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国公坑死襄阳王,萧属官被捕入大牢
要知道,门房自古便是肥差。
能在国公府混得上门房差事的,非但要在奴才中有极硬的后台,人也要够机伶。要知道,门房可是一府的体面呢。回来传林靖话的小厮叫青竹,与青云是姨表弟,都是林靖身边伺候。
青竹骑马跑回门房,与那锦衣男人道,“我家四老爷听说大人是襄阳王府的人,四老爷吩咐我给大人带句话儿。”
锦衣男子清楚林靖的身份,不过,林靖完全一小豆丁,能有什么话要说。只是,如今他正有求于林家,心头不论做何想,面儿上都是恭恭敬敬的,道,“小哥儿请讲。”有求于人,即使对着林家的仆从,萧远峰也要客气以待,当然,对于已在官场打滚儿多年的萧远峰,这不算什么。
青竹道,“四老爷说了,襄阳王府与谢国公府乃甥舅之亲,您家太妃娘娘就是当今谢国公嫡亲的妹妹,哪里还有比这更亲的了。你们有事,只管去求一求谢国公府,什么事不成呢?”
萧远峰露出为难的模样,谢太妃完全是一张菩萨脸,一幅刀子心,说翻脸时便翻脸,而且,不出手则已,出手就是要你命的那种。谢国公当朝告的御状,要替谢太妃讨回公道,这个时候,怎肯放王爷一码?
一畔门房的管事这几天早便给萧远峰磨的烦了,若是国公爷真有心见,早便见了,再也等不到这个时候,便道,“一家人终归是一家人,没听说舅舅生了外甥的气就真断绝交系的。我一个奴才,没啥见识,也觉着,你们这来了,避谢国公府避的老远,倒天天堵我家大门。在这帝都城里,谁没个千眼千手呢,有什么秘密别人不知道的呢。谢国公心里能痛快才怪呢,原本嗔着你们王府三分,现在倒有七分了。大人怎么倒连这个都不明白了?”
诸人七嘴八舌,倒把萧远峰说的动了心。
这些时日,谢国公不大痛快,即使东宫册立大典在前,谢国公脸上也鲜有欢颜。连带谢国公府上上下下都战战兢兢,小心谨慎,生怕哪里惹了主子不喜,自己遭秧。没见管着外务的三老爷都挨了板子么,门房当差的奴才更是换了一茬,至于被换下的奴才去了哪儿,就谁也不知晓了。
谢国公勃然大怒,不是没有道理。
要知楚妙言有勇有谋,孤身一人扮了男装来帝都告御状,虽然她与谢太妃商议好,走的时候瞒天过海、悄无声息。不过,襄阳王智商不论,但也不是傻子瞎子,狗头军师还是有几个的。何况襄阳王袭王爵数年,时间久了,总会有人察出不对劲,知会襄阳王一声。
事关生死大事,甭看谢太妃在府里瞧着慈眉善目的老太太一枚,要知道,丈夫直系全军覆没,就她荣华富贵的活着呢。便是先襄阳王的亲娘,谢太妃的亲婆婆――襄阳王老老太妃在临死前都是咬牙切齿一番咒骂,只恨自己识人不清给家里娶进了个丧门星。似谢太妃这等人物,如今的这位襄阳王能袭王爵虽然与谢太妃有极大的关系,但,襄阳王对谢太妃永远是恭敬有余,亲近不足。倒不是襄阳王不肯亲近,实在是,亲近不起来。
人家,人家,人家自有爹娘呢。
当然,襄阳王也觉着,他是过继袭爵,若还记挂着那头儿父母,实在有些不地道。
但,由无名宗室到宗室王爷,随着袭爵的时间渐长,襄阳王觉着,他的不地道,间接等于,人之常情。谁无父母,父母生他养他一场,他供养父母也是理所当然。
尽管有属官相劝,襄阳王初时亦不过偶尔接父母进王府游玩,见谢太妃不说什么,便再留父母兄弟的小住几日,太妃依旧不说什么,襄阳王便留父母兄弟的长住了。
不想,这一长住,便把天捅了个窟窿。
襄阳王实未料得谢太妃性烈如此,还好脑袋不是全残,襄阳王一面令人加急将父母兄弟的送出王府,另找大宅安置;一面派人快马加鞭的直去帝都城门,拦下楚妙言。
一切安排下去,襄阳王那种心情,就甭提了。要说他不怨不怒不恨不恼,是不可能的。但,于谢太妃面前,他却是怨不得怒不得恨不得恼不得。非但如此,他还得恭恭谨谨的请安问礼。
谢太妃已经不愿再表演什么母慈子孝了,只平平淡淡一句话,“太晚了,王爷。”
话不在多,有用便行。襄阳王极力保持的孝子面具瞬间崩溃,襄阳王悲愤质问,“我不明白,母亲为何如此?若母亲不喜他们,您一句话,我必令他们搬出王府,再不出现在母亲面前,扰了母亲的清静!”
