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几年来,自庄婕妤的柔婉公主出生后,叶昭仪是算是第一个有孕的,虽说她的出身在这遍布国戚朝臣之女的后宫里算不上出挑,也不算一宫主位,但到底也有昭仪的位分,并不算低,何况这时又有了身孕,便更是不同。
赵尚衍就算是心里对她已起了厌倦的心思,但这时只看在她腹中孩子的份上,也自然要着意更添几分照顾,吃穿住行、日常用物自不必说,便是叶昭仪有时起了性子蓄意拿乔,以自个肚中不舒服的名义,想要些奇珍异宝或是突发奇想的要求之类,只要不是真的很过分,赵尚衍也会让好脾气内务府一一满足,做得妥当。这般次数多了,宫中的其余妃嫔都已经习惯,在听到安华殿叶昭仪时不时就会传来的难受腹痛一类的消息时,除了会在心里抱怨几句矫情之类,面上却都已能安之若素,一派淡然。
因此当静娴在延玉宫偏殿里,听说了叶昭仪刚刚忽的腹痛,急召了太医的信时,自然是表现的毫不在意,反而还有心情对身旁的念语笑道:“又来了,你说她这回的毛病要怎么才能治得好?金玉,明珠?江南贡品,还是外番进来的新鲜玩意?”
念语闻言,抚了抚案上花**里插着的白梅,蹙眉说道:“俗不可耐!”
静娴笑了笑,起身行到了她身边,安慰着:“还记着前日她落你面子的事呢?你别放在心上了,再等等,她也嚣张不了几日了,到时我定会替你争回这口气!”
这是三日前的事,念语临时起意去御花园赏梅时,迎面遇上了也出来走动的叶昭仪,叶氏的位分虽比念语低了一级,但如今风头正盛的她又怎么会将失宠的念语放在眼里,似乎言语很是轻慢,还起了些争执。静娴是后来才从宫人那知道的这事,虽不太了解内情,到也能听出来,这回两人的狭路相逢是念语吃了亏,因此才有了这话。
念语闻言摇了摇头:“既是不承宠,一无宠的贵人遇见这些事本也正常,我早有准备,再者我并不将她放在眼里,想开些便只当是犬吠了。只是后来她却执意要糟蹋那几枝红梅,折的七零八落便实在过分了些,想那好好的红梅欺霜傲雪,连上天的磨难都禁住了,却败在了她这附庸风雅的俗人手里,实在是……可惜!”
静娴这才明了,摇头叹息着:“我只当你在她那受了多大欺辱呢,原来你却只是心疼那几枝红梅!真是,枉费我这一腔为你复仇的真心。”
念语扭头看着她似乎当真满是遗憾的面庞,轻笑着:“有这心干嘛枉费呢?等得她势落之后赶快叫上我去落井下石嘲讽几句,我这心里定会畅快几分!”
“呃,你不是并不在意,只当犬吠来着?”静娴一时不料念语的性子竟也会说出要落井下石的话,倒很是诧异。
“任谁好好行在路上,却被一比自个位分的女子好一顿奚落挖苦,这心里总不会那般舒坦的。”念语倒是坦然的这般说道,接着面上却忽的带了些落寞,苦笑着:“不过得了清静,总要付出点代价,无可奈何,自然只能这么想,只当是聊以□罢了。”
虽说这话一出,念语以往那份置身事外的清远高洁瞬间就变了味,静娴却觉得这般的念语反而更让自个喜欢了几分,不禁笑的欢快,点头应诺道:“好,到了那时我定要去瞧瞧,你是如何当那幸灾乐祸的小人的!”
两人说说笑笑,气氛很是悠然,直到绿柳又忽的急匆匆的进来面带诧异说了刚得的消息后,静娴这才猛地将这事正视了起来。
叶昭仪这回是当真出了事,若不是太医来得及时,怕会有滑胎之危!
“怎么回事?”静娴起身问道,从太医那也已打听过,叶昭仪这胎坐的稳得很,这忽的便要滑胎定不是叶昭仪身子本来的问题,也就是说定是出了事!
绿柳面色郑重:“太医说是用多了麝香红花一类活血之物。”
“什么?”麝香、红花?静娴皱紧了眉头,心里已直觉这事怕是没那么简单,当即转身对念语说道:“我回去看看,便先走了。”
念语点头:“你自个小心些。”
“无事的。”静娴笑了笑,转身叫上了在门外候着的宫人,往延玉宫外行去,因这两天天气都不错,念语住的延玉宫又与静娴的未央宫相邻,静娴也就没有乘轿,只是慢慢步行,谁知叶昭仪那的消息却是比想象的还来得快一些,刚进了自个的宫门口,就已有赵恩在安华殿留下的人来禀报清楚了事情的始末。
叶昭仪今早的腹痛确实是真的,听了太医的说法后也已经查出来了这麝香红花的来源,都是因为叶昭仪摆在屋中的一青莲缠枝白瓷双耳**,这**子内壁里涂满了香料,这香膏里却掺了麝香红花桂枝等等孕妇沾不得的东西,若是任由它摆在屋子里慢慢发散,神不知鬼不觉的嗅上几个月,即便是轻微的磕闪也极有可能因此滑了胎,到那时便是太医也决计诊不出其中缘故,至多只能说是她体弱无福罢了。幸运的是叶昭仪前几日见着御花园中的红梅,觉得它开得茂盛,便折了几枝带回来,恰好插到了这做了手脚的花**里,**里进了水,香料便发的厉害了起来,叶昭仪一下子闻多了导致腹内剧痛,便急急召了太医,这才险险的稳住了肚内的孩子。
其实这些倒还都不是要紧事,最重要的是,这个害人的花**偏偏就是静娴在叶昭仪初有孕时,当做贺礼送去的!这么一来事情便似乎很是明了,盛宠的淑妃嫉妒昭仪有孕,于是使出了这样的下作手段暗害!
