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就做,既然要回国刷纪录, 陈焕之晚上回到酒店就打电话拜托苏圆圆帮自己查查大奖赛的赛程和各站纪录, 苏圆圆觉得她莫名其妙,“你不在国外好好跑你的国际比赛, 回来凑什么热闹呢?这全国大奖赛和国际田联超级大奖赛有什么可比性吗?这种比赛我们几个都不会特地参加, 你还要中断比赛回来一趟, 刘教练没生气?”
事实上陈焕之现在的水平跑回国内参加这种比赛, 不说是殴打小朋友也是实力压制、差出好几个境界来了。
她现在只要别来个大逆风, 基本上都能泡到11秒2以内, 而国内选手什么水平呢?这么说吧, 直到亚运会前,全国现役女子100米能跑到(曾经跑到)11秒3以内的也就她和苏方方两个人而已——然而苏方方现在还没恢复不参加比赛。
而田协制定的运动员技术等级标准中, 国际运动健将的标准是11秒38, 而全国现在有这个称号、即曾经在正式比赛中跑到11秒38以内的也不过五六人而已,这还包括国家队几人在内。
也就是说她只要参赛, 就是冠军稳拿,所以刘鑫源还真不生气。
她去国内参赛拿个奖, 对江省田协来说可比在国外参加大赛拿些五六七八名更有面子, 也是省体育局领导的业绩。虽然江省田协从未作此要求, 但既然陈焕之突然跟中了邪似的非得回国参加大奖赛,那他也就乐见其成了。甚至还主动表示:等确定好了要参加哪场比赛, 万一跟超级大奖赛日程冲突,他可以主动联系江省田协领导跟国家队协调,省得国家队认为她浪费备战世锦赛时间, 不许她回国参赛。
苏圆圆估计跟刘鑫源想到一块儿去了,没等陈焕之回答就在电话那边翻个白眼,“我明白了,你们江省田协呀,真是……一言难尽啊,一点都不为运动员着想,刘教练也不护着你——我估计他也护不住。”
陈焕之干笑一阵,就顺手把黑锅往田协头上一扣,“是嘛,反正总要参加,那我想干脆打破个赛会纪录吧,你看我除了一个青少年纪录,都没有拿得出手的纪录。”
苏圆圆既然想通了,当即大包大揽表示明天就去给她查各站的赛会纪录是多少,同时指点她,“这次你回来拿个纪录走就算了,以后可别动不动就跑回来刷比赛啊。”
“我们仨这回是五六月要去参加亚洲田径大奖赛,又得准备亚锦赛接力,所以就参加了4月的第一站大奖赛,把后面的全都放弃了,你回来把比赛都刷爆了我也无所谓,但是你要是每年都回来跟我们玩儿,把金牌都占了,大家心里可是会有意见的。”
陈焕之很干脆地说,“放心,我懂。”
很简单的问题,分猪肉嘛。
即使苏方方最傲视群雄的年代,她也没横扫过国内三分之一以上的比赛,一方面是因为精力达不到,另一方面是因为就你能,你横扫国内所有单项奖牌,那你国家队的队友一年下来拿个鸭蛋,人家不要面子的?各省田协不要业绩的?以后国家队里怎么相处,各省领导看你能顺眼?
因此除了全运会、城运会、全锦赛这样的大比赛大家拼尽全力寸土不让,像是室内赛、大奖赛等等站数又多、奖金又少的比赛,几个现役大佬和田径大省都会默契地分一分,你参加这几个,我参加那几个,和谐愉快度过一整年。
就算是在江省田协这样的弱鸡内部,参赛名额也是一块值得分的猪肉,所以去年陈焕之一人占据所有比赛一个名额的事,在她看不到的地方其实引起了轩然大波,只是被梁主任和总教练洪竟成强势压下,随着后来她成绩越来越好,这样的声音也就渐渐消失了。
此次她突然要中断自己的国外比赛回国参加分站的大奖赛,自然会让不明所以的人感到困惑:这是在黑人身上信心受挫回国来找自信来了?
第二天苏圆圆就给了她回信,“5月19、20号源城站,赛会纪录是2004年的11秒31。”
陈焕之听这个时间点和成绩就猜,“方方姐的纪录?”