谢太妃看已是中年的襄阳王一眼,道,“太晚了。”襄阳王袭爵,非一日两日,谢太妃相信,许多事,襄阳王心知肚明。但,那又如何?人心总会变大。初时袭爵,以为是恩典;时间久了,便视为天意。身为宗室王爵,在自己封地,有自己的属官,自然可以做些令自己心情愉悦的事。至于,那些事是不是会影响到别人的心情,要紧吗?
不,你并不是我要紧的人,有什么要紧的呢?
既已撕破脸,只待胜负就是,何必多说?
谢太妃惋惜的望着襄阳王,襄阳王却被谢太妃的目光看的恼火,终于忍耐不住,冷声道,“太妃觉着,您已经稳操胜券了么?”
“我这一生,从未败过。”谢太妃平述事实,已令襄阳王难堪至极。
襄阳王不禁口出恶言,“我相信,太妃娘娘平安富贵至此,自然手段高明。”
谢太妃感叹,“你比先王强的多。”当年,先襄阳王是恨不能拉她一同入地狱,今襄阳王不过出口讽刺。这对于谢太妃,实在不算什么。
襄阳王拂袖而去。
身畔嬷嬷战战兢兢的自隔间出来,谢太妃拍一拍嬷嬷的手,温声道,“阿桔,不必怕。”
桔嬷嬷眼睛微红,低声道,“奴婢伺候太妃几十年,如今这把年纪,什么都不怕。只是……奴婢心疼太妃……”襄阳王以为这王府真的是他的吗?当初,若没太妃点头,他焉能袭得王爵?太妃,只是性子淡了一些,你就当她好欺,简直欺人太甚!就是这所王府,若太妃百年后,你襄阳王愿意把什么阿猫阿狗的接进来都无妨!太妃好端端的活着,就把自己的生身父母接来供奉,真这样孝顺,何必过继!
谢太妃似能明白桔嬷嬷的不满,微微一笑,她这一生,从未败过。
哪怕少女时放弃了心仪的男人,转而嫁入襄阳王府,亦不过是她的一种选择而已。而后多年,兄长袭国公爵,夫妻即使相敬如冰,襄阳王也不敢不尊重于她,至于最后襄阳王府全军覆没……她依旧能从那个泥潭中干干净净的择出自己,富贵双全的活着。
她这一生,的确从未败过。
话说楚妙言千里风尘的往帝都去,早虑到襄阳王会发现她行动的可能。楚妙言亦是个有心人,她花大价钱雇佣镖局,令镖局十万火急、日夜兼程往林国公府与谢国公府送了求救的信件。结果,那日及时救下她的,只有林家人。
楚妙言前来帝都求救之事,还是林翊告知谢国公的。当时,谢国公一心要为妹妹出头讨公道,故未来得及具体相问。但,谢国公何许精明人,怎能瞧不出其间的不对?