静娴听着这消息,行到正殿做了下来,苦笑着摇了摇头,这事情自然不是她做的,当初给叶氏送礼时为了避讳这些,还特意避开了最易出问题的吃食补品,只挑了些花**笔砚摆件一类,谁知便只是这样也出了事!贺贵妃还真是,煞费苦心了。
赵恩立在一旁,也听说了这事,却只是站在一旁,老神在在的眯眼瞧着她,不知是做什么打算,又过一会,贺贵妃身旁的贴身太监便到了静娴这,躬身传话:“主子请淑妃娘娘往叶昭仪那去一趟,有些事想要问您。”
“恩,等本宫收拾妥当便去。”静娴闻言起身说道。
那太监恭恭敬敬答应一声,转身退了出去。绿柳很是担忧,刚等那公公的身形不见便迫不及待的问道:“小姐!这定是叫我们去兴师问罪了,那花**的事可怎么能说得清?”
静娴摇摇头:“花**的确是从咱们这送去的,她们既是蓄意陷害,这事怕是说不清了。”
绿柳闻言更着急,几乎有些手足无措,静娴见状笑笑,对着她安慰道:“虽说如此,若真要找总还有些蛛丝马迹,这世上哪有一丝破绽也无的陷害呢?”
绿柳冷静了些,又想想似是反应了过来,猛地抬头说道:“是了!小姐一向不喜香料,咱们宫里一向是不用这些的,既是那许多害人的东西混在一起的,总要有来源,只要查出来咱们这从未有过那些东西,便能说明白了!”
“恩,总算学会想事了,比以往强了些!”静娴满意的点了点头,又接着对她说道:“只是还欠缺了几分,既然是要害人的东西,自然得小心避着人收集准备,单单是我们自个说没有,内务府明面上也未送,旁人也不会信的,更何况这些东西咱们能想得出,长乐宫那位自然也能想得到,凭她在宫里这许多年的权势,给你做一来源出来,也就百口莫辩了!”
绿柳一怔,又愣愣问道:“那可怎么办呢?”
“怎么办?”静娴低头整了整发钗,露出了有些调皮无赖的笑容:“她说是,咱们就说不是不就成了?”
“恩?”绿柳满脸疑惑的看着她,还是满腔的不解,倒是一旁的赵恩听到这,点点头,苍老的面容上露出了赞许的笑。
等得静娴慢慢披上出门的斗篷,殿外的轿撵也早已备好,坐在微微摇晃着的暖轿里,静娴低头陷入了沉思,和刚刚与绿柳说得一样,若是仔细些从这香料来源或是叶昭仪宫中下人那来查,确实有可能证明自个的清白,但这并没有十足的把握,要知叶昭仪背后站着的是贺贵妃,凭自己这时的本事可不一定能拼得过她十余年的积累。但这也并不意味着自己就要认了这事,比起贺念络,静娴明明白白的清楚自己的优势的是什么,贺念络的要害在何处。
是赵尚衍!静娴闭上了双眼,幽幽的叹息了一声,贺贵妃做这事怕是以为自己当真是皇上心尖上的宠妃,因此借着叶昭仪的孩子给她盖上一顶阴狠毒辣的帽子,好让皇上对她无情厌恶,继而便是失宠打入冷宫。只是她却忘了想想最重要的一点,赵尚衍对自己本就无情,他对自己盛宠本就只是因为自己有用!不说如今叶昭仪肚中的孩子无事,便是自个当真害得叶氏流产,在又赵尚衍怕是都会忍耐着接着对自己盛宠不衰,直到另一个能代替自己遏制贺贵妃的妃嫔出现。毕竟只是一个还未出生的孩子,和压在他心头的外戚干权,这两件事孰轻孰重,静娴早已从当初的卫皇后那便知道了答案,因此贺念络这回的陷害是注定没法起到预想的作用。
只是没了近忧,却并不等于也没有远虑,若真的让赵尚衍相信了这事是她做的,短期虽不会如何,可并不意味着,赵尚衍不会在她没之用后来个秋后算账,久久压制后的雷霆之怒怕只会更厉害。不过好在凭着现在赵尚衍对她的信任值,倒还没那么轻易相信,何况她在赵尚衍心里本也不是那般聪慧的女子,这事情的真相,倒不如就让赵尚衍自己去查明白,这反而比从旁人听到的更容易相信。这时她倒真的庆幸系统上一个主线,让她费尽心机提升到七十多点的信任值了。
等得轿子停下,静娴在绿柳的搀扶下走了下来,看着叶昭仪正殿外常青的盆景,心里也早已想得透亮,这事要应对起来却也简单的很,概况起来不过是四个字:死不认账!