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聂弘归来了之后,总是对花逸横眉冷眼的肖承有了新目标,改对着聂弘归横眉冷眼去了。
不过,那手段狠多了,他对着花逸一般也就嘲笑几句,讽刺几句,顶多磨刀霍霍吓吓她,干不出什么实质**件;但对着聂弘归,肖承是一点也不给面子,花逸有次就见大夫给聂弘归换药时,肖承拿着酒壶直接把酒往他伤口上倒,聂弘归痛得大叫,肖承还白着眼,“是好心好意帮消毒,不领情就算了。”
花逸没觉得肖承心狠,聂弘归是罪有应得,连一起长大的兄弟都可以抛弃陷害,花逸实不知道他的心是不是黑的。
对肖承的小动作,滕风远自然不管,他也没去看过聂弘归。又行两日,到达一个县城,滕风远见此处风景秀美,加上花逸觉得路途乏,他便命此休整两日。
客栈后院有一凉亭,亭中设石桌一张,桌上茶香袅袅,摆了五六个小盘,鱼糕鲜香适口,酥炸大豆糕香脆有味,八珍酥入口即化……另有一小篮洗净的樱桃,颗颗晶莹红润--下午茶能繁华如斯,花逸觉得她穿云教的生活,也算得上有滋有味。
她右手拿着糕点,左手不断拿起樱桃往嘴里塞,若论吃相,实算不上文雅。
但看她吃得那么带劲,滕风远走廊远远望着,唇边带着不易察觉的笑意。
“二弟真是长情,过了这几年喜欢的还是她。”聂弘归拄着拐杖出来了,毫无自觉地站滕风远身边。
滕风远没侧头看他,声音微凉,“喜欢倒谈不上,当初少不经事,见识的女少,加上她花言巧语,自然迷恋上了她;如今侍妾之中还有姿色更美的,她倒也算不上什么。”滕风远不希望有因为他而去打花逸的主意,口气清清淡淡,“不过是当初想娶她,她却拒了婚,心头有些不甘,便把她弄了过来。将玩弄于鼓掌,果真是惬意。”
聂弘归眸色微动,微微敛眉,“二弟当真变了不少。”
“二弟?”滕风远唇边勾出一丝冷笑,“当初出来指证的时候,可还念着是二弟?”
聂弘归面色怅然,“知道恨。”
恨,该是谈不上,滕风远转头冷冷地看着聂弘归,“当初杀害方堡主的是不是?”
莫名其妙出来诬蔑指证他,滕风远后来把事情细细一想,大致也能猜出来。
“不是。”聂弘归摇了摇头,“是爹。”
滕风远身形微颤。
“爹只是想看看那张长石迷图,却碰到方堡主进屋,他失手杀了方堡主,铸成了大错。”聂弘归面色既懊悔又无奈,“他们查得那么紧,一定会把爹查出来,枭阳派恐怕都脱不了干系。当时已经被怀疑了,就算不捅出来,的身世早晚也会被揭开,难道失去弟弟的同时,还要失去爹吗?要么失去自己的弟弟,要么弟弟和爹一起失去,能怎么选?如果换成是,会怎么办?”
滕风远僵直站着,银质面具遮住他的脸,聂弘归也不知他脸上有何异样,他却拄着拐杖,几乎站不稳,面色痛然,“二弟,不要怨爹,要怨就怨。出了那件事之后,柔姨没活几个月郁郁而终,爹一下子就老了,现头发都白了,常常念叨说对不起……”
聂弘归声音微沙哑,似乎情绪剧烈起伏,他正要继续,却有一个声音不合时宜地响起,“尊主——”
长廊后方站着一,正是肖承,他跑进长廊,朝滕风远作礼,朗声道:“属下有事禀报。”
肖承虽微微颔首,但余光正不悦地紧盯聂弘归。
滕风远侧头看了一眼聂弘归,“往事如何都已经不重要,终究是被聂家抛弃。应该已经联系上枭阳派,枭阳派与穿云教方向不同,就不再带一同上路。”
言尽于此,滕风远转身,和肖承一并离去,肖承还旁边道:“尊主若无事,哪怕与梁姑娘多亲近,也莫要与聂弘归走得太近。”
梁花逸那个小骗子跟聂弘归相比,完全不是一个段数,当初聂弘归和他父亲一起演戏,无情地将滕风远丢进火坑,肖承的三观碎成了渣渣。
滕风远淡淡道:“早已说过,聂家已与无关。”
他二径直走远,廊中聂弘归自觉无趣便回了房,傍晚时一只信鸽飞落他窗前,手下护卫传信说正全速赶过来,让他稍安勿躁,末了,还有一句:据探子报,紫云派年前已归属穿云教。