当年楚妙言有心于林翊,谢国公一清二楚,更兼楚妙言实际是他的表侄女,谢国公也是另眼相待的。当年,谢国公亦有意搓合楚妙言与林家的亲事。虽然婚事未成,谢国公却是清楚,楚妙言并非那等心里只有男人的花痴女,不然,估计楚妙言也到不了帝都城,还能求救于林府,安安稳稳的保全自己的性命。
但,正常考虑。就血缘感情来说,谢国公府与楚妙言更亲近,何况事关谢太妃,谢国公府正管。结果,竟然是林翊将楚妙言来帝都之事告知谢国公!
谢国公怎能不起疑虑,结果,一调查,竟是门房狗胆包天,看是镖局送上的信,竟然没将信往里递,押了下来。
谢国公大怒,将门房里的奴才尽数发卖,更是迁怒到管理外务的三子身上,很是一番臭扁,趁机将整个公府梳理了一番。
故而,谢国公府实在是换了新气象,尤其是门房。
今日,萧远峰被林家奴才忽悠到了谢国公府,甫一递帖子,门房不敢耽搁,立刻往里面问去。谢国公并不在家,不过,门房给了萧远峰一个准信儿,令他傍晚再来。萧远峰既得了准话,哪里肯再回去,直接就在谢公府的门房里等着。
如今,这批奴才都是新换的,狗眼再不敢低看人,对萧远峰还有几分客气。萧远峰暗叹,同样是国公府,从下人既可看出,谢家的格调明显就是比林家高出一大截啊。
萧远峰甚至觉着,谢家没将他赶出去,反是门房客气相待,看来,谢公爷的怒火或许并不严重。而当天,谢国公的确是见了萧远峰,甚至,谢国公的态度,比萧远峰所想像的,要柔和许多。当日,回了别馆,萧远峰甚至有信心,假以时日,他便能说服谢国公与襄阳王解除误会。只要谢国公撤诉,襄阳王府当无忧矣。
萧远峰会做这种美梦,只能说他太不了解谢国公了。
第二日,谢国公便在朝中直接将襄阳王着属官来帝都讨情面的事原封不动的回禀昭德帝,“襄阳王之属官,嚣张跋扈,便是老臣亦不放在眼中。”甚至谢国公还添油加醋的说了一句,“太妃娘娘不知于襄阳受了多少苦楚,那属官竟然对老臣道,“‘生母之恩,嫡母之贵,王爷不过郊陛下而行。’。”
只这一句话,便将昭德帝气个仰倒,怒斥,“这些个目无人伦的东西!”还敢攀扯到他的身上来!
唐赢立刻道,“未料襄阳王昏馈至此,竟说出这种无法无天的话来。陛下当年,依祖宗家法,尊嫡母、生母同为太后。然,于两宫太后,依旧是慈恩宫为尊、寿宁宫次之。更不必说太后娘娘与陛下母子情深,得享天伦,朝臣共知,天下共知!”
一时间,朝廷变成了赞美昭德帝孝心孝行的表彰大会。
便是林翊亦道,“陛下不必听这些无礼之言,当初,靖儿甫下生,便失怙失持,都是陛下怜惜,太后恩典,将他抚育宫中,臣感激涕凌,无以言表。只是臣嘴笨舌拙,不知要如何说出这心中感激之情。”说着,果然是一脸感激惭愧之色。
昭德帝的自尊心得到了极大的抚慰与满足,叹道,“朕自幼得母后抚育,情分自不必提。可惜太妃深明大义之人,朕当年赐下王爵,是想着令太妃老有所养,不想太妃深受委屈,朕这心里,很是不好受。”接了楚妙言的御状,昭德帝虽偏心谢太妃,其实也并不觉着什么。如今\狗\日\的襄阳王府竟然攀扯到他的头上,简直狗胆包天。不过,昭德帝依旧道,“刑部拿了襄阳王府的属官,细细审问。”总不能只信谢国公一家之言。
谢国公垂眸,只要陛下肯审,就不用怕。
这个时候,不怕刑部不给他谢国公府的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