祈天语和顾玺一起时很正常, 但一离开顾玺, 他又变成了原本的模样, 对外界没有任何反应。不过桑医生毕竟是专业医生, 还是很快获得祈天语的信任,和他一起不会只坐在角落里发呆,也没有躲着他, 十句话里能回复一两句。
由于是自闭症, 没有迅速医疗的方法, 而且祈天语目前情况还算良好, 之前又一直在美国接受专业护理, 桑医生没有再给他开什么药,只是每隔三天过来给他做一些心理治疗和行为训练。
本来这种程度的治疗, 都不需要他亲自来, 但因为有韩漓在, 桑医生还是经常过来, 顺便研究韩漓。
顾玺不知道桑医生是否值得信任,他虽然重活一世,但前世的世界太简单, 除了碰到实验室的坏人, 接下来的人生就一直在研究院里,如何去鉴别好人坏人, 顾玺无法判定。
因此对于桑医生的亲近,顾玺一边像护崽的小鸡似的拼命想把韩漓护在他的小翅膀下,一边又怕自己误会了好人, 将来影响到他们与周医生的会面,很是矛盾。
韩漓察觉到顾玺对桑医生的防备,问他:“那名医生有什么不对吗?”
顾玺摇头,考虑一天后,终于决定对韩漓说出所有事情。
现在唯一的学者综合症患者是韩漓,是否会碰到前世的实验室,是否会被前世的国际金融黑手绑架,所有可能的危险都系在韩漓身上,韩漓是最应该知道的。
韩漓以前听顾玺说过“前世”的话,但他以为顾玺在开玩笑,并未放在心上。如今顾玺再说一次,韩漓毫无疑问的相信了。相识至今,他已经清楚顾玺不会胡乱开玩笑。
然而,没有任何震惊,喜悦之情,对于前世的相识,相知,以及他未来的成就,韩漓没有任何感觉,只有满满的愤怒和心疼。
对顾玺受到的伤害,对顾玺的早逝。
“那间实验室叫什么?”韩漓问。
“啊?”
“绑架你的那间实验室!”
顾玺沉默一会,答:“四平山重性精神疾病研究实验室。”
这是一所建立在另一座城市山脚下的私人医院,原本只是一所普通的精神疾病实验室,专注于研究各类重性精神疾病。当年实验室中的一名医生到顾玺所在的精神病院诊疗时,发现了行为特别的他,经过一段时间观察后,对方以实验室的名义将他带出来,想要研究他的病情并写一篇论文。接着在发现他过目不忘的记忆力和对数学物理天赋般的理解力后,对方变得贪婪,之后的事就失控了。
在金钱和权势的诱惑下,那些医生们的行为最终超出了医生的道德和职责,实验室也从原本正常光明的机构转为非法人体实验机构,最后被一举捣毁,所有人不得善终。
顾玺是记得这间实验室的,他甚至从网上查到他们现在的地址,但是他并未打算去报复什么。
前世的他们已经受到应有的惩罚,现在的他们只是普通的医生,普通的在行医,或许道德品行有亏,但并不是他能惩罚他们的理由,否则犯罪的就是他了。
但他还是希望韩漓注意这些人,不一定就是这间实验室,或许也有其他人,重要的不是医生,而是在背后为他们提供金钱和保护,想要获得过目不忘的记忆或者某方面天赋的权贵们。
尤其他们两人都是没权没势又无父母家人的孤儿,失踪了也未必能引起多大关注,韩漓还被背景更深厚的国际金融组织绑架过,更需要特别小心。
对于顾玺的提醒,韩漓自然点头答应,心中警醒。他最近瞒着顾玺搅动了一次金融股市,很是刮了一笔,原本是打算买好带庭院的别墅后再给顾玺一个惊喜的,现在看来最好别说,不然他肯定会担心得睡不着觉。
至于顾玺提到的绑架他的金融组织,他倒是有所察觉,双方还曾经暗中有过一战,他经验不足,输了。那些人现在应该只是刚注意到他的存在,暂时不会有绑架他的打算。
既然如此,他就必须收手了。钱可以想办法再赚,金融大鳄却不是现在的他能抵抗的。
不过,他的事可以扔到一边,前世害了顾玺的实验室,却绝对不能放过。