聂弘归看向西方被夕阳染红的晚霞,微微眯了眼。
两日后,穿云教教众吃过晚饭就开始打包行李,为翌日大早出发做准备。枭阳派前来接应聂弘归的还未到此地,滕风远多付了钱给客栈老板,吩咐掌柜好生招待聂弘归,另外按时给他请大夫,也算是仁至义尽。
当然,他还没忘记让掌柜多做些糕点熟食,明早一并带走。
吩咐完这些,滕风远回了房,刚坐下不久就有来敲门,正是拄着拐杖的聂弘归。
滕风远唇线紧抿,聂弘归颇有些忧伤,“还未来得及跟二弟叙旧,二弟又要走。”
滕风远不待见他,“教务繁忙,不如聂大公子清闲。”
“聂大公子?二弟还是不肯原谅为兄。”聂弘归自嘲笑出声,“今天收到爹的飞鸽传书,他知道这里,只问‘风远还好吗’,爹常常说说这辈子不求原谅他,只求过得安好,若能回去再看他一回,他死也瞑目。”
滕风远静默不语,墨黑色的身影如夜灯下乔木投下的阴影,笔直而暗沉。
“二弟,原谅为兄,好不好?”聂弘归声泪俱下,突然扔了拐杖,噗通一声跪下了,“当年是对不起,这三年知道怎么过的吗?尤其是那时候不知道是生是死,夜夜噩梦,生怕出意外,承受着良心上折磨……”
滕风远眸色慌乱,“别这样,快起来。”
“二弟若是不原谅,下半辈子依旧是生不如死,还起来做什么?”聂弘归面色懊悔,“还不若一头撞死算了。”
滕风远连忙过来扶他,“好了,大哥,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
纵然当初被无情抛弃,但滕风远聂家长大,到底说不上恨。
聂弘归眸中光华大起,“二弟,是原谅为兄了吗?”
滕风远把他扶起来,点了点头,“那种情况也实属无奈,聂家养育二十年,也不曾亏待什么,养育之恩铭记心,爹的事也不怪他。”
聂弘归大喜,似乎还不信,“真的?”
滕风远再次点头,“真的,回去嘱他好好保重身体。”
聂弘归心头仍无法释怀,把手中拐杖硬塞到滕风远手中,“二弟,当年害得被殴打,心头实过意不去,不若现打回来,为兄心头也痛快……”
滕风远觉得好笑,只把那拐杖推开,岂料聂弘归十分坚持,“不行,怕心头还是不舒服,”
聂弘归非要负荆请罪一番才罢休,滕风远劝说半天,聂弘归才道:“那去取点酒,自罚三杯,算是给二弟赔罪。”
说着他就兴匆匆出门,滕风远拦都拦不住,只能作罢。不消片刻,聂弘归拎了一只酒壶两只酒杯过来,先给自己倒满,举杯道:“二弟啊,当初为兄害险些丧命,这杯就算为兄给道个歉。”
说完举杯饮尽,再倒一杯,“二弟,这杯算代爹给赔个不是。”
再饮尽,又倒第三杯,“为兄当年糊涂,今生别无所求,只求二弟原谅。”
三杯饮尽,他继续倒酒,滕风远拦住他,“伤未愈,不宜饮酒。”
“一点酒算什么,原谅了,以后总算能睡个安稳觉。”聂弘归执着道给滕风远倒了一杯,递过去,“二弟,若真原谅了,们兄弟俩就一起干一杯。”
聂弘归期待地看着滕风远,滕风远接过酒杯,和他碰了一下,一饮而尽,看聂弘归还要加酒,忙抢了酒壶不让他继续。聂弘归仍旧大笑,“二弟还是这么体贴,好,不喝就不喝,要不然们换成茶,好好来叙叙旧。”
滕风远房中本有茶水,取过杯子沏了两杯,今日滕风远难得释然,聂弘归也是兴高采烈,开始回忆两年幼的事情,滕风远只淡淡听着,从前他是斯文久了,这几年养成了威严冷凛的性子,话自然不多,倒不知道聂弘归竟然如此健谈,一说起来如滔滔江水一样延绵不绝,还时不时迸发出笑声。
一刻钟后桌上茶水尽,滕风远起身加水,走了几步觉得有点不对劲,回头怒视聂弘归,“酒里放了什么?”
“没什么,隐灵散而已。”聂弘归抿唇淡笑,袖中真气起,全身戒备看着滕风远,“知弟莫若兄,二弟啊,过了这几年,性子变化不大嘛。”
隐灵散无色无味,并非毒药,只是让两三个时辰内提不起真气,看着聂弘归的神色自若地笑,滕风远知他早已事先服下解药,眸色惊怒,“枉竟然信!”
