通起来骗我的事实!”
萧睿低声道:“导演说,唯有真实,才能动人……你听。”
“嗯?”
林西能听到的,只有一片低泣声。
“林小西,”萧睿不知道从哪里变出一个大大的蛤蟆镜出来,戴在林西的鼻梁上,道:“你火了。”
作者有话要说: 月底了,厚着脸皮求浇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