“是啊,”苏圆圆说,“没事,我姐说田径场上谁的纪录要是能保持一辈子,那不是她的荣幸,那是所有人的悲哀。”
这个比赛时间跟田联超级大奖赛的巴西站冲突了,她跑去跟刘鑫源一说,刘鑫源倒不介意这个时间,“巴西虽然奖金少,但架不住离牙买加、巴哈马什么的近啊,咱们就别去找打击了,不去就不去吧,飞过去也是够累的,不如趁这个机会回国休整一下。”
但5月11日的多哈大奖赛还是要参加的,回国也得等从多哈回来以后。
当时为了亚运会兴建的比赛场馆都离市区很远,亚运村也改建成了医院,他们若要去只能住在市内的酒店,离体育馆远不说,因为民风保守,训练也不方便。田管中心本来想安排他们去离市区比较近的卡塔尔大学训练。但是后来得知卡塔尔大学里大部分学生是女生,所有的公共设施都是男女分开的,当然也包括田径场,陈焕之只能去女生专用田径场而刘鑫源靠近都会被人当变态。
没办法,只好在大阪再多呆几天,这边训练场馆多又便宜,陈焕之的日语连说带比划也能应付问路吃饭,10号才卡着时间飞卡塔尔。
这次多哈大奖赛虽然地处沙漠,虽然阿拉伯土豪不差钱,但5号刚在大阪跑过几天后就来多哈对于大多数人来说还是个不小的考验,因此许多大阪站的冠军都没有过来。比如110米栏的刘飞,刚在大阪夺冠,当然也受到了高额出场费的诱惑,但人家自有自己的训练节奏,大阪离得近就算了,多哈根本没打算来。女子百米冠军卡贝尔也是如此,离了大阪就直飞老家牙买加,绕过半个地球飞多哈还不如回家以逸待劳等着20号的巴西。
陈焕之下飞机看到参赛名单那一刻就有点心血沸腾,刘鑫源也连连叮嘱她,“这次你有机会,一定要稳住!克里斯比你大十岁,恢复能力肯定没你好,她累了那就是你的机会!”又有点后悔,“嗐,早知道她们都不来,咱们该早点过来倒时差了。”
陈焕之打了个哈欠,多哈时间比大阪早六个小时,现在是多哈时间晚上八点,她已经困得睁不开眼了却还得继续挺住,一个哈欠打得泪眼朦胧的,“没事儿,我明天就好了。”
第二天早上五点就再也睡不着,干脆爬起来先去外面慢跑三公里,吃过早饭七点就开赴举行比赛的哈里发体育场,刘鑫源还担心她,“你从现在就开始热身一会儿没事儿吧?”
陈焕之地上“嗒嗒嗒”地一连串高频小跳,还有空给他比划个“ok”的姿势。
到上午9点预赛检录前,陈焕之几乎一会儿都没歇着,等站上了起点才给自己来了个消除疲劳,瞬间神清气爽又筋骨舒展。
8.4m/s的大风吹得陈焕之简直是被推着身不由己地往前跑,一口气跑了个11秒01,从电子屏上看到这个成绩的时候陈焕之都惊呆了,虽然其他人也纷纷跑了个不可想象的成绩,比如克里斯直接跑了个10秒88,陈焕之只在预赛中排第二,但她还是高兴地向刘鑫源炫耀,“我现在也算是靠近11秒以内的人了,这幸福也来得太突然了。”
刘鑫源忍了又忍,才没有一巴掌拍到她得意的小脑门上,“走吧,休息室坐着去,今天太热了,可不能在外面呆着,非脱水不可。”
高温也是卡塔尔这次比赛请不来名将的原因,5月的多哈已经进入夏季,中午的最高温度直奔35以上,虽然主办方已经把决赛安排在了晚上,但室外的高温仍然让众选手食欲不振、昏昏欲睡。
陈焕之跟刘鑫源一起回主办方安排的酒店歇着去了,直到下午6店以后才再次开始热身。
又干又热的大风吹得陈焕之痛不欲生,其他选手都相应减少或推迟了热身的时间,只有她仗着消除疲劳这个神技,仍然一丝不苟,身上的速干背心都没干过,但她夏天在北京室外训练也是这个效果,倒也不觉得有多辛苦,只是一瓶接一瓶地喝水,免得脱水。
刘鑫源在一边给她喊着节拍计数,也是汗流浃背,边喊边擦汗,但他擦着擦着突然喊了一声“停!”
陈焕之莫名其妙地停下,疑惑地看着他。
“你怎么出这么多汗?”