但这件事他只能暂且记在心里,现在的他无权无势,又有行为障碍,连保护顾玺都做不到,更别提为他报仇。
然而伤害顾玺的这份仇恨,他必定会回报。这阴暗的想法他不打算让顾玺知道,顾玺的世界只要有阳光就好了。
得知祈天语是他们前世就在一起的好友,因此对于顾玺和他玩耍的事,韩漓只能默许——虽然原本就是默许的,但之前他还会和祈天语争一争宠,现在就完全放任了。
他原本对顾玺的态度就是:不管他想干什么,喜欢就好。
在得知他前世不幸的遭遇后,就是无底限的纵容,只要顾玺喜欢,想做什么都行,他现在只是和祈天语一起弹琴而已,韩漓怎么忍心搞破坏。
至于经常凑到他身边,看起来像图谋不诡的桑医生,韩漓比顾玺看人更敏锐,虽然他只能看出图形,但图形看人其实更准确。因为他伪装的眼神和表情,都没有办法骗过只能看到线条和图形的韩漓。
在观察一段时间后,韩漓确认桑医生是可信的,至少是没有恶意的,只是单纯对他的病情感兴趣。
韩漓装成毫无防备的单纯少年模样,不动声色的接触并观察桑医生,确认他真的只是想研究他的病情后,点头允许他将自己的画带回去研究。
他想看看桑医生的水准,看他多久能发现他的特殊情况,以及,看他是否能治疗。
虽然顾玺很信任那名周世怀医生,但韩漓不会把希望只放在一个人身上。
桑医生得到韩漓的画之后,兴奋的拿回去研究。
因为顾玺的防备,他跟韩漓几乎没什么机会说话,对他的病情了解不深,只知道他的画很特别,他想从这些画里看出他的精神问题。
不过他最初看韩漓画的时候,就发现他的画中满满的全是温暖和爱意,显然他生活在一个非常幸福的环境中,不像有任何精神疾病的样子。要不是他知道韩漓画的是顾玺,他一定无法发现他其实是一名精神病人。
此时再看韩漓的画,仍旧只有满满的温柔和幸福感,尤其在“顾玺”的图形上,爱意几乎扑面涌来,桑医生只觉得被塞了满满一嘴的狗粮,其他什么也没看出。
——其实如果他拿到韩漓最新的画,就能看到画中锋芒毕露的杀意。不过韩漓给他的都是以前的画,所以他也只能分析出一个满足于现有生活,充满了幸福感的人的心理。
这样的人是没有精神疾病的,非但没有,他还比大多数人的心理更健康。
但是,桑医生又明明确确的知道,韩漓肯定有精神疾病。
原因就是这些图形,正常人画自己所爱之人的时候,画出的本不该是这样的图形。
桑医生拿着韩漓的图去找其他精神科医生的好友,请他判定画这幅图的人是否有精神疾病。
结果好友说:“别逗我了,虽然这张图有点奇怪,但线条优美流畅,画这幅图的人显然生活很幸福,没有任何激烈的表现,哪里像需要治疗的样子?”
桑医生又找了几位同学,大家的判定都是,画这几幅画的人精神和心理非常正常,比大多数人都健康。要知道,现今社会压力那么大,很多人或多或少都有精神或心理疾病。而这个人,很显然生活幸福,抗压力还很强。
“如果我说,他画的是人呢?”桑医生说:“这幅图是他的爱人。”
“唔……”他的朋友想了想,无奈道:“我向你介绍一下几个艺术学院的朋友吧,或许他们能帮你。”
桑医生于是找到艺术学院的人帮分析韩漓的图,结果有点儿悲伤,那些人从艺术的角度来看,只觉得韩漓是在画抽像画,并且认为他的抽象画很不错,有资格报考他们艺术学院。
“从画中,我感受到浓浓的幸福和爱意,这样的人应该不可能有精神疾病吧!我们虽然没有医生那么专业,但从画中看出创作者的心理,我们也是专业的哦!”对方如此道。
桑医生都快要怀疑自己是不是判定错误了,直到他遇到一位数学教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