“二弟莫慌,为兄并不想害,只是想要一样东西。”聂弘归站起来,他的腿被砍了一刀,并非伤了筋骨,经几日治疗调养,虽不能大动作,但已经能正常行走,“据所知,紫云派早就归属了穿云教,那通衍心经应当是二弟手上,为兄记得二弟自幼记性过,看上一两遍便能不忘,想来通衍心经的内容二弟已经记住了,不若把那张羊皮卷分享给为兄。”
滕风远体内真气涣散,手脚也不若平时灵活,软绵无力,但他依旧站姿如松,鼻中冷哼,“也想要通衍心经?”
“虽然为兄伤未痊愈,但二弟提不起真气,恐怕不是为兄对手。”聂弘归从腿上拔出一把短刀,朝滕风远步步逼近,“兄弟一场,二弟莫小气,再说聂家养育二十年,未曾回报,既然得到了通衍心经,难道不应该给爹看一番?”
“还真会演戏。”滕风远双目如剑盯着他,又冷笑出声,“就算给,恐怕也练不成通衍心经。可知那被烧掉的第一句话是什么?”
“是什么?”聂弘归逼问。
“欲练神功,必先自宫。”滕风远睨着聂弘归,“舍得吗?”
“胡言乱语。”聂弘归手中短刀直直地指着滕风远背心,“二弟莫要乱动,为兄虽不想伤,但刀剑无眼。”
聂弘归警惕地看着他,另一只手开始搜身,他本是料定此等重要的东西滕风远必定随身携带,结果什么都没搜到,大怒:“通衍心经呢?放哪里?”
药劲渐盛,滕风远全身力气渐失,目光却仍然锐利,“早已让长老带回穿云教。”
“不可能!这么重要的东西怎么可能交给外。”聂弘归不信,手中短刀贴到滕风远颈侧,“二弟,不要逼为兄动手,通衍心经到底哪儿?”
滕风远冷笑,“已经说了,又不信……”
“尊主……”一个声音响起。
门吱嘎一声被推开,花逸站门口,她本想让滕风远吩咐多打包点零食,进屋却见聂弘归用刀指着滕风远,心下惊异,不解道:“聂大公子,这是唱哪出?”
“花逸,快出去。”滕风远道。
花逸还未转身,聂弘归已经飞奔到门前,一把抓住花逸衣领,直接把重重地摔地上,与此同时,滕风远提起旁边的凳子,朝着聂弘归扔过去。
聂弘归闪身,同时,外放真气朝着滕风远一掌打过去。
滕风远没能避开,生生受他一掌,还未稳住身形,只见一形物被扔了过来,正是花逸,他连忙伸手去接,但腿脚无力,受到冲击两一起摔倒地。
花逸摔他身上,倒也不觉得疼痛,还未来得及爬起,聂弘归已经一把将她抓起,左手扣住她的喉头,右手持刀警惕地看着滕风远。
聂弘归花逸耳边发出诡异笑声,手指如鹰爪越扣越紧,“好好回答的问题,就不杀。”
花逸连忙点头,跟小鸡啄米似的。
聂弘归她耳边问,“天天跟他睡一起,知不知道通衍心经被他放哪儿?”
通衍心经就花逸身上,但她不敢说,聂弘归一向心狠手辣,看来滕风远已经被他害了,她思量几秒,好心劝道:“聂大公子是有家室的,通衍心经不太适合练,被烧掉的第一句话是欲练神功,必先自宫,就算拿到通衍心经,也没法练不是?”
聂弘归眸色大变,“怎么知道?”
“……”花逸才不会说这是自己从小说上看的,胡编乱造道:“有次听到教主和长老一起,那几个老头是这么说的,好像穿云教一直都知道这个秘密。他们说要练通衍心经有两个条件,一是武功要高,二嘛,就是第一句话了。”
聂弘归眉头微皱,穿云教有一百多年的历史,知道许多江湖密事,听起来并不假。但眼下不是顾虑自不自宫的问题,他紧了紧扣住花逸的手,“是问,哪儿?”
花逸几乎透不过气来,她要是敢说个不字估计脖子会被立即拧断,“…………”花逸目光乱瞟,看到墙角一把罩着布罩的琴,胡乱道:“看看他的琴,教主总随身带着,还不让碰,说不定有什么端倪。”
聂弘归扔了花逸,忙向墙角放琴的地方跑去,还未跑到墙角,“砰”地一声响平地乍起,有破窗而入,抢先一步拿到那把琴。
螳螂捕蝉黄雀后,来三十多岁的年纪,眉形微散,眼大如牛,皮肤略黑,正是玄火门门主,他一手抱着那把琴,一把握着刀,“没想到通衍心经第一句竟是如此,怪不得两百年来练成神功的寥寥可数。”
他也是发现枭阳派有异动,才悄悄尾随其后,还真是捡了个便宜。
作者有话要说:总有人为了练神功会自宫,o(n_n)o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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