“热呀。”
“不对,”就算再热,她这汗出得也有点太多了,水也喝得太多了。刘鑫源一把抓过她的手对着秒表掐了二十秒的脉搏,“心跳也有点太快了,得150还多。”
陈焕之更觉奇怪,“我在热身啊。”当然快了,不快就不对了吧。她随手抹一把头上的汗,习惯性打开系统面板看自己的属性小箭头,却注意到名字后面的几个字:氢氯噻嗪异常。
氢氯噻嗪是什么?陈焕之突然从自己记忆的角落里挖出了这个词的含义。
“利尿剂!”
“对,利尿剂!”刘鑫源也恍然大悟,他一瞪眼,陈焕之赶紧说,“我没有啊。”
刘鑫源恨铁不成钢,“我当然知道你没吃药,我整天看着你还能不知道吗?我是说你怎么这么蠢被人下药!”
利尿剂是wada的s5级禁药,可以加速排出体内水分,对于限制重量的比赛来说可以用来减重,更普遍的作用则是排出体内其他禁药、或稀释禁药来达到逃避药检的目的。同时作为抗高血压药,也有让人心跳加速的副作用。
刘鑫源说完赶紧往两边看看,这时候场地上也已经有了三三两两热身的运动员和他们的教练团队,幸好没有看起来能听懂中文的,他压低声音,“你今天在外边吃东西喝水了?”
陈焕之赶紧摇头,“我水都是从组委会后勤拿的。”
许多大牌运动员为了保证绝对安全甚至每次出门比赛都自己带水,一瓶水只要打开了,一旦喝完放下,别管里面还剩多少都不会再喝。而普通的运动员虽然吃喝都由主办方提供,保证自己吃的、喝的不离开自己的视线也是基本法则了。
刘鑫源想了一会儿,利尿剂这个东西排出体外是很快的,而陈焕之今天除了检录和上厕所的时候再没有离开他视线过,这绝对不可能是她自己的行为,她信誓旦旦水都是从组委会后勤拿的,搞得刘鑫源也开始怀疑自己的判断了,“你感觉怎么样?是不是真因为天太热?”
陈焕之看过系统面板当然知道自己是真的中招了,当务之急是赶紧去退赛,否则跑完决赛人人验尿她就完了。她按着自己的脉搏,“不对劲,教练,真的不对劲,我都停下来半天了,心跳还没恢复。”
刘鑫源这才下定决心,“装受伤,我们晚上就飞回去,我去给你报退赛。”他走出去两步又回来,低声说,“把你喝过的水瓶子都收起来。”
陈焕之一瘸一拐地走到两人刘鑫源本来坐着的地方,她领了没喝的水和喝完的瓶子,七八个堆在一起,但这里只有下午的,上午预赛时候的已经丢掉了。她也只能聊胜于无地把这些瓶子都塞到背包里打算一起背走。
往外走的时候正好碰到克里斯,黑人大概天生更能适应炎热天气,她看起来精神奕奕,一点也没受到这气温的影响,她满面笑容地跟陈焕之打了个招呼,用蹩脚的英语问她,“你怎么了?要走吗?”
陈焕之突然想起来,预赛前检录区放水的桌子上当时只剩一瓶水,克里斯拿起来看了看又递给她了,当然,那瓶水没有开封,克里斯拿在手里的时间也不超过十秒,否则陈焕之也不会接过来没心没肺地喝,她现在甚至不能确定到底是不是那瓶水的问题。
是有人要搞克里斯殃及了她?还是克里斯下的黑手?
陈焕之苦着脸解释,“我脚扭了。”
她抿紧了嘴唇,站在原地迟疑了几秒,迟疑得克里斯都开始对她投以异样目光了,她低声说,“你……。”说了一个字又不知道该怎么建议她退赛,
随着陈焕之成绩的飞快提高,田坛上越来越多的人开始怀疑她服用禁药,她唯一的依仗就是保持自己药检记录的绝对干净,她是绝对不能跟兴奋剂扯上一点关系的,否则对于本来就怀疑她成绩的其他人来说,这药罐子之名就再也摘不下来了。
直说“我被下药了你可能也中招了快退赛保平安”万一反而被举报了怎么办?wada有权利当场对她药检的。
陈焕之灵机一动,对她开启了观察模式,既然系统能提示她的药物成分异常,想必也能提示克里斯的。而克里斯的名字后面果然显示着一行字:氢氯噻嗪异常,对羟□□异常。
“没事,祝你好运。”陈焕之一秒切换礼貌的商务微笑,告别走人。
对,克里斯也中招了她不是那个下手的人,可是她也一点都不冤枉啊!
对羟麻/黄/碱,那可是拟肾上腺素药好吗。
作者有话要说: 更新晚了点……争取晚上